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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芭芭拉·卡德蘭

  他巡視房間,看看有沒忘了什麼東西——在這只有三支蠟燭的陰暗房間裡找東西是有點困難——艾索達感到伯爵似乎要就從她手中溜走,消失在慘黑的陰暗裡,永遠無法追回。

  一股悲愴像電觸一樣使她迅捷地從椅子上躍起。

  她向伯爵狂奔過去,衝動地投向他懷裡。伯爵知道,沒有一個男人能夠經得住她柔酥的肉體、芬芳的頭髮及飢渴香唇的誘惑。

  「我要你,杜文……我需要你。」她囁嚅著:「不要走,我不能忍受你離開我。」

  她的玉臂環抱著她的頸子。可是伯爵靈巧地拉開她的手,一把抱起她。

  他將她抱回躺椅邊,幾乎是粗暴地丟向絲褥上,說:「你好自為之吧,艾索達,正如你說的,人家都在談論著我們,可是這是你造成的,不是我,而你所受的傷害比我更多。」

  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艾索達怒目瞪著他說:「我恨你,杜文,你待我像個小孩子。」

  「艾索達,你一點不像小孩,」伯爵微笑地說:「正相反,你是非常成熟的。」

  說著,他轉身向房門走去。

  門砰的關上,艾索達激怒地號泣,緊握著粉拳捶打著絲墊。

  伯爵依然故我,艾索達想,他一向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怎麼說都無法多留他一分鐘。

  對別人,她是至尊,他們是聽她使喚的奴隸,可是伯爵,從他們認識以來,就是她的主人。

  「非得讓他娶我不可。」她咬牙切齒地發誓。

  可是說來容易做來難,世間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伯爵離開了艾索達,走向幽暗的公園街,這裡離史斯塔佛領公館很近。

  他認為安步當車,比起讓車伕在外等待方便得多,也不會讓僕人知道他的行蹤。

  公園街就在史塔佛頓公館後面,他只要穿越一片小農莊就可以到他家的後花園。他有一把私人的鑰匙,夜歸的時候可以不驚動任何人。

  這是一個暖和的睛夜,新月從東方的天空冉冉上升,藉著月光,伯爵很容易辨認農莊間的小路。

  他喜歡那熟悉的馬味、皮革味、麥秸味和動物在馬廄裡蠕動的聲音。

  鋪著小因石的這條小路把農莊分成兩半,小路盡頭就是。

  後花園。路旁就是一棟樓房。

  他走近樓房,突然發現二樓掉下一件厚重的東西。

  伯爵快步走近,可是月光昏暗,距離又遠,他無法辨清什麼東西拋下來。他抬頭望著工樓的窗子。

  他驚愕地看見一個影子從二樓的窗子爬出來,沿著排水管滑下。毫無疑問這定是個小偷。伯爵有趣地看著那人雙腿抉著排水管,謹慎緩慢地溜下來。這真是一門危險的行業。

  伯爵輕輕地接近這位入侵者。他等待著,那人一腳觸地,他猝然跳上去,一手扼住他的喉嚨,一手扳住他的肘。

  「捉住了!」他大聲地說:「還跑!這下子你不被絞死,起碼也要坐幾年牢了。」

  他那宏亮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益增恐怖。

  小偷在伯爵的手腕下尖叫掙扎著,伯爵想他不過是個小男孩罷了。

  他瘋狂地掙扎著,可是在伯爵堅實的雙臂下最後也動彈不得了。

  然後伯爵說:「不要動,否則叫你吃點苦頭。」

  他說話的時候,小孩掙扎得掉了帽子,月光照耀著一頭金髮,而使他更加驚訝的是披散著頭髮的那張臉。

  「柏翠納!是你?」

  「哼!真是個好巡警。」柏翠納答道:「我承認我的力氣敵不過你。」

  「你幹的好事!他憤怒地說。」

  他太驚愕了,好半晌,他不知道說什麼好,連聲音也顫了。

  他放開了她。柏翠納抖一抖身子,就好像打濕毛的狗抖掉水滴一般,伯爵看得心裡又生氣又好笑。

  柏翠納從地上拾起帽子,然後走過去撿那件從二樓拋下的東西。

  「很幸運這東西沒有打中你。」她說著把東西拾起來抱在懷裡。

  伯爵努力壓制一肚子火氣說,「你要好好解釋給我聽!」  柏翠納歎道,「我會的,可是不在這裡,我們必須趕快跑。」

  她巡視著二樓的窗子彷彿害怕有人從二樓探頭張望。可是天色昏暗,一切都那麼平靜。  「你到那裡幹什麼?誰住那兒!」伯爵氣憤地問。

  不過因為柏翠納的警告,他努力壓低了聲音。

  她沒有回答,一味地提著沉重的箱子走開。  伯爵憤怒不已,粗暴地把箱子搶過來。  「我來拿。」

  他提著那口箱子,才驚悟道:「那是穆地模·斯奈爾登的房子!」

  他的聲音提高了。柏翠納立刻制止他:「噓!小聲點!你會引起別人注意的!」

  「我——引起注意!」伯爵反詰道:「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嗚?」「來!快走。」柏翠納說。

