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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芭芭拉·卡德蘭

  伯蒂拉吃驚地望著他,接著說:

  「我……怕我付……付不起那差價。」

  「不用付錢,」薩耶勳爵平靜地回答。「我向管事的解釋了你所處的極不愉快的環境。他深表歉意。恰好有人已經在馬耳他下了船,空出一個艙房,他就把這個艙房給了你,不用你加任何費用。」

  「您能肯定嗎?」伯蒂拉問。

  「我對你說過,要相信我,」薩耶勳爵回答。

  「嗅……謝謝您!我簡直是感激不盡!我應當早就料到……我確信您會……救我。」

  「你放心好了,把白蘭地喝掉;」

  她聽從他的話,只是稍稍皺了一下眉頭,酒液像是把她的嗓子刺疼了。

  「我要再喝些咖啡,好解解酒味兒,」她說。

  「這是個好主意,」他同意。「現在我要你把這不愉快的經歷忘掉,好好享受剩餘旅途中的樂趣。」

  「現在我呆在……另一層能裡……他就……沒辦法接近我了,」伯蒂拉低聲說。

  她這樣聲明似乎為了消除自己的疑慮。

  「你再也不會受到那個人的打擾了,」薩耶勳爵嚴肅地說。「同時,我可以肯定你一定已經懂得,你不應該獨自旅行。」

  「如果派個人陪我去,媽媽負擔不起那費用。」

  「我不得不這麼想:最好是她根本就不送你到沙撈越去,」薩耶勳爵說。「那是一個非常不開化、不發達的國家,雖然王公是個白人——這一點我想你知道。」

  「我聽說過查爾斯·布洛克爵士,可是其他情況我知道得很少。」

  她說話時向四周張望,看見寫字室裡確實有「半島和東方」輪船公司出版的小冊子裡誇耀過的那種圖書室。

  整個一面牆上裝滿了書,放在鎖好的玻璃門後面。

  薩耶勳爵也隨著她的口光看去。

  「我想你可以在這裡找到很多使你感興趣的書籍,」他說。「如果找不到,等明天到了亞歷山大港,我想法給你買一本關於沙撈越的書。」

  「您真好……可以說是太好了,」伯蒂拉說。「我盼望著能看一看亞歷山大港,就怕我根本就不應該上岸。」

  她還在想范·達·坎普夫先生的事,薩耶勳爵說:

  「你確實不能單獨在亞歷山大港走動,如果我自己不能去,我也會安排個人帶你去的。」

  伯蒂拉搖搖頭;

  「我不想麻煩您,」她說,「請您別把我放在心上。現在我在這層艙面上,我肯定能自己照顧自己了。」

  「對於這個,我恐怕信心不太大,」他的微笑使他的話緩和多了。「我有一種感覺:你還是容易出事兒的。」

  她擔心地望著他,他接著說:

  「腳夫的行李會把你撞倒;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你會遇到妖魔;天曉得你在紅海或沙撈越那些獵取敵人的頭當戰利品的人們中會遇到些什麼!」

  薩耶勳爵只是為了好玩,一時對她就像對熟識的女人那樣說話,可是當他看到伯蒂拉眼中的恐懼時,他很快就補充說:

  「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我非常肯定,你的厄運——如果可以算是厄運的話——早就像北風一樣吹跑了。」

  「對我說來是好運……因為您在這裡,」伯蒂拉說。「當我看見您上船,知道在整艘船上有一個我認識的人,他曾經待我很好,這無論如何總是個安慰。但我不希望……過多地侵佔您的時間。」

  薩耶勳爵想,在他一生中,幾乎從來沒有女人曾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不管他是否願意,她們總是太樂意侵佔他的時間了,硬要纏著他。

  「你沒有侵佔我的時間,你也不是個累贅,我敢向你擔保,我竭力為你做事一點都不麻須,」他回答。「前面的路程還長,我希望你會愉快。就我個人而言,我愛炎熱的地方,我覺得訪問新國家和結識那裡的居民是一樁奇異的冒險事業。」

  「我也曾這麼想過,」伯蒂拉說。「但是,因為我太……愚蠢了,所以……害怕起來,其實這是不必要的。」

  「在這件事上,還是必要的,」薩耶助爵回答說。「這是由不得你的,所以你也不用責備自己了。把以前的一切都忘掉吧,要展望明天。」

  他說話時態度很和藹,就好像是對一個孩子講話,當伯蒂拉抬眼看他時,他看見她那灰眼睛裡噙著淚水。

  「從來也……沒有人……對我這麼仁慈,」她哽咽地說,「我知道,如果爸爸……還活著,他是會感謝您的。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就感謝您,那是發自我……內心深處的話。」

