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公子?」她支支吾吾地開口。
紀蔚然放緩車速,回頭望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上午,她終於開口了。嗯,如同天籟般的聲音,真悅耳呢!
「什麼事?」他和顏悅色地問道。
「我……想……」
「嗯?」他微抬劍眉。
「我想……休息。」支吾半天,莫念慈無法說出口,尤其在他熱切的眼眸中,似乎有著真誠的歡迎,她居然說不出口要他送她回去。
「啊!是我疏忽了。」紀蔚然拍拍額頭。「我們趕了一整天的路,你一定餓了吧?」
「還好。」這不是她想說的,不過她也的確是餓了。
紀蔚然將馬車停在路旁,他跳下了車。
「你在這兒等一下,我去張羅些吃的。」
他們已經出了北京城,現正在往東北山海關的官道上,由於是坐馬車,速度比騎馬慢了許多。即使已走了一整天,走的路程卻只有平日騎馬的一半不到。照紀蔚然的估計,今晚大概只能到順義了。這樣看來,到山海關可還要一段時日。
既然還要走很久,紀蔚然也就不急著趕路,反正有美女相伴,遊山玩水多愜意啊!而冷如風也真貼心,不僅為他贏得美人,連馬車也幫他備好了。
不一會兒,紀蔚然已經弄來了一隻山雞,動手烤了起來,不久便香氣四溢。
莫念慈吃著烤得金黃的雞腿,邊偷偷地打量著這個叫紀蔚然的男子。平心而論,他比起任靖傑來,可是毫不遜色。可是,看著他,她卻沒有任何心跳加速的感覺,有的,只是與陌生人相處的不安。
一整天下來,她就只是看著他的背影,胡亂地想著今後的歸處。現在,可算是她第一次「正眼」瞧他。
紀蔚然知道她在打量他,眼中有著迷惘和不安,原本欲出口的調侃硬是吞入肚子,不忍加深她的困窘。
「我還不知你的名字呢。」他柔聲道,以他自己也不知的溫柔語氣。
「莫念慈。」
「好名字。」他還以為她也像一般的姑娘們使用花名。「是你的真名吧?」
「是啊。」莫念慈有些疑惑地點頭。「名字還有真假嗎?」
「怎麼沒有?」他心直口快道。「你們院裡的姑娘不是最愛用花名嗎?」
話一出口,紀蔚然就後悔不已。人家姑娘跟他走,不就表示是下了決心要脫離那種生活,他怎麼還舊事重提?
「花名?」莫念慈微愕,馬上瞭解了他話中之意。
「我不是留香院的姑娘。」她平靜地否認道。
「不是!?」紀蔚然提高了聲音。「那你怎麼會在慕雲樓裡?」
這箇中原由又豈是三言兩語能道盡呢?莫念慈苦澀地想著。「我不是那些姑娘們之中的一員。」她重申道。
「我相信,」紀蔚然說道。他如何能不信?她的氣質風範遠非那些庸脂俗粉所能比擬。只是……
「這其中是否有些誤會?」他後知後覺地說。
「也許吧。」莫念慈無力道。再一次地,她想著自己怎會落人這種進退維谷的境地?
「既然你不是留香院的姑娘,怎麼會讓冷如風贖身,又跟著素未謀面的男人走?」
「我也很懷疑啊!」莫念慈苦笑著。「冷如風是這麼告訴你的,他幫我贖了身?」
紀蔚然點點頭。現在看來一切似乎不是冷如風說得那一回事了。冷如風究竟搞什麼鬼?紀蔚然如今回想起他那熱心的樣子,益發覺得不妙。
「那就照他說的吧。」莫念慈不想再提那些改變了她一生的荒謬事,都已經過去了。「既然知道我是……你為什麼要帶我回去?」
「如風沒告訴你?」見她搖頭,紀蔚然便大膽地開口:「自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害羞可不是他的風格,男子漢大丈夫,有話就說的直爽性子才是他的本色。
這是生平頭一遭,有人這麼大膽的對莫念慈說這些話,她的瞼瞬間燒紅。「可……可是我們並沒見過啊!」
「我見過你。」紀蔚然直視她。「而且一見鍾情。」
「即使在知道我是留香院裡的姑娘後,你的感覺還是不變嗎?」莫念慈羞澀地低問。
「我早有心理準備。」他坦然說道。「不過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何況你也說了你不是那些姑娘們中的一員。」
「就某方面而言,我跟她們也差不了多少,也許比她們更糟。」
這些沒頭沒腦的話讓紀蔚然摸不著頭緒,所以他決定置之不理。「沒有當面問你是我的疏失,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他鄭重地說:「願意跟我回山海關嗎?」
「我……」她不是想跟他回去,不過她仍想知道。「如果我跟你回去,是以什麼身份?」
「自然是我的夫人。」紀蔚然毫不遲疑地回答。
「你放心,我不會委屈你的,而且我也不會再有其他的侍妾。」他可沒那麼多時間去應忖女人哪!鎮守天下第一關並非易事,軍務繁忙時連休息時間也沒有,更別提成家了,這一次好不容易遇上個讓自己心動的女人,他才會衝動地帶她回家。
「你……是個好人。」莫念慈感動也心動,只是……
「但,我恐怕不能當你的夫人。」
「為什麼?」
「我沒資格。」莫念慈低語。「即使我想跟你回去,也沒辦法做你的妻子。」
「為什麼?」紀蔚然迷糊了。「難不成你比較喜歡名不正言不順嗎?」
「我……」莫念慈蹙緊眉頭。所以她才不能跟他回去啊!不過這句話她似乎漏提了,他才會誤會她的意思。
「她沒辦法做你的妻子,是因為她早已是別人的妻子了。」突地一道冷冷的聲音插人,讓兩人訝異地抬頭。只見任靖傑自他的黑馬一躍而下,如復仇者般聳立在他們面前,眼中燃燒著的是一股無可錯認的怒火。
而他身後跟著的,還有氣急敗壞的冷如風。
第九章
他為什麼在這兒出現呢?
