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尚晟立刻起身別過頭去命令道:「把衣裳穿好。」
為了替她舒緩悶熱感,他解開她的衣襟,把手沾濕後貼在她裸露的肌膚上,希望她能涼快些。
芷涵一邊整理衣裳一邊抬頭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她察覺他的聲音聽來不如平常的洪亮,倒是多了幾分心虛與僵硬。
「殿下,您在生奴婢的氣?」這是她所想到的唯一理由了。
尚晟沒有注意到她說什麼,自顧自地開口:「既然我已經碰了你的身子,就會對你負責到底,明春選妃之際我會啟稟父王,點你為妃。」
他雖然身為太子,卻不曾在後宮恣意獵艷,這會兒可是第一次和一個宮女如此親近,所以難掩內心的羞澀。
芷涵聽了他的話後心弦為之一動,一陣說不出是酸是甜的滋味湧上心頭。堂堂太子居然會因為碰了她的身子而想娶她為妃?
她更不曾想過在深宮裡有翻身的一天呵!她將藏於衣袖中的草笛拿出,對著它歎了口氣。
原本以為她應該會高興得磕頭謝恩的尚晟被這聲歎息激怒了,迅速轉過頭去。
「你居然歎氣?難道你不願意?」太子妃的地位該是多少宮女夢寐以求的,她的反應明顯地表達了她的不屑。
「殿下都說出口了,奴婢怎能不願意?」芷涵緊握住手中的草笛,又幽幽地歎了口氣。人在宮中身不由己,哪能為自己選擇棲所?
「你別說的好似我強迫你。」
尚晟還是相當不高興,不過起碼從她話中瞭解她沒有忘記他的身份,也沒有忘記她應該服從。
「起來。」他溫柔地從地上扶起她後,將腳步依舊不穩的她擁在懷中,再低頭檢視她的臉龐。她兩片鮮嫩的紅唇微微顫抖著,彷彿綻開的花朵誘惑他摘取。
尚晟終於情不自禁雙手環住她的腰際,俯身攫取她的唇瓣。
他突如其來的一吻讓芷涵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等意識到時眼淚竟不由自主滑下雙頰……她還沒將情感的門扉上鎖呢,耳畔仍依稀迴盪著紀鵬吹奏的草笛聲……
尚晟發覺她顫抖得更厲害了,睜開眼睛注視她的同時,看到了她臉上晶瑩的淚水,怒氣立刻沖上心頭。
「你就這般討厭我?!你忘了我乃堂堂太子,就算要你侍寢你也拒絕不得!」他將她推開,厲聲提醒,自信已經被她的淚摧毀殆盡了。
他就這樣不得她的心?日後她即使成了他的妃,恐怕也是心不甘、情不願吧!
「奴婢自然知道,若是殿下想取奴婢的性命,奴婢也無話可說……」芷涵的聲音嗚咽。她是因為來不及封閉回憶才會收不住淚水。
她開始掩面痛哭,反正已經得罪了他,乾脆將內心的悲傷完全發洩出來。
尚晟先是別過頭去不想搭理她,過了片刻,不捨的感覺迫使他回頭。
「不要哭了。」他命令道,音調中帶著幾許溫柔與心疼。
是他害她這樣哭泣的,是他憑借太子的身份對她胡來才害她這樣哭泣的,一向聽到這種以上欺下的事情都會極度反感的他,怎也有濫用特權欺侮人的一天?
不過放任她哭也不是辦法。
「我叫你別哭,你是沒聽到嗎?」他又命令了一次。
這會兒芷涵總算不哭了,用衣袖拭去了淚水,低頭望著那支草笛。
永別了。她在心裡悄聲向記憶中的紀鵬說道。這支草笛永遠沒機會找到另一個男主人,讓它吟唱出悅耳的歌聲。
尚晟先是靜觀她的動作,直到她閉上眼睛將草笛放到耳邊時才開口問道:「你有心上人了?」他說得又酸又苦,嫉妒漲滿了心房。
他想起第一次相遇時,她就是拿著這草笛在御花園哭泣,也就是這眼淚讓他產生了莫名的心悸。那時是因為不想見她落淚才出聲的,是因為不忍心看她傷心才開口和她說話的,之所以不追問她流淚的理由,也是因為怕她更難過。更因為想見她,才不畏師傅的軟硬兼施,一再溜出東宮。然而,除了她的名字外,他對她的一切根本一無所知,所以不曾考慮過她也可能已有心愛的人,也可以不接受他的感情。
芷涵微微點頭。紀鵬一直住在她心裡,即使和高高在上的太子相較,她還是選擇他。
尚晟咬緊下唇,說道:「我可以讓你回家。」
說完後,他再次盯著她的臉瞧,心中交雜著種種複雜的情緒。聽了這句話的她居然容光煥發呢,看來即使是太子妃的地位也無法遏止她對那心上人的想念。
一想到這,他的心就揪成一團了,他轉過身去不想看到她的臉。
懷著期待心情的芷涵凝望他的背影,她在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沉吟了一會兒,尚晟深呼一口氣,緩緩說出自己的想法。「不過我不想將你讓給任何人。」
「殿下?」芷涵感到一陣錯愕,他怎會說出這種話?像她這樣平凡的宮女隨處可見,怎他偏偏執著於她?
