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可以體諒爹的苦衷,所以她真的不怨爹對她的冷落。
一直以來,她總是這麼說服自己。但是人的心總是有其極限。她總是耐心等著爹肯對她多一個回眸、多一點關心,但她一等再等,卻至今依舊落空的時候,她真的很難再那樣安分地乖乖守候。
爹心中只有報仇,沒有容納她的空間,那她就幫爹完成他的心願。當她成功提回狗皇帝頭顱的時候,說不定到那時他就會注意到她這個女兒的存在了。
襲月心中存著這個期待,鞭策著座下的飛馬便不禁更加急了。她加快了奔馳的速度,但是在彎過了一條往邊關方向的歧路時,她卻不由得不緊扯馬韁,制住了坐騎。
她瞇起大眼,警戒地盯著前方明顯不懷好意的臉龐。
數匹駿馬擋住了本來便不十分寬廣的道路,騎上人個個草寇裝扮,兩隻眼睛都直勾勾盯著她猛瞧,那賊溜的目光看得她渾身都不舒服。
被這麼明顯地冒犯,襲月不禁緊蹙雙眉,不悅地低斥:「你們做什麼?為何擋路?」
她一開口,那銀鈴般的清脆嗓音更讓本就被她的美貌迷得七葷八素的馬賊們個個口水流了滿地。
帶頭的老大更是毫不掩飾,嘿嘿地濕笑滿面。
想他霸刀縱橫祁連山南北二路,搶遍過路商旅,本來以為前一陣子劫到的一批原為進貢給金人豪貴的波斯美女已是天下極品,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直到今日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絕色。
這小娘們好啊!胸是胸、腰是腰,更別提那張美得連和尚也該動凡心的俏臉。看來今天該是他大走艷福的日子,先捉了她做壓寨夫人,哪怕他總有一天玩膩了,轉手再賣一次,只怕也是一等一的天價。
「哎喲,別生氣嘛。咱們兄弟倆不過想和美人兒做個朋友而已。」
霸刀驅馬近她,說話還不好好說,鹹豬手已不安分地想往她臉上抹去。
「放肆!」襲月才不可能讓他得逞,手一揮便狠狠打掉那只祿山之爪。「誰要和你們交朋友!」
「喲,還挺辣的,夠味喔!」霸刀被打了也不生氣,還向後大叫,引來同夥哈哈大笑。
襲月慍怒,正待發作,正大笑的霸刀卻竟趁襲月一時不注意,抓住她的纖手,突然逼近襲月。
「小美人兒,別這樣嘛。你就看在咱兄弟為你還特地跋山越嶺的份上,賞個臉吧。」他涎笑道。
從這小娘們步進旅店的那刻起,他們一夥人的眼睛都直了,等小娘們和店主人的交易談成上了馬後,他們才像回過神似的急起直追。這美人兒的腳程還真不是普通的快,非讓他們趕抄近路才沒讓這只天大的肥鴨給飛了。
「放手!」襲月臉色劇變,從山上累積的憤怒至此一次爆發,她迅雷不及掩耳地抽出鞍邊長劍,劈頭便往霸刀揮去。
霸刀驚覺急閃,門面卻也已閃不了地留下一道血痕。
「可惡,敬酒不吃吃罰酒!」霸刀頓時火冒三丈,顧不得憐香惜玉,擒拿手抓向襲月。
襲月雖不想和這些人糾纏,卻也不再客氣,她雙腿一夾馬肚,單手控制馬韁,另一手使動長劍,灑落漫天劍花,直往盜匪群聚處突破而去
第二章
自從決定了由他迎娶之後,經過一段不算短的籌備期,一行人終於浩浩蕩蕩出發了。皇帝還是不放心他的安全,不僅加派一中隊的禁軍充作儀衛,連武威將軍的大公子蕭時痕都被調派來做他的貼身護衛。
雖然同樣剛屆弱冠,和珣陽的穩重比起來,蕭時痕卻還像個大孩子一般。
「殿下,你說西夏什麼東西最出名?」從進入西夏國境的那刻起,蕭時痕便不停地盤算著該帶什麼禮物回去給家人。
「你現在煩惱這些未免有點太早。」珣陽實在有點啼笑皆非。「況且你又何必自己花腦筋,等到了興慶府,西夏國王自會款待,到時,就算你不想要還不成呢。」
「哎呀,那可不一樣,西夏公主的嫁妝我哪敢碰啊!」蕭時痕擠眉弄眼,故作一副驚嚇不已的樣子,逗得珣陽不禁笑了起來。
還好他和蕭時痕的交情素來不錯,一路遠來西夏兩人說說笑笑,好歹也不至於無聊。
蕭時痕抬頭望望天色,卻看見遠遠前方有陣陣黃沙塵煙漫天直上,他眉頭皺了皺,便傾身對珣陽說:「殿下,前面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好像有人在追趕,咱們是不是應該避一避?」
保護皇子是他們此行最大的目的,而珣陽的目的只是在迎娶西夏公主,無論如何,像這等麻煩事最好是能避就避,免得節外生枝。