莫念慈納悶極了。她邊猜測著他的目的,邊偷偷打量他,此刻的任靖傑還真像只暴怒的獅子,高大的身影充滿了威脅性,不知是誰惹惱了他?應該不是她吧,她都已經順著他的意走了,他還想怎樣呢?
任靖傑眉頭緊皺,冷冽的目光掃過了紀蔚然,然後停留在莫念慈身上,憤憤狠狠的暴戾似要對著她噴將而出。
這個該死的女人,甚至沒有半點該有的心虛。任靖傑看著她一臉的無辜樣,再思及方才聽到兩人談話的語尾,滿腔怒火幾乎壓抑不住。
他早該知道這個膽小如鼠的女人,即使想走也沒膽量當面告知,只敢偷偷摸摸地溜走。如果她是一個人走也就算了,至少他不會那麼生氣的。可她,卻是跟著一個男人走的,偏偏紀蔚然還是他的拜把好兄弟,而他卻連兩人何時相識也不知道。
該死!紀蔚然到府中也不過一日,就這麼一日就可以讓她逃離侯府,跟著紀蔚然回去那鳥不拉屎的東北嗎?那他到底算什麼?他們在一起也有個把月了,難道比不上紀蔚然的一天嗎?昨夜她還是在他懷中入睡,今夜就要轉投紀蔚然的懷抱了。女人哪!根本不值得信任。
「靖傑,你說的是真的?」紀蔚然為他的話震撼不已,連忙追問。
只可惜任靖傑並沒有理會他的打算。一想起他一來就拐跑了莫念慈,任靖傑不由得意惡怒地瞪他一眼,又轉頭盯著莫念慈。
「你沒什麼話要說嗎?」任靖傑幾近和顏悅色地問道,只可惜眼中的怒火破壞了他的努力。
「要說什麼?」他的問話明顯地是針對自己,不回答似乎不怎麼禮貌,莫念慈只得勉強開口,但她實在不知道他們還有什麼好說的?他都已經叫她走了啊!
「說什麼?」任靖傑往前跨一步,急促起伏的胸膛逼近她。「你又故態復萌了是吧?」
「故態復萌?"莫念慈終於正眼看他。「什麼意思?」
「還裝傻!」任靖傑臉色鐵青。「若不是你水性楊花的性子又發作,怎麼會演出這幕與情夫私奔的戲碼?」
「我沒有。」莫念慈直覺地否認,但望進他充滿偏執的眼中,知道說什麼也是多餘。「至少這種與情夫私奔的戲碼我是第一次演,稱不上又發作吧!」她挖苦地自嘲著。
任靖傑臉色益發猙獰,這女人是要氣死他,才離開他不到一日的光陰,就學會跟他頂嘴了。
任靖傑的拳頭緊握,似乎快忍不住自己的怒氣。一旁的兩個男人不由得擔起心來。尤其是冷如風,從小和侯爺一起長大,從沒見過如此失控的他。
今天一早,送走了莫念慈,以為心中大石可以從此放下。但沒多久,他就知道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一看到侯爺自莫念慈的房中出來,冷如風嚇得魂飛魄散,以為詭計已被拆穿,誰知侯爺只是若無其事地到書房去處理一些堆積的公事。他還高興的以為侯爺已經知道她走了,而且毫不在乎。
當然,他是高興得太早了。用午膳時,候爺居然想到莫念慈的房間去,他這才知道大事不妙,原來侯爺啥事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