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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圓悅

  「在想什麼?」凌易跳下馬車,順手將她抱下去。

  「我無法想像……」她實在無法想像啊!她一個小小的村姑居然會成為這莊園的女主人。

  「遺真是小傻瓜!呵呵……」這些年來,他往來的人非富即貴,還沒遇過會被他的莊園嚇到的人呢!

  聽見他戲藷的話,紫染不禁紅了臉。

  「裡面在搞什麼鬼?」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有人來開門,凌易不禁皺起眉。

  才一段時間不在,這些下人的紀律就如此鬆懈,看樣子他得好好整治整治了!

  「通寶,去叫門!」他強按捺心中的怒氣道。

  「是。」通寶應一聲,衝過去對著門一陣拍打。「裡面有沒有人啊?」

  「來啦來啦!」好一會兒,才有一個聲音應道。

  「爺回來了,快來開門啊!』通寶繼續拍打門板。

  「誰啊?」又等了好一會兒,「吱呀」一聲門開了一條縫,從門縫裡探出一顆毛茸茸的大腦袋。

  「你是誰?怎麼不是劉二守門呢?」通寶被他嚇了一跳。

  「什麼劉二、劉三的,老子不知道,老子倒要問問你是誰?」毛茸茸的大腦袋不耐煩的道。

  「我是通寶啊!」

  「通寶?不認識。」

  「你該不會連自家主人也不認識吧?」看見門又要被關上,通寶眼明手快的用腳丫子抵住大門。

  「主人?」毛茸茸的大腦袋朝凌易的方向望了望,搖搖頭又要縮回去。

  「喂,你該不會瞎了眼--啊啊啊……」通寶氣急敗壞,正要破口大罵,腳下然一軟、身子一斜。「搞什麼?哎呀……」

  他一骨碌滾下台階,正好摔在凌易腳邊,一雙眼睛則對上門上懸掛的牌--四貝勒府。

  「怎麼會這樣?」通寶擦擦眼睛一看,上頭寫的還是「四貝勒府」。「爺,我是不是在作夢啊?這不是咱們的凌家莊嗎?怎麼才離開幾個月,這裡就老母雞變鴨了?」

  「易哥,到底出什 事了?」紫染亦感覺到不對勁。

  「妳一定餓了吧?不遠處有家狀元樓,裡面的菜做得還不錯,不如我們先去那裡坐坐吧!」凌易岔開了話題。

  他有預感,莊子裡必然發生了大事,不過他仍然力持鎮定。

  「嗯,確實有些餓了。」她心中充滿了疑惑,卻不願增加他的困擾,於是點點頭。

  「駕--」馬車承載著紫染的不安,躂躂的駛向鬧市。

  她無意中回頭,看見黑底牌匾上「四貝勒府」四個大紅字,個個張牙舞爪的,艷紅得似乎要滴出血來……

  第五章

  雖然狀元樓的菜色很豐富,可是三個人都沒有吃飯的心思,隨便扒了幾口就擱下碗筷。

  凌記商號雖然算不上京城第一富,卻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商號。凌記經營的事業上至錢莊、下至棺材鋪,幾乎有街的地方就有凌記。

  可此刻--錢莊、當鋪、酒樓……一路看去,曾經熟悉無比的「凌記」招牌已經統統摘下,就連原先的掌櫃也不見了。

  一路行來,看見得越多,凌易的臉色就越難看。

  「爺,我們這是不是在作夢啊?」才走了兩、三條街,通寶就忍不住哀號起來。

  凌易面沉如鐵。

  「咱們才不過離開幾個月,怎麼這些產業就全變成別人的了呢?!」通寶很不甘心。

  「住嘴!」凌易的臉上還算鎮定,可是他緊握的大手緊得能看見上頭綻出的青筋了。

  「我們該怎麼辦……」

  「我說過了閉嘴!」如果目光能化作利劍,那麼通寶已被刺了好幾個窟窿了。

  「可是……」通寶還想說些什麼,但見主子的臉色難看至極,嚇得不敢繼續往下說。

  從他們的對話中,紫染隱約知道出大事了,看著凌易皺成川字型的眉宇,她好希望自己可以替他分憂啊!

  在陰鬱的氣氛中,他們一行三人逛遷了整個京城,凌易吃驚的發現自己名下的產業變賣的變賣、查封的查封,除了一間織染行之外,什麼也不剩了。

  好個裴安陽啊!不愧是最瞭解他的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掐死他的脖子,沒給他留下半條生路!

  「哈哈哈哈……」看見對街那傾頹一半的「廢墟」--他僅剩的財產織染行,酸易忽然爆出一陣大笑。

  「你怎麼了?」紫染顫聲問。

  這一路上他對她關懷備至,每次她還沒開口,他已照顧到她的需求。按理說,最體貼的夫婿也不過如此,可不知怎的,紫染總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她總覺得他們之間似乎隔著一層似有若無的薄紗,可每當她想伸手撩開,那層薄紗就又會不見。

  她私心以為她的夫婿就像那些染料配方,份量精準且沒有絲毫的偏差,直到此刻--

  「哈哈哈哈……」他瘋狂的笑著。

  「易哥,你別再這麼笑了,行嗎?」那慘烈的笑聲撕裂了她的耳膜,紫染終於忍不住輕碰他的肩膀。

  瘋狂的大笑聲消失了,卻更有一種撕裂心肺的痛苦,從彼此相觸的指尖綿延到她的心窩。

  好痛呢!