珣陽略略凝眉,彷彿在注意著前方什麼東西。
蕭時痕沒有得到響應,不禁又問了一次,「殿下,咱們先往路邊樹林避一避吧。」
珣陽還是沒有回答,但是等蕭時痕按捺不住要問第三次時,他卻像猛然發現什麼一般,驀地睜大眼,不等蕭時痕反應過來,他已急夾馬肚,一馬當先地往前飛馳而去了。
可惡,竟然使賤招……
襲月強撐著精神,抵禦陣陣襲來的昏眩,拚命疾馳駿馬,以求逃出生天。
普通的草莽盜匪怎是她的對手,但論起手段的卑劣她卻不得不認栽。
在她將要突破重圍的時候,霸刀卻冷不防大喝了一聲,漫天迷魂散朝她當頭灑來,她雖警覺急退,卻也不慎被沾到了不少。
那強勁的藥力幾乎是當場發作,她心知不妙,當機立決地掉轉馬頭往邊關方向急逃。
天旋地轉的感覺愈來愈強烈,但她卻不敢有片刻的停歇。儘管如此,盜匪們聲聲狂浪的叫囂卻依舊似乎愈來愈接近。
「快追呀!別讓到手的肥羊給溜了!」
看著與獵物間的距離愈來愈近,他們的情緒亦愈來愈亢奮。
「喂,小心別傷了那蹄子的臉蛋,碰壞了老子看你們上哪兒找個絕世美女來賠!」霸刀已志在必得,居後哈哈大笑。
襲月一邊向前奔,一面慌亂地頻頻回頭確認,那逐漸拉近的距離也讓她不由得心驚膽戰,在強烈的暈眩和一陣突如其來的顛簸襲擊下,襲月抓著馬韁的手不慎一鬆,驚叫之中,她整個人摔下了馬背。
「老大,到手啦!」在後追趕的馬賊們見狀,紛紛發出歡呼。
襲月滾落地面,連手中的長劍也飛離自己好幾丈遠。她掙扎著還想向前撿回武器,但是在落馬的劇痛和迷魂散的藥力雙重折騰之下,她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了兩步,再堅強的意志也終於支撐不住。
珣陽策馬疾前,眼見的就是她倒地的這一幕,他急勒馬韁,俐落地跳下馬背,扶起這明顯為賊人所害的女孩。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珣陽著急地扶起了她,卻在她的臉龐映入眼簾的同時,整個人陷入僵楞。
這……這是怎樣的一張臉?
眉如遠山黛,唇如丹楓紅,鼻膩勝鵝脂……半圓形的長睫如扇輕掩,但他根本毋需思考便能想見在那薄薄的眼瞼之後的將會是一雙多麼美麗的眼睛。
即使是自小見慣父皇六宮粉黛的他,在這樣一張驚世絕俗的美顏之前也不由得震憾。
他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孩,珣陽怔怔地瞧著襲月的臉,幾乎忘了身處何地,但她發出聲聲細微的呻吟卻又在瞬間震醒了他。
「救……救我……」
襲月想睜開眼睛,卻發現連這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珣陽這才驚醒,她所處的是多危險的一個狀態。
正在此時,那伙馬賊也陸續趕上,圍了上來。
「喂,識相的就把女的放開,大爺或許心情一好,還許你一條生路!」
霸刀老遠看到他的美人被人摟在懷裡,老早百兒八萬個不爽了,奔近前更是叫囂不休。
珣陽看著這些人,眉頭不禁愈蹙愈緊,他瞪著那名為首的馬賊,更不由得怒意勃發。
「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你們這些人眼中當真沒有王法了嗎?」
珣陽毫不驚慌,一字一句聲聲鏗鏘有力。
自從他們開始打家劫舍以來,還從未有見到他們這等陣仗尚能如此鎮定的人呢!
眾馬賊不禁楞了一下,彼此相望後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
「好小子,膽量不錯,就是腦子有點問題。」霸刀撫著糾結的髯鬚,不懷好意地大笑。「你難道不知在這祁連山腳下,本大爺就是王法,王法就是本大爺嗎?」
「笑話!」珣陽怒啐一聲,嗤之以鼻。「此乃西夏國境,自有西夏國主管轄,豈容你區區盜匪作威作福,為非作歹!」
「天高皇帝遠,有刀便是王!小子,你究竟放人是不放?」
「不放!」
真是多說無益!珣陽也懶得再與這些人夾纏不清,這姑娘不知是中了他們什麼毒,昏迷不醒,還是先救人為要。
他不理週遭的虎視眈眈,逕自將襲月抱上馬背,自己再翻身上馬。他掉轉馬頭想回到護衛隊中,但他這目中無人的舉動已徹底惹火了這群馬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