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柏翠納去卡蕾家拜訪。她家在漠諾佛廣場。
她的父親莫孔勃候爵雖然在白金漢郡有些地產,卻並不富有。
住慣了伯爵的豪華官邸,莫孔勃家就顯得寒酸多了。可是柏翠納沒有去注意這些,一進門就被卡蕾的臉色嚇呆了。
很明顯,卡蕾已經哭了許久。
她還算漂亮,金髮碧眼,可惜氣質不太好。
她愉快的時候滿面春風,吸引了許多年輕小伙子,可是像現在這樣哭紅了眼,柏翠納想:真像是一朵飽受風雨的玫瑰花!「怎麼了?親愛的!」
「喔!柏翠納你來得正好!你要幫個忙,我……我不知道怎麼辦好!」
「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怎麼說……」
「別俊了,你知道,我一定會幫助你的。」
卡蕾吸泣著。
「真希望盡快告訴你,我……訂婚了。」
「那是喜事嘛!是跟佛來德烈·勃羅丁頓嗎?』「你知道了?」卡蕾問。
「從我到倫敦以來,沒聽過你提到別人,不是他還有誰?他不錯嘛,我很喜歡他,你會幸福的。」
「我一直都沉侵在幸福之中,可是現在……」卡蕾說,「……現在我不能嫁給他了,而且……喔!我還是死了算了。」
她哭得像個淚人兒,說起話來語無倫次。
柏翠納立刻走到她身邊,蹲下來展開雙臂擁抱著她。
「好了,別哭了,一切都會解決的。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不能嫁給他?他告訴過我,他很愛傷的。」
「他也告訴過我……昨天他來我家見了爸爸……當然爸爸同意了。」
候爵怎麼會不同意呢?想想佛來德烈·勃羅丁頓高貴的出身,他是倫敦首富的獨子。他的父親勃羅丁頓伯爵在倫敦城裡有一片非常廣大的地產,並且在伯明罕和曼徹斯特也有許多非常有價值的房地。
佛來德烈本人出身高貴,繼承了祖父留下的一大筆遺產。他很有眼光,在倫敦正在發展的市郊炒了許多地皮。
撇開他的財產不談,佛來德烈實在是卡蕾的理想文夫.他善良體貼,聰明又有主見。
她喜歡他,跟他談話是一種享受。她相信,他倆的婚姻生活必定非常幸福。
「發生了什麼事?」柏翠納問:「是不是你們吵嘴了?那又為什麼?」
「不,我沒有跟佛來德烈吵過嘴。」卡蕾噙著淚說:「為了穆地模·斯奈爾登,他把事情搞砸了……喔!柏翠納,我怎麼會認識這種人……怎麼會那麼傻?」
「穆地模·斯奈爾登爵士?」
她試著回想,終於想到,他是一個相當英俊,非常注意修飾的紈褲子弟。她每一次參加舞會都會碰到他,卻從來沒有跟他談過話。
「是的……穆地模·斯奈爾登。」卡蕾說:「他還叫我把你介紹給他,可是我拒絕了……我不願意你重蹈我的覆撤。」
「他怎麼了?」柏翠納問。
卡蕾用濕透的小手帕兒拭著泉湧的淚水。
「他勒索我!」
「勒索你?他怎麼勒索你?」
卡蕾強忍著奪眶的淚水。
「我第一次上倫敦……他對我百般奉迎……他很成熟又英俊,我想……我愛上他了。」
「後來呢?他怎麼勒索你?」
「我給他寫了幾封信……我真傻。」卡蕾說:「你不會瞭解的,我被他迷住了,他叫我寫信給他……」
「那你信上怎麼說的?」
「我說我好愛他……這輩子不會再愛別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見他,諸如此類……。」
「你寫了幾封?」
「我不知道,十幾封吧?也許更多……我忘了。」
「你是什麼時候甩掉他的?」
「是他甩掉我的。」卡蕾回答:「他愛上我一位朋友,然後暗示我……我傷心過一陣子……後來發覺我很幸運能擺脫他。」
「是嗎?」柏翠納說:「可是他又怎麼勒索你?」
「他知道我跟佛來德烈在談戀愛,就要我買回我寫給他的信。」
「假如你不買?」柏翠納問。
「那他就拿給佛來德烈看。他曉得佛來德烈寧願買下也不會讓他到俱樂部公開……我知道佛來德烈看了那些信,一定不再愛我了。」
柏翠納伸直雙腿,背靠著椅子。
「他要多少錢?」
一下子似乎卡蕾答不出來,然後她顫動著嘴唇,喃喃地說:「五千磅。」
「五千?這是一筆大數目呀!」