  一種強烈的衝動席捲了她,顧不得他們還在大街上,她不假思索的張臂抱住了他。

  「想哭就哭出來吧!別硬撐。」

  「哭?我已經不記得該怎麼哭了。」凌易沙啞著嗓子道,眼裡滿是血絲。

  居然連哭的本能也忘記了!這是怎樣的一種悲哀啊!這一刻,她似乎看見了男人掩藏的脆弱。

  「妳--為什麼要哭呢?」他伸出手,兩滴灼熱的淚水落在他的掌心。

  「既然你忘了怎麼哭,我就幫你哭。」她哽咽的說。

  「有人告訴過妳,妳其實是個單純的小傻瓜嗎?」他滿是血絲的眼裡閃過一絲憐憫。

  「我不怕做傻瓜。」她的明眸明亮。

  「還真是傻瓜。」他握緊雙掌,將她的淚收在掌心。

  那水潤的灼熱鑽進了他的掌心,循著筋脈一直往上,讓他的心也變得水潤了。

  「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輕拍他,柔聲安慰道。

  凌易低吼一聲,像只負傷的猛獸,狠狠的抱住她,紫染支撐不住他的重量,往後坐倒在地。

  陋巷很髒,可是她毫不介意漂亮的衣裳被弄髒了,只張開雙臂,用盡所有的力氣將他緊緊的抱在懷裡。

  他收緊鐵臂將她抱緊,她的肋骨都為之生痛,可她卻不在意,只感覺到胸前似乎被什麼灼熱的東西濡濕了。

  「對不起……」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懷裡傳出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

  「什麼?」

  「原諒我,我不能履行我的誓言了。」凌易抬起頭,臉上已沒有淚,只有那雙虎眸仍然微紅。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紫染有些無措。

  「通寶!」他忽然轉身道。

  「爺,您有什麼吩咐?」通寶趕緊上前。

  「備車!」

  「你休想送我走!」他才說了兩個字,她就明白他在打什麼主意了,當下抗拒道。

  「送妳走是為妳好。」他試圖說服她。

  「我不走!」

  「我曾發誓要讓妳過好日子,可現在我做不到了。我這裡還有一點銀票,趁我們還沒有圓房,妳……」

  「啪」一聲脆響,一記清脆的耳光將他的臉打偏過去。

  「凌易,你以為我跟著你到京城來,是貪圖你的錢嗎?!」紫染氣極了。

  她的力氣本就不小,這一巴掌又是用了全力,等凌易回過臉來,左頰上已經浮現鮮明的五指印。

  他沒有開口,目光卻凌厲得彷彿要吞噬她。

  這一刻他不是她熟悉的夫婿,而是變成另一個陌生人!

  「你認為所謂的過好日子,就是住大屋、穿綾羅、吃珍餞,有丫鬟伺候嗎?」在他凌厲的逼視下,紫染的聲音有些顫抖,目光更不敢與他的對視,可是她仍鼓足勇氣反問道。

  「那妳覺得該是怎樣呢?」他伸出大掌,固定住她的小臉,不讓她逃開。

  「溫、溫暖。」她猶豫了一下道。

  「溫暖?」他一怔。

  「嗯,就在這裡。」紫染捉住他的大掌,將它擱在自己心房的位置。

  一種陌生的灼熱,順著他的指尖竄到他心上!

  「別開玩笑了,只要是活著的人,哪個人這裡不熱啊?」凌易像被火燙著般,猛的甩開她的手,強笑道。

  她不說話,只用那雙明眸凝視著他。

  「妳愛留就留吧!」凌易忽然發現自己無法面對這雙清澈的眸子,轉過身粗聲道。

  「我--打疼你了嗎?」纖細的小手撫上他的臉頰。

  「以後妳如果後悔了,可別怨我沒事先提醒過妳。」他硬邦邦的丟出一句。

  「既然是我自己的選擇,又怎麼會怪你呢?」

  「哼!」酸易也不答話,逕自推門走進廢墟裡去。

  他的表現或許有些粗魯,可相較於一路相伴的那個完美夫婿,她倒覺得他剛才的表現更像是活的人。

  紫染不禁望著他的背影出神。

  「夫人,您別怪爺,他不是故意針對您的,他只是心情不太好,您就大人有大量……」

  通寶努力替主人解釋,卻不知道她的心思早就隨著那道高大的身影飄遠了。

  唉∼∼他真不明白自家爺究竟在想些什麼。非常時刻不是該將搖錢樹牢牢控制在手裡才好嗎?他怎麼還硬是要將人往外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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