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我求婚,」塔笛卡說。「我認為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林治夫人凶巴巴地問。「你知道克勞利爵士是全英國的大富豪之一嗎?他什麼都有!房屋、財產和爵位!塔笛卡,你嫁給了他,你就可以在馬賽路議院有一席位。」
林治夫人的話象連珠炮似的發射著,但是塔笛卡只是望著她的父親。
「我不能嫁他,爸爸。」她堅決地說。
「塔笛卡,你聽我說,」多明尼克爵土不安地說,避開了女兒的眼光。「我知道克勞利年紀比你大,可是他有很多有價值的東西,他可以給你一切我希望你能夠擁有的,而且,很顯然地他迷戀著你。」
「他愛你,」林治夫人叫著說。「他愛你,愛到要跟你結婚!難道這樣還不夠?你知不知道你在拒絕一個所有英國女子都想嫁的求婚者?」
塔笛卡不回答,她還是注視著父親。
「是這樣的,塔笛卡,」多明尼克爵士慢慢地說。「我承認,克勞利比你大了很多,可是,你跟年輕人結婚會快樂嗎?你是聰明的,你在同齡的人之間一直都表現突出。」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
「你的生活比較特殊,所以,我認為一個年紀較大的男人一定會很欣賞你的才能,而且也比較能使你快樂。」
「這是外交辭令,爸爸,你也知道的。」塔笛卡反駁他。「克勞利爵士可能會給予我許多物質上的東西,但是我不愛他,我不會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
「不要聽她的,多明尼克!」林治夫人怒氣沖沖地叫著。「一個十八歲的小孩子懂得什麼愛情或者婚姻?這是塔笛卡一生中所得到最佳的奉獻了。假使你讓她幼稚地、無知地拒絕了這樣一個求婚者,你無異是在傷害她。」
多明尼克望著壁爐上的時鐘。
「你使得我很為難,塔笛卡,」他說。「我已經表示同意你嫁給他,而且答應晚上到克勞利家吃飯。」
「那麼,爸爸,恐怕我不能跟你們一起去了。」塔笛卡說。「我不想嫁給克勞利爵士,所以也不想跟他一起吃飯,請替我向他道歉吧!」
她轉身離開了起居室,態度鎮定自若,
她一關好起居室的門,就提起裙子,直奔三樓的臥室。
衝進了房間,她背靠著門站了一會兒,雙手交疊在腳前,好像要壓服心中的激動。
「克勞利爵土真是厲害,」她想。「非常厲害。」
他居然直接找她的父親。
他一定知道她的繼母就是希望這樣的婚事,而她父親亦很難不被他的財勢所懾服。
塔笛卡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雙手捧著臉;走到梳妝台前的小凳上坐下。
這是她始料不及的。她對自己說必須奮勇應戰,絕對不可被迫嫁給一個她不但不信任而且非常厭惡的人。
「我恨他,」她對自己說。「他有些地方使我害怕。」
她也知道他是個危險的敵人,他一旦有所圖,就決不半途罷休;而且,他很聰明。
她聽見背後的門打開了,她以為又是艾倫來替她把晚餐的衣服拿出來。
然後,她在鏡中看見繼母的臉。
林治夫人走進來,把門關上。
「我要跟你談談,塔笛卡。」
塔笛卡從小凳上站起來,面向繼母。
「沒有什麼好談的,」她說。「我很抱歉使得你和爸爸失望,不過,我不能也不會嫁給克勞利爵士。」
林治夫人走向她。
「你真的要這樣自私,這樣忘恩負義,完全不理會你口口聲聲親愛的父親?」她問。
「假使不是你老是在嘮叨這件事,爸爸不會擔心我的婚姻的,」塔笛卡回答。「他很疼我,無論你怎樣說,他都願意我留在家裡。」
「他也許想留你,可是他供養不起,」林治夫人尖刻地說。「你難道不知道?他供養不起一個女兒。」
「他在結婚以前本來可以的。」
「那又不同,」林治夫人搶著說。「你跟我一樣知道得很清楚,他的收入並不多,目前他是在負債。」
塔笛卡本來想說那完全是因為你揮霍無度之故,但是她瞭解現在不是爭辯的時候。
於是她平靜地說:
「一旦我遇到我愛的人就會結婚的。目前,恐怕你只好忍耐一下。」
「你真的要拒絕克勞利爵士?」
「我告訴過你了。」
