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設於羅德歐街的MBM旗鑒店當然亦是行程的重點。此處聚集洛杉磯最高檔的貨色和最多的人潮,所有的貴賓對這條古色古香的街道的興趣遠遠大於先前參觀的總公司,預計兩個小時的時間竟然整整延宕了一倍。
重頭戲的慶祝酒會安排在第三天的晚上,地點是在舊金山最富盛名的「古威飯店」,那是一座以中古世紀遺留至今的古建築為基礎再加以改建的新潮飯店。置身其中,不論是一根十六世紀的古柱或是完整保存在牆上的壁畫,隨時都讓人享受到與遺跡擦身而過、時空交錯的奇異感受。
酒會地點的選擇正好呼應了MBM以歷史經典結合流行時尚的獨特風格。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來自各國有頭有臉的名流仕紳全為了MBM的盛會相聚一地,這便是奢華世界的寫照。
穿著一襲紫紅色雙層雪紡紗禮服的張庭江,迷人亮麗的性戚氣質是酒會中最讓人無法栘開視線的聚光點。
黎雪兒是雷之遠今晚的女伴,看著優雅穿梭於賓客之間的張庭江,眼神充滿著妒忌。她不僅妒忌張庭江出色的美貌與穿著搶了原本應該屬於她的風采,她更妒忌張庭江像個磁鐵般牢牢吸引了雷之遠所有的注意力。
自從她大學時代透過雷毅認識雷之遠之後,她的心就再也不屬於她自己了。為了討雷之遠歡心,她留長頭髮、改化淡妝;為了讓自己和雷之遠有共同的話題,法學系的她不辭辛苦輔修公共關係課程:為了更貼近他,她甚至放棄人人稱羨的律師工作,硬是屈就自己當雷致文的貼身秘書。
雖然雷之遠這麼多年來從未向她表白過,但他身邊除了她也再無其他女人,所以黎雪兒始終深信,他最後的選擇一定是她。可是,現在看到他望著張庭江的表情,她原本滿滿的自信卻開始動搖了。
雷之遠看著張庭江的眼神是多麼的溫柔、多麼的寵愛,那眼神中的深情她太熟悉了,因為那正是自己照鏡子想起雷之遠時常有的眼神。
黎雪兒再也忍不住了,他是她的,她不能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她要剷除所有可能會導致意外的障礙。
「張小姐。」黎雪兒踩著六吋高跟鞋,搖搖顫顫地走到張庭江身旁。「你今天看起來氣色不錯。」
「謝謝。」張庭江禮貌地回以一笑。「黎小姐今天也非常的漂亮。」
「是嗎?雷之遠肯定不同意你的說法,因為在雷之遠的眼中,我每天都一樣的漂亮。」黎雪兒洋娃娃般精緻的五官閃動著不可一世的高傲,這讓她的美麗不免打了點折扣。
這雖然是張庭江第一次單獨面對黎雪兒,但從這幾天的相處中,她敏感地察覺了黎雪兒對自己的防備與敵意,只是她光應付台灣來的名流們就應付不完了,根本懶得再多花精力和她計較。
但現在可就不同了,慶祝酒會是這次參訪團的重頭戲,所以該忙的也都在酒會開始前忙完了,現在的她也算是功成身退、無事一身輕。既然黎雪兒對她那麼有興趣,她就陪她玩一玩吧!
「黎小姐,之遠同不同意我的看法又有什麼關係?你就那麼在意之遠對我的看法?」張庭江親熱地稱呼雷之遠的名字。憑著女人的直覺,她大約猜得到黎雪兒對她挑釁的起因,因此她故意將話題轉到她和雷之遠身上。
這一招果然奏效。
黎雪兒沒料到張庭江會如此挑明,看來此次隨同張庭江前來的李副理所說的「傳聞」並非全是空穴來風,張庭江和雷之遠果然並不只是單純的上司和下屬之間的關係。雖然黎雪兒的妒火越燒越旺,但堆在臉上的笑容卻更形嬌媚。
「你別說笑了,如果他願意多關心女人的想法,我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之遠正值壯年,難免愛玩,雖然在他看來只是逢場作戲,可是像他這麼出色的男人,又有哪個女人到手後還肯放的?我常常告訴他,女人都很死心眼,要他別再隨便招惹,但他就是不聽,他說誰教我不肯陪他去台灣,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很可憐,每次想我又見不到,只好隨便找個女人來代替。他這麼說,我也不忍心怪他。可是每次幫他應付那些女人糾纏不休的電話也真夠累的了。其實,若只是電話也就罷了,最怕的還是假借各種名目從台灣追過來的……」黎雪兒歎了口氣,不勝其擾似地。
即使多年的公關經驗早將張庭江訓練得聲色不動,但黎雪兒的話仍舊讓她的神色黯然了些。這就是他的真面目嗎?自己只是他寂寞難耐的消遣嗎?她的舊金山之行在他看來是接近他的借口嗎?他是用多麼嘲弄的口吻和黎雪兒一起笑話自己呢?
