「是嗎?我看你是害怕,害怕相信,更害怕我。」她斂起訕笑,認真地凝睇著。
「我能不怕嗎?你說你會殺人。」她帶給他的壓迫感越來越澎湃,在她的眼瞳下,他就如同玻璃一般清透,無法遮掩心事。
「是的,你在怕,你怕我真的為了你殺人,怕又多一個人為你犯罪。」晶瑩的眸子蒙上一層灰,她眨眨眼,似要抹去那點污垢。
「其實你不必為此懊惱,Black確是惟一令我萌生殺機的人,但他並不是惟一死在我手下的人。」她稍頓片刻,回想起飽歷風霜的黑暗日子,她始終未能完全釋懷,「我十三歲就第一次殺人了,不!我殺的不是人,他們都是人渣,怪傑是這樣告訴我的,所以不是我的錯,是我的貢獻,我為世界除害。」空洞的眼瞳漸漸瀰漫出一度暖意,從她懂得釋放自己那一天起,溫煦已能滲進內心,不再在死胡同裡打轉。
穆佑嵐不語,他害怕嗎?
不!即使面對惡魔化身的Black他也不至於從心裡抖顫,然,單是想像她曾過的是怎麼樣的日子,他就不由得慌亂無措。
「你會懼怕我、鄙夷我嗎?」清澈的明眸像帶著一絲淡淡的懇求,語氣不亢不卑,絕不是在乞求憐憫。
他搖頭,這也是他一直想間,沒有機會和膽量問眾人的問題,而她竟能毫不矯飾、真心自然地出,單是這份勇氣他已及不上。
「我就知道你不會,因為你心裡早對我萌生情意,誰叫我天生麗質,所以上天在太不公平,讓所有優越性集合在我身上,很容易招來嫉妒……」
怪不得齊子望和洛湘總不讓她發言,這小妮子是天生厚臉皮跟大嘴巴,一開口就妙語如珠,一發不可收拾,不理會場合地點,只要有機會表現自己就從不收藏,令人不禁想要封住她的嘴,免受噪音蹂躪之苦。
可憐的穆佑嵐在她連番轟炸下,度過漫長的一夜。
前一晚在游心澄的疲勞轟炸下,穆佑嵐不如不覺進入夢鄉,醒來時才發覺小惡魔竟然一整晚偎在他的懷中香甜地夢周公。
醒來是魔鬼,睡著了是天使。
靜看著她漾起的柔美笑容,就不難知道她睡得何等滿足。
她到算不上美女,至少比他以前任何一個女人都要差。
奈何她對他的影響力比那些艷麗無比、冰肌玉骨的、熱情如火、又或是身材火辣的美女都要大,往往她的一句話就能直透他的心扉,令他不得不逃避。
輕輕撫過無憂無慮的睡顏,他不禁懷疑昨晚這張臉蛋上那抹瞬間即逝的哀愁是不是他的幻覺而已,她不論何時何地都笑逐顏開,彷彿天塌下來也與她無關,除了在龍家怒罵欲自殺的紀凝時失控外,就從不曾見過她和憂愁打交道。
昨晚他也睡得十分安穩,不!除了被她抓住的第一晚外,在她的禁錮下,每個晚上他都很容易入眠,而且往往都是無夢的一覺睡到天亮,十年來,大概只有這幾天他能睡得如此毫無戒備。
她是如何令自己快樂的?他很羨慕,也很好奇。
若果真如她所說,她十三歲那年就會殺人,她是怎樣把自己救出火坑?怎樣培養出這種樂天的性格的?
他可以肯定她的快樂絕不是偽裝,因為她的眸子裡儘是坦率。
同是戴著面具的人,他從沒看漏眼,龍創華、龍天宏、齊凌冬、齊子望……
她有別於他以往識破的任何一人,更不像他一直掛在臉上應付所有人的面具,只有虛偽、欺騙和利用。
他在期待什麼?
期待?一種他不配擁有的情意,早在他出賣靈魂給魔鬼的一剎那,他就不敢著想生命裡再有白晝。
他要的不是救贖,只想得到應得的懲處,任何安慰對他而言只是沉重的包袱、千斤的負擔,如果真的有人想幫他,就請毫不留情的責怪他、怒罵他、甚至毒打他、折磨他、凌遲他,但絕不可寬恕他,他沒有被寬恕的資格,更沒有被寬恕的準備,他的天已塌下來,完全失去了方向,請別讓他的地也陷下去,令他連片立足之地也沒了!