  薩耶勳爵瞧著伯蒂拉進入她的新艙房,然後他就回到自己的臉裡去了。

  他躺在床上時,不僅為這個孩子難過,還對她母親的行為感到憎惡。

  他想,事情果然不出他之所料,那些受眾人讚揚的美女——正如他對達西說的——看上去象奧林匹斯山上的女神,可是很明顯,她們在自己家裡的行為卻像惡鬼。

  然而,伯蒂拉給他留下了一個難題,需要他充分運用聰明才智去解決。

  他知道得很清楚,如果下一階段的旅行中,他自命為她的保護人,那就會引起數不清的閒言碎語。

  他十分肯定,人仍早已像一群鸚鵡那樣在議論他對默雷夫人感興趣這件事了。

  儘管他倆總是小心翼翼,也設法不讓其他旅客注意到他倆一起在甲板上散步,坐的時候他倆的椅子緊接著,默雷夫人用綠眼睛瞟著他時簡直是在洩露真情。

  雖然難以證明他們有更深的關係,但他們當然會推測到事情已發展到什麼程度。

  薩耶勳爵知道,如果他立即和伯蒂拉出現在一起,儘管她那麼年輕,也會成為女人們談話的焦點,當輪船沿著蘇伊士運河往下方行駛時,沒有什麼別的東西能引起她們的興趣。

  同樣,他又不能把伯蒂拉撇下,連個談話對手都沒有,也許她還在擔心那個荷蘭人會採用什麼手段來與她接觸。

  女人的每一種情緒——滿腔熱情、怒不可遏、帶著火一般的慾望或者含有尖刻的反責——薩耶勳爵幾乎都懂得,但他不記得自己曾經妥善處理好和一個害怕的女人之間的關係。

  他想起那渾身哆嗦、嘴唇顫動、手指緊握的伯蒂拉來,覺得她非常哀婉動人。

  他還想,自己從來未曾結識過一個眼睛這樣富於表情的女人,她的眼睛真實地反映了她內心情緒的波動。

  「米麗森特·奧文斯頓應該被槍斃!」他在黑暗中大聲地自言自語。

  他下定決心,即使他不能真的去懲罰奧文斯頓夫人,他無論如何也要把伯蒂拉照顧好。

  旅途終了事情會怎樣?那不是他所能左右的,可是當她告訴他說她將要成為一名傳教士時,他充分理解她的話裡包含的沮喪。

  他曾以這種或那種方式接觸過許多傳教士,因此對於她的姑姑是個什麼樣的人有個初步的概念。

  雖然大多數傳教士是具有獻身精神的男子,他們真的相信自己負有拯救異教徒靈魂的天職,但一般說來,女傳教士都是些落魄者,她們鐵石心腸,充滿著進取心。

  她們是被迫過這種生涯的,沒有選擇的餘地,只有跟隨她們的丈夫到外國異鄉去,其實她們心裡寧願呆在家裡。

  「可憐的姑娘,什麼樣的前途呀!」薩耶勳爵想。

  他知道,要想改變異教徒從他們父輩那裡得來的信仰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不管怎樣,他在入睡以前作出了關於伯蒂拉的決定。

  第二天早晨,大部分人還未睡醒,薩耶勳爵照例繞著甲板鍛煉身體,隨後他去找桑德福夫人。

  他已認識她好幾年了,由於她是一個很惹人討厭的女人,所以他在這次旅行中盡力躲開她。

  此時他坐在她身旁的那張折疊躺椅上,問候過她丈夫的健康後,他以他那種使大部分女人無法抗拒的聲音說:

  「我需要您的忠告。」

  桑德福夫人像是吃了一驚,但心裡相當滿意。

  她丈夫雖然曾經熱心地談到薩耶勳爵的成就,但她認為。他是一個倨傲的年輕人,從輪船離開港口時起,她就很清楚:他無意於和她那個圈子裡的人作伴。

  這時,她放下經常從事的編織物,用坦率的口吻說:

  「我的忠告嗎,薩耶勳爵?」

  「我剛發現奧文斯頓夫人的女兒在船上,」薩耶勳爵回答,「說實話,這倒使我處於一種十分尷尬的地位。」』

  桑德福夫人聽得很認真,他接著說:

  「事情是這樣的,在我離開的前—一天晚上,我在馬爾波羅大廈見到奧文斯頓夫人,她告訴我說她的女兒要去沙撈越旅行,可是我把這件事忘了。」

  他看見桑德福夫人那雙細小而毫無吸引力的眼睛閃爍了一下,心想她準知道他怎麼會把一切都忘掉的,因為他只記得那位紅頭髮、綠眼睛的旅客。

  「昨天我才知道,由於輪船公司的失誤——我補充,句,這應當受到申斥——竟把奧文斯頓小姐送進了二等艙,」薩耶勳爵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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