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郡主,」他硬著頭皮乾笑。「您……氣還沒出夠啊?」
「廢話!」隨著一聲嬌斥,一巴掌便狠狠地轟上了鍾太守的面頰。「我看到你這沒用的東西就有氣!我問你,我吩咐你辦的事究竟辦得怎樣了?」
「稟……稟郡主,」雖然被轟得頭昏眼花,鍾太守還是不敢怠慢地恭敬回答,「卑職已經命人快馬加鞭趕回京城,通知御景王爺大少爺失蹤的事了。」
「廢物!誰問你這個了!我才不管御景王怎麼樣,我只要厲勳!他人都失蹤這麼多天了,你究竟有沒有派人去找?!」銀翹氣得幾乎尖叫。
那天厲勳從客棧跳窗走了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了,她本來賭氣他乾脆不要回來好了,可時間一長,她便完全忘了與厲勳的約法三章。
她快急死了!
厲勳在哪裡?厲勳在幹什麼?她想知道,她要知道。
她從京城帶來的那堆沒用侍衛找不到人,她只好移駕太守府要他們幫忙找人,卻怎想得到他們竟然和她的侍衛一樣飯桶!
「御景王是不是老糊塗了,像你這麼無用的廢物他也撿來做心腹!」銀翹火大地忿忿咒罵。
「郡主說笑了。」鍾太守只當沒聽到,顧著陪笑。他正是御景王布在宣州的最大眼線。「宣州乃兵家重地,好不容易那冥頑不靈的守將寒驥死了,現在宣州便全歸卑職我──也等同王爺的掌握了,怎麼會不重要呢?」
「哦,好像很了不起嘛!」銀翹瞇眼嬌笑,引得鍾太守更加得意地頻頻點頭。「不過,大少爺可是在你的地盤上不見了,那你在王爺心中還重不重要得起來呀?」
鍾太守聞言,滿身的得意像吹漲的牛皮被突然戳破一樣。他頭皮發麻,立刻愁眉苦臉地向銀翹哀聲求救。
「郡王,您可得救救卑職。王爺寵您寵得像是手上的寶,只要您肯替卑職美言兩句──」這銀翹郡主身繫成郡王府的龐大勢力,連王爺都不得不買她的帳,不多巴結怎成?
「憑什麼?」銀翹冷哼一聲,才不屑為他這廢物平白浪費自己的口水。「我可事先言明了,你要是找得到厲勳,也許我心情好,還肯費心思幫你一幫;不過,要是你找不到厲勳──」她美眸危險地一瞇,突然一腳踹向鍾太守的肚子,火冒三丈地怒吼:「你就等著掉腦袋好啦!」
鍾太守在毫無預警之下又被轟了這麼一記,不由得抱著肚子痛號著跌倒在地。
「老爺!老爺,不好啦!」一名太守府的管事慌慌張張跑進來,沒留意地上,竟一腳往鍾太守身上踩去。
「哎──喲!」鍾太守痛得發出殺豬似的慘叫。「要死啦!你哪兒不踩踩老爺身上,當真存心要老爺不好啊!」
「對不住啊,老爺。」管事嚇得立刻扶起鍾太守。「可是真的不好啦!少爺被人打成重傷,剛才被人發現,現在抬回來啦!」
「什麼?!」鍾太守臉色大變,顧不得渾身筋骨酸痛,一馬當先火速向外衝去,急於探望他唯一的寶貝獨子。
「棠兒,你怎麼會弄成這樣?!」鍾太守大叫。
真是慘不忍睹,鍾達棠鼻青臉腫,鍾太守乍看之下還差點認不出那就是他的寶貝兒子。
「爹……」鍾達棠躺在太守府前庭,哼哼唧唧地哀號。「你一定要替孩兒報仇啊!」
「當然!當然!」鍾太守心痛不已,他緊抓愛兒的手。「快告訴爹,究竟是哪個混蛋把你傷成這樣!」
「是寒玉瓏……」
「寒玉瓏?她不是不會武功嗎?」鍾太守大吃一驚。
「連女人都會打輸,也真夠有用!」銀翹閒著沒事冷言冷語。
「不是寒玉瓏……」鍾達棠已氣若游絲。「是她身邊的姘頭……」
「什麼?寒玉瓏有姘頭?!」鍾太守更是驚得非同小可,不由得怒道:「這寒玉瓏真是不知好歹,我兒子這般俊秀人品,她非但不知足,還敢不安分?!」
俊秀人品?憑那個豬頭引銀翹差點笑掉大牙。他們真應該見識見識怎樣才叫真正的俊秀人品,就像她的厲勳!
「爹,寒玉瓏不知從哪找來那小白臉,孩兒想教訓他,可恨的是,他的武藝竟高得不可置信。」鍾達棠愈想愈氣,更大聲地哀號,「爹,你一定要幫兒子報仇!派人把他抓來,我不但要挑斷他的手筋腳筋,還要毀了他的容!」竟然連長相都比他好看,真是太不可饒恕了!