半年前
「我們要到哪兒去?」話說冶艷的女子挽著穆佑嵐的手,整個人幾乎都附在他身上,極盡誘惑地在他身上磨蹭。
穆佑嵐是亞洲經濟巨頭天龍集團投資發展部主管,與另外三個部門主管,秘畫處的嚴君宇,資訊科部的杜逸凡和會計部的齊凌冬合稱四大主管,是天龍集團的權力核心,但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他們的風流史,不,風流的只是杜逸凡和佑嵐,嚴格來說嚴君宇和齊凌冬是無辜被拖下水的。
雖然會計部已經易主,改由齊凌冬的兒子齊子望及他的好朋友游心澄和洛湘代理,但人們依然習慣性地把他們連在一起。
「我在香格里拉酒店訂有一間長期的套房——」
「人家想到你的家。」女子不依的跺跺腳,塗上嫣紅丹的玉指忽輕忽重地在他偉岸的胸膛打圈。
穆佑嵐瞇起眼,促狹地笑,眼前又是一個不自量力的女人。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為你破例?」和穆佑嵐有一夜之緣的女人都知道他從不帶女人回家的規矩,偏偏就有不識趣的女人,無所不用其極的使出媚功,自以為可以成為特別的一個,女人在他眼中誰也沒差別,只是他發洩的工具。
「你怎可以把人家和其他的女人相提並論!」她嗲聲嗲氣,媚眼內寫滿誘惑,發浪的手偷偷探進他的衣襟,一路往下探索。
和他認識了好一段日子,女子很清楚他風流但不下流的性格,對女性更是非常尊重,況且憑她出眾的外貌,姣好的身材,她就不信穆佑嵐會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當然不一樣!」他莫測高深地一笑,原本被勾住的手已不著痕跡地抽回,眉宇之間寫著淡淡的輕蔑。
「因為你是他上過的母豬中,最淫蕩的一頭。」
誰搶了他的對白?
「轉身,他最避之惟恐不及的一張臉就蹦出來,是那個惡女——游心澄。
「Darling,是不是很想我呢?」游心澄學著那妖冶女子,眨動媚眼,煞是迷人。
「你在說什麼?」女子口氣不住地質問,礙於心儀的男人在場,她不得不忍住怒火,保持淑女形象,可她不知道穆佑嵐從一開始就把她歸類成浪女。
「真是的,豬又怎會聽得懂人話,難怪!難怪!」游心澄煞有其事的為自己的愚蠢懊惱不已。
「嵐,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女子忍無可忍,放聲大吼。
他笑而不語,對女人間的戰爭冷眼旁觀。
「就是嘛!差一點就在大街上把他脫光光的女人多不要臉啊!」大三八!你算是哪根蔥?敢吼我?你死定了!
「你——」被人直斥其非,女子漲了臉。
「她會臉紅呀!Darling,我還以為敢光天化日公然把手伸進男人褲襠裡的母豬臉皮最少要有半尺厚,原來也不一定呀!」游心澄眨眨無辜的大眼。
「我——」女子被游心澄氣得又惱又怒,無法出言反駁。
然她響亮的嗓音惹來一大班圍觀的人,受不了旁人的竊竊私語和指指點點,女子發狠的衝向游心澄,高舉一手,向她重重摑去。
游心澄不慌不忙,噙住得意的微笑。
她等得夠久了!四肢都在為即將降臨的「幸運」雀躍不已,可上揚的嘴角維持不到半秒便垮下。
一道強大的力量抓住女子發狂的手,她回頭一看,穆佑嵐原本笑盈盈的臉上結著厚厚的寒霜。
「你竟然為維護一個其貌不揚的三八令我難看?」他的森冷令她畏怯,可卻壓止不了她的怨憤。
「你應該感謝我救了你,只差一點你就要變成自由落體,以地為床了。」穆佑嵐瞟向氣沖沖的游心澄,有股大笑的衝動。
「龜毛男,知不知道破壞淑女的好事會下地獄的。」游心澄忿忿不平地瞪著他,彷彿他有多麼罪大惡極。
「我是在拯救弱小,免遭魔手毒害。」他冰冷的臉上展現一抹冷然的訕笑,對她的指控不以為然。
「可惜人家不領你的情,還斥責你的「好事多為」啊!」游心澄瞟了被他們「不小心」遺忘了的可憐女,笑得更加毫無忌憚。
「看來你不太認同我為你減輕罪孽的義舉。」他「惋惜」地搖搖頭。
「佑嵐你!」想不到穆佑嵐竟然徹底忽視她的存在,女子氣不過,轉身忿然地走了。
「人跑了,你不去追?不怕今晚獨守空閨嗎?」
「你的中文何時突飛猛進的?」穆佑嵐興味的低笑,甚是好奇。
「本小姐天資聰慧,進步自然是一日『萬』裡啦!」自大,不,自信是她最大的優點。
她又開始廢話連連了。
讓她有機會開口說話實在是太不智了,她的聒噪不到一星期已成為天龍集團的「佳話」,比秘書處那群吱吱喳喳的小麻雀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