尚晟走向她,又像是保證又像是安慰般說道:「我懂了,總之你會心甘情願做我的妃子。」
當芷涵還在思索這話的意思時,尚晟又命令道:「把草笛拿來。」他明白這草笛絕對是問題的關鍵。
芷涵將手伸向他,但用手指緊緊掐住草笛不忍鬆手。她害怕他要扔了草笛,如果他這麼做,她與以往生活的唯一聯繫就斷絕了。
「算了。」尚晟看到她為難的模樣就縮手了,再一次轉過身去平復內心的忿怒。
拿不到她心上人的草笛也無妨,他可以自己做出草笛,並且學會如何吹奏它;等到那時他就能逐漸取代她心上人的地位,甚至讓她丟了那草笛。
芷涵傻傻地望著他,無法揣測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你在哪兒服事?」尚晟又回過頭來面對她。此時他已經充滿了自信,聲音又恢復原來的明朗,微揚的嘴角帶著笑容。
「長明宮。」
「原來是母后那兒。」尚晟點點頭後笑著說道。「芷涵,等我克服這草笛時再到長明宮找你。」他有信心這一天不會太久了。
「殿下?」芷涵困惑了,他的意思是要為她吹奏草笛?
「明年春天我會伴你回家探視,而且是以你夫婿的身份。」尚晟乾脆把話說明了,省得她再臆測。
知道這一次自己沒有聽錯,芷涵低頭看著草笛,感動一陣又一陣浮上心頭,忍不住地流下眼淚。
「別哭了,趕緊回去。」尚晟一邊柔聲安慰一邊無奈搖頭,怎麼她這樣愛哭?
領命的芷涵擦乾眼淚後行了個禮,匆匆朝長明宮的方向跑去。
等她的身影完全看不見時,尚晟俯身從地上拔了一株草。現在他可麻煩了。
第二章
經過了六個月——
「芷涵,今兒個是什麼節氣?」皇后起身後微笑問著站在床邊的芷涵。
「啟稟娘娘,今天立冬了。」芷涵向她行了禮後回答。時間過得相當快,一轉眼就到了冬天。
這段日子尚晟都沒來長明宮找她,看來是忘了草笛之約。
不過那又如何?她原本就未對他有一絲一毫的奢求,現在只是回到原點罷了。
「原來是立冬了,難怪本宮覺得有些冷。」皇后點點頭。
見皇后雙手微微顫抖,芷涵趕緊拿皮裘給她披上。
皇后穿好皮裘後逕自踅到窗邊,視線轉向天空。「芷涵,如果你當上皇后……」她語氣虛弱地問芷涵。
「請娘娘寬心,您會長命百歲的。」芷涵趕緊打斷她的話頭,這問題讓她惴惴不安。
「你別緊張,本宮只是打個比方。」皇后回頭對她一笑。「如果你當上皇后,為皇上生了個兒子,會不會請皇上改立他為太子?」
「不會。」芷涵不加思索地回答,即使對像不是尚晟,她也不想與人相爭。
「你真是個好孩子。」皇后歎了口氣。「如果後宮每個妃子都這樣想,本宮就不必擔心了。」
每每宮中之爭爭的就是兒子的地位,每個嬪妃都希望自己的兒子能當上太子繼承大統,而實現這計劃的第一步就是讓自己當上皇后。
深感來日無多的皇后最擔心尚晟,因為皇子的命運繫於母親,如果她一旦去世、皇上立了新後並且和她有了兒子,尚晟的太子地位勢必受到威脅。
她要尚晟繼承王位、有她血統的子孫千秋萬世統治瀛林國,若是一個環節出了差錯,恐怕這願望就無法達成。
正在煩惱的同時,遠方刮來一陣寒冷的風,風中夾帶了雪的冷味。
「好像快下雪了。」皇后喃喃自語起來,又將視線投向天空。「芷涵,今天本宮不知怎的,精神特別好呢。」
「恭喜娘娘玉體漸安。」芷涵行禮恭喜。皇后已經好幾個月沒下床了,從今天的情況看來她就要康復了。
「若真是如此就罷,只怕……」皇后湧上不安的預感,她決定將醞釀已久的主意告訴皇上。「芷涵,去請皇上過來,本宮有些話想對皇上說。」
「是。」芷涵一踏出長明宮就遇上好久不見的尚晟,他興沖沖地喚道:「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