「你明白這件事的意義嗎?不只對你,而且對我們。」林治夫人說。「克勞利爵士是威爾斯玉子的摯友,透過你,我們將被所有英國大公館邀請,而那些公館的門,此刻是不會為你父親開啟的。」
她倒呼了一口涼氣。
「你會和很多王公貴人在一起,你會遇見王子身邊的一些很迷人的人物。難道這些對你全無意義?」
「恐怕不多,」塔笛卡回答。「我不認為這些人跟我們在社交場合上碰到的人有什麼分別?再說,嫁人又不是為了去結交貴人。」
「那就不對了!每一個正常的人都希望認識社會上的知名之士,進入皇室的社交圈,然後自己也成為名流之一。假使你嫁給了英國的要人之一,你就會這樣的。」
「嫁給一個起碼比我大二十五歲的人?」
「那有什麼關係?你這個笨丫頭!」林治夫人憤怒地說。
「對不起!繼母,」塔笛卡用一種疲乏的聲調說:「我不會被迫嫁給這個人的,我不喜歡他,你明白嗎?我不喜歡他,無論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嫁給他的。」
她大膽地反抗她的繼母。林治夫人一氣之下伸手摑了塔笛卡一個耳光。
塔笛卡比林治夫人的個子小得多,也纖弱得多,這一巴掌,打得她踉蹌後退。
她極力使自己不跌倒,用手撫著被摑的面頰,憤恨地瞪著繼母。
「你會嫁給他的,」林治夫人咬著牙說。「你會嫁給他的。就算你不希罕他給你的地位,我可是在乎的。這件事對你父親意義重大,而且我可以因此而神氣百倍,我絕對不讓你丟掉這個很多少女夢寐以求的好機會。」
林治夫人口沫橫飛又說:
「你以為你可以反抗我,但是你將會發現那是很難的。你今晚要到克勞利爵土家裡吃飯,而且要答應嫁給他,不然我會打你。」
「你真的要用這種手段?」塔笛卡問。
「完全沒有錯!」林治夫人慢慢地說。「我要打你打到你答應為止。我這樣做的時候可以叫僕人來幫忙把你按住。」
她的聲調充滿惡毒,塔笛卡本能地後退了一步,她的雙手仍然捧著滾燙的面頰。
林治夫人看到她的舉動,就冷笑著:
「你知道我是說得到做得到的;你的父母是如此軟弱,使你可悲地毀了你的生活。但是,我是堅強的,塔笛卡,你就會看到的。」
她的聲音越說越尖銳。
「即使你叫喊我也不在乎,等到你叫不出來昏過去了,你就會聽我的話。不然的話,我會繼續鞭打你。」
她說話的態度、她瞇起來的眼睛、她臉上的紋路都那麼令人可怖。
兩個女人彼此對望著,塔笛卡很害泊繼母會再打她。
過了一會兒,林治夫人氣得滿身發抖地走向壁爐,準備拉鈴叫人。
『看你要怎麼樣?」她凶巴巴地問。「你是乖乖地跟我們一起赴宴,還是要我叫兩個女僕來按住你打你?」
「你真的相信她們……會那樣做?」塔笛卡問。
她簡直不相信這是真的。可是林治夫人臉上醜惡的表情,以及說話時的肯定又使她不得不信。
「她們會做的,」林治夫人回答。「假使她們不服從我,今晚她們就得離開這間屋子而且不發給服務證明書。有哪一個僕人敢冒這種險的?所以,你說吧,我拉鈴好,還是你答應到克勞利爵士家裡吃飯好?」
她從繼母的眼中看出她對打她很有興趣。
她早知道繼母不喜歡她,但她不知道她的敵意有多深;而且也不知道她造作的貴婦人外表之下,競有著象村婦那麼粗俗的一面。
「到底要怎麼樣?」林治夫人追問,她的手指緊握著口叫人的繩子。
塔笛卡立下決心。
「我到克勞利府吃飯。」
林治夫人把手臂放下。
「我料想你也會如此,」她說。「不過,你記住要對克勞利爵士客氣一點,假使你對他有什麼不禮貌的地方,我就會把你打得半死。我不是說著玩的。」
她走向門口。
「你還有廿分鐘可以換衣服,」她說。「不要遲到。我現在知道怎麼對付你了,丫頭。」
她走出房間,砰的一聲把門關上。塔笛卡倒在一張椅子上,雙手蒙著眼睛。
這不是真的,這怎會發生在她身上?她的繼母怎能這樣對待她?現在,她覺得自己像是跌落在陷阱中無法逃走。
房門打開,艾倫走了進來。塔笛卡站起來奔向她。
「噢!艾倫!艾倫!」她哭著。「我怎麼辦?」
「我都聽見了。」艾倫說。「那個惡毒的女人怎敢那樣跟你說話?假使老爺知道了,我相信他一定無法忍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