張庭江覺得自己的心被輾過一次又一次,她無法忍受雷之遠會有如此的想法,他憑什麼以為自己這兩年來還想他,她不甘心自己被他誤解之後還要面對另一個女人不懷好意的諷刺。
張庭江決定反擊,既然他們讓她不好過,她也不讓他們太得意,挑撥離間這檔事,她張庭江不用學就能輕易上手。於是她輕拍胸口,如釋重負地說道:「好險,這次是之遠『指定』我到舊金山來,否則我就要被黎小姐誤會,以為我也是那些糾纏不休的女人呢!」
「指定?之遠指定你來?」黎雪兒精心設計的表情開始出現破綻,看起來有些猙獰了。
「當然囉!」張庭江露出毫無心機的笑容,「以前之遠曾經親自指導我一陣子,沒想到公司就開始流傳一些曖昧的閒話。MBM雖然由我負責,但為了避嫌,這次我根本沒打算來,但是之遠卻不死心,說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非要我來,我只好答應了。」
張庭江不怕這些謊話被揭穿,只要此刻能讓黎雪兒氣得冒火就夠了。
「這樣啊!」黎雪兒原本優雅平穩的聲音逐漸走調,語氣開始尖銳起來:「之遠不過是因為你是專案負責人,所以才希望你能隨同前來,公事公辦罷了。說到這兒,我倒是想提醒張小姐,之遠畢竟是你的老闆,和你之間除了公事之外也沒有什麼私人關係,你還是稱呼他的職銜比較好。」
「可是……」張庭江看起來有些苦惱、有些為難。
「可是,雷之遠希望我別和他那麼見外,所以……」
「別所以了,下屬有下屬該守的分寸,你別逾矩了。」自此,黎雪兒再也顧不得風度,趾高氣揚地下著命令,像是一個老闆娘。
「可是黎小姐不也是稱呼他的名字?黎小姐不也只是雷之遠父親的秘書?」張庭江很高興自己能把黎雪兒惹得那麼生氣,她決定再接再厲。
黎雪兒修得像條小蛇的細眉挑得老高,這個張庭江耳聾了嗎?難道她方才表明身份的一番說辭她全沒聽在耳裡嗎?「你應該很清楚我和之遠是什麼關係。」
「當然囉,之遠和我說得很清楚,我剛才也說得很清楚啦!你是之遠父親的秘書嘛!」張庭江理所當然地說道。
「之遠這樣說?我不相信。」黎雪兒瞪大雙眼搖搖頭。
「男人的話本來就不可信。所以你別以為他說是逢場作戲就真以為是逢場作戲,難保他不會用同樣的話向別的女人來形容你們的關係。」張庭江好心地給予建議。
「張庭江你……」黎雪兒挫敗地握緊拳頭,她是來掃除障礙的,沒想到卻踢到鐵板,這簡直讓她忍無可忍。
「兩位美女在聊些什麼,我可以加入嗎?」
雷之遠渾厚的嗓音適時切入,黎雪兒彷彿溺水抱到浮木似地連忙挨過去。
「之遠,張小姐剛才警告我,說你不老實,要我注意你呢!」黎雪兒的聲音甜得擠得出蜜來,小鳥依人地窩在雷之遠的臂彎裡,示威意味濃厚。
張庭江臉一紅,她沒料到黎雪兒竟然當著雷之遠的面告狀,她尷尬地迴避雷之遠興味十足的注視。
「是嗎?你認為我不老實嗎?」雷之遠緊盯張庭江不放。
「反正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你老不老實又有什麼關係呢?」張庭江不正面回答。
「你也喜歡男人使壞?」雷之遠聲音陰沉,對於張庭江的回答他十分訝異,她怎麼變得這麼世故?
「倒還不至於。」張庭江漫不經心地說道,還不時分神向四周男士回以一笑。她不願意看到黎雪兒膩在雷之遠身旁的模樣。
雷之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兩年沒見,張庭江什麼時候學會這種狐媚招數?好險他一直遲遲無法聯絡上居無定所的雷毅,否則讓雷毅看到夢中情人竟然像個煙花女子般地亂送秋波,他會多麼地失望?
黎雪兒的臉色同樣也不太好看。雷之遠的情緒明顯地受到張庭江的牽引,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張庭江的身上,在雷之遠的眼裡根本沒有自己的存在。黎雪兒的心又痛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