「別擔心,爹一定幫你做到!」鍾太守義憤填膺地一口答應。哪個混帳敢傷害他兒子,他絕對要他非常好看!
銀翹冷眼望著那對父子倆一搭一唱,本來覺得可笑至極,但是等她聽到他們打算報復,她雙手抱胸,興致竟突然來了。
「欸,姓鍾的。」她伸腳踢踢蹲在地上的鍾太守。「你們要去抓人的時候可得記得通知我啊!」
反正在找到厲勳前,她也實在閒得發慌,跟著去湊湊熱鬧,打發打發時間也不賴!
第五章
深深的夜裡,萬籟俱寂。玉瓏望著桌上搖曳的燭火,眼瞼瞬也不瞬,只怕一眨了眼,眼淚又會不受控制地奔流不休。
不知道已過了多久了,這些天她盡將自己關在房裡,連房門都不出一步。
她很害怕,怕見到他。她不是那麼堅強的人,她怕只要自己再見他一面,所有苦心的安排會全教自己毀於一旦。
儘管如此,她還是管不住想他的心呀!她很想知道他好不好,可她開不了口去問別人,更沒臉到西廂去找他,畢竟他如果不好,那也是她造成的。
可是,她不是故意的呀……
「你能原諒我嗎……你能嗎?」她怔怔地望著燭火,神智恍惚地低喃。隨著眼瞼輕顫,一連串的淚珠又不聽話地滑了下來。
而這讓她再也忍不住了,抱著疼痛欲裂的胸口,她不禁趴伏在桌上,痛哭不已。
她不曉得她應該怎麼辦,究竟有誰能夠救救她?
此時,門外傳來陣陣微弱的敲門聲。
「小姐……您還沒睡嗎?」靜兒在門外輕問。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玉瓏一驚,連忙坐起,用衣袖擦乾眼淚,不敢讓任何人看見她這副模樣。
「小姐,我有件事……可不可以進門和您說?」
「……進來吧。」這試探的口氣實在不大像平常的靜兒,但玉瓏也沒心情猜測了。
也許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吧?玉瓏輕輕歎了一口氣,轉身走向臥房。她……是沒資格逃避任何責任的。
房門「呀」地一聲開啟,然而出現在門後的身影卻非靜兒。厲勳走進珍瓏閣,終於見到了這些天來時時思念的人兒。
「瓏兒。」他低沉而激動地開口。
他等了那麼久,終於等到現在。逃走的準備已做得差不多,他終於可以帶她走了!
玉瓏一聽這聲音,背脊猛震。她彷彿觸電般地轉過身來,睜大雙眸不敢置信地盯著眼前朝思暮想的身影。
「你……怎麼會來?」她語氣虛浮,厚厚的水霧迅速飛上眼眸。她好像聽到自己說話,卻又不確定是不是自己。他光是這麼站在她眼前,她便頭暈腦脹,眼裡腦裡滿滿地都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了。
「為什麼我不會來?」他同樣癡癡地瞅著她,不同的是他眼中溢滿了心疼。她怎麼能讓自己憔悴成這樣?
「我以為你不會想見我了……」她喃喃低念,突然悚然一驚。「不……不對,你不應該來見我的!你應該很氣我,應該很恨我,因為我要嫁給鍾達棠,因為我不毀婚!」
她慌亂而驚惶地轉身,那六神無主的模樣讓他看了心裡又氣又疼。
她總是這樣!老說出一些違心之論來傷害自己也傷害他。他知道她是想保護大家,但是一味犧牲自己絕非最好的辦法。他再也不會被她騙了。他要帶她走,就是今天,就是現在!
「我是很氣你,也很恨你。」他啞聲道。
她的身子猛然一震。
他走近她,雙手搭上她纖細的肩頭,續道:「我氣你這麼不懂善待自己,更恨你這麼折磨我深愛的你。」
她的身子又是一震,兩滴淚珠應聲而落,顫抖地開口,「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這該不會是作夢吧?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那樣傷他,他怎麼可能還愛她?!
「怎麼不可能?」他不禁上前一把將她摟進懷中,忍不住狠狠大吸一口她身上的幽香,就像他想了千百次那樣。「我愛你,所以我不能讓你繼續這麼欺騙自己。瓏兒,我要帶你走,永遠離開這個鬼地方。」
「離開?!」她倒抽了一口涼氣,嚇得掙開了他的懷抱。「不,不可以!這不可以!」
「你當然可以。」他抓住她,要她鎮定。
「你什麼都不知道,怎麼知道可不可以!」她又氣又急,怎麼鎮定得下來。「如果我一走,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會遭到太守的報復,會造成多少枉死、多少冤獄?我怎麼能這麼自私?!不行,我絕對不能走!」她臉色嚴肅,用力地推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