「穆地模認為只要我結婚就可以很容易拿到錢。他願意等我結婚以後才給。我必須答應在兩年內籌到這筆錢。否則……」
「真是卑鄙無恥,從來沒聽過這種醜惡的事。」柏翠納憤怒地尖聲叱罵。
「我知道……你說的對……可是這些都是我的錯。」卡蕾飲泣著:「只有你才能幫助我了,柏翠納……請你……方便的話,把錢借給我。」
「當然,我願意,親愛的。」柏翠納說:「但是在乖乖聽話把錢交出來之前,我要好好地想個辦法,要看看這個無恥的傢伙怎樣用卑鄙的手段得到這筆錢。」
「這是無可奈何的,也是不可告人的事。答應我,柏翠納,不要告訴任何人。」
卡蕾狂亂地哀求。
「當然。」柏翠納答應說:「一切都會解決的,佛來德烈永遠不會知道,你也永遠不要告訴他。」
卡蕾如釋重擔地舒了一口氣。
「親愛的柏翠納,我怎麼謝你?」
柏翠納站起來,走到客廳的窗口,望著窗外扶疏的花木。
「只要你不再憂愁,忘卻一切煩惱,便是謝我了。」柏翠納說:「我需要兩三天的時間去籌錢,你懂嗎?」
「你不會告訴你的監護人吧?」
「不,當然不會。」柏翠納說:「我會守口如瓶,不過我要好好想一下。」
「想什麼?」
「穆地模。」
「想他幹什麼?」
「我要看看這惡棍能夠橫行到幾時。」柏翠納激動地說。
卡蕾不懂,總不會有什麼旁的事吧?她一味地擦著眼相,半晌才走向柏翠納,雙臂環抱著柏翠納說:「謝謝你,謝謝你!」她說:「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永生難忘。。
「你會幸福的。」
「我以為已經失去佛來德烈了。」卡蕾回答:「喔,柏翠劊,你不知道戀愛的滋味太美了,有一天你也會嘗到的。」
「我非常懷疑。」相翠納說:「不過我很高興看到你幸福。」
「她吻別了朋友,乘著伯爵豪華的馬車回到史家。一路上,她的腦子裡充滿著穆地模·斯奈爾登的影子。
第三章
伯爵熟練地結著領結。這個領結是他自己發明的,扎法十分複雜,常常使他的僕人感到煩惱不已。
一聲怨怒的聲音從他耳後傳來:「為什麼一定要走?還早嘛!」
他並沒有回頭看看躺在長沙發上的艾索達,過了一合兒才說:「我是顧慮到你的名譽。」
他的聲音夾著些許揶揄,艾索達不高興地大聲說,「假如你真顧到我的名譽,就應該娶我。」
沉默了一陣子。
「人家都在議論我們,杜文。」艾索達說。
「自從你像流星一樣橫掃社交界,就一直被人議論著。」
他回答。
「可是你顧慮的不是這個。」
「為什麼?」
「因為你沒有理由不娶我。你我郎才女貌,是最相配的一對。」
「少灌迷湯。」伯爵玩笑地說。
艾索達坐起來,把絲墊推到背部。
「我愛你,杜文。」
「我懷疑。」他答道:「老實說,艾索達,我認為除了你自己,你沒有愛過任何人。」
「不,沒有那回事,沒有別人一一真的,沒有一個像你這樣令我傾心。」
「這是另一回事。」他說:「這對我們的婚姻幸福並沒有什麼助益。」
「我不知道你在扯什麼?」她生氣地說:「我一直以為你是破壞我的名譽。至少你應該向我求婚。」
「至少?」他揚揚眉說。
他站在她跟前,她抬頭望著他,展開白皙的玉臂說:「吻我,」她細聲地乞求:「吻我,我們彼此需要!」
伯爵搖頭。
「我要回家了,艾索達。好好休息,晚上做個好夢。」
「那我們什麼時候再見?」艾索達失望地說。
「老地方——晚宴見。明晚的舞會是李奇蒙?鮑佛?還是馬伯樂舉辦的?不管是誰,總之你我都參加的時候就可以,再見了。」
「你明知我指的不是舞會!」艾索達憤怒地說:「我要跟你單獨在一起,杜文,我要你吻我,跟我作愛。我要緊緊跟著你。
不可思議地,伯爵對那嬌柔的聲音,顫動的櫻唇,半啟的眼睛裡燃燒的火焰完全無動於衷。
他輕輕地擺脫她,拾起丟在椅子上的外套,聳聳肩穿上去。
他看起來是那樣意興遄飛,溫文儒雅。儘管惱怒自己被拒絕了,艾索達依然不能不承認,他是她所見過男人中最瀟灑、最迷人的。
而且又是最不可捉摸的。
自從和伯爵交往以來,她已經使出渾身解數,結果只能夠把他變成自己的愛人,卻一直得不到他那句她多麼企盼聽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