  她帶頭來到後花園門口,在陰暗的牆角等著,伯爵知道,她非得等他的鑰匙不可。

  他從口袋裡掏出鑰匙開了門,她急速地擠進去。但是伯爵提著箱子,她等到伯爵進來之後才關上門。

  現在他們安全地躲在圍牆裡的樹叢下,這裡飄著紫羅蘭的暗香,窗子裡透出金黃色的弱光,投射在玄關的石階上。

  伯爵走過一片草地,然後在右階旁的石凳上坐下來。

  「我不願意僕人看到你這付打扮給我出醜」。他說,「坐下來談談。」

  「沒有人會看見我的。」柏翠納答道:「我很早就休息了,等到奶奶以為我已經上床,才偷偷從樓梯溜下來,然後從書房的窗子爬出來。」

  「很好。」伯爵半信半疑地說:「我們就循舊路回去吧!」

  他回到書房門口,走在柏翠納的前面,上了石階,進了房門,發現書房的窗子真的開著。

  走進了房間,他看見燭台上還點著蠟燭。一瓶香擯酒浸在冰壺裡,銀盤裡蓋著幾片三明治。僕人真是太周到了。

  他突然感到精疲力盡,不僅是由於剛才跟艾索達經過一場狂烈的巫山雲雨,也因為發現柏翠納扮著男裝從穆地模家的窗口爬出來,這使他面臨一個絕對不可忽視的問題。

  玩弄著香擯酒杯,他抬頭看見柏翠納正站在房間中央望著他。

  她沒有戴帽子,燭光照耀著她的金髮益增光澤,在助暗的書房裡看來簡直就像一團烈焰。

  身上那條緊身褲、短夾克,就好像伯爵年輕時在伊頓學院的打扮。男裝依然隱藏不了女性的撫媚,他不得不承認她的確令人著迷。

  她的眼睛裡充滿了憂慮恐懼,臉色蒼白,這又使他非常憤怒,「說!」他命令道:「你這身打扮,半夜跑到斯奈爾登家幹什麼?」

  「令你生氣我很難過。」柏翠納答道,「可是你知道我實在運氣不好,剛好碰到你經過。」

  『那麼假如我沒有經過,我猜你心裡一定以為沒有人會知道你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羅?」伯爵提高嗓子說:「斯奈爾登跟這口箱子怎麼了?」

  伯爵問話的方式使得拍翠納不高興地抬高了頭,表示反抗的樣於。

  「斯奈爾登跟這口箱子關係可大了。」她回答:「可是跟我沒有直接關係。」

  「箱子裡裝的什麼?』伯爵向桌子上的那口箱子瞥了一眼,看來好像是平常辦公室用的箱子。

  「一定要說嗎?」

  「非說不可。」伯爵斬釘截鐵地說,「而且我告訴你,我很重視這件事,我以為你是在向我的仁慈挑戰。」

  「我很難過叫你生氣。」柏翠納又說。

  『你難過的是被我逮住!」伯爵苦澀地說:「我猜一定有什麼堂皇理由叫你去當小偷。」

  她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他又嚷了起來:「過來!說,告訴我你做了什麼好事。」

  「這個秘密本來不干我事。「柏翠納躊躇地說:「…我…

  我答應過不要告訴你的。」

  「你必須說出來,不然我會揍你。」伯爵容貌陰森地說:「很幸運你還小,否則我就打死你。」

  「要打一個比你還小的孩子才真沒風度。」

  「這是竊盜應得的報應。」伯爵嚴歷地說,「說不說?我要揍人咯!」

  他向前一步彷彿要動手的樣子,柏翠納慌忙說:「我說,我說!可是我想先喝點東西,好渴。」

  伯爵放下酒杯,轉身到調酒盤那兒倒了半杯香擯,然後送到柏翠納手裡。柏翠納嚇得不敢動彈。

  她喝了兩三口,舔了舔嘴唇,然後說:「我是逼不得已才說的,請你答應我不要把這件事宣揚出去。」

  「我不答應什麼!」伯爵回答:「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這件事與我無關,可是假如我告訴你的事傳了出去,就可能給一對情侶造成不可彌補的損傷。」

  她的聲音充滿了誠摯的熱情,伯爵回答道:「你曉得我的為人,我不是不可信任的人。」

  倆人雙眼相遇,半響她說,「我知道,你當然不會……」

  彷彿她意識到自己的穿著,雙頰不禁泛起微暈。她走到桌子旁邊,手按著箱子。

  「我想這口箱子裡面裝著……情書。」她低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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