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這輩子都不能幫顧家染綾羅,也沒有關係嗎?」紫染用眼神暗示他稍安勿躁。
「來人啊!還不快將少奶奶請進--呃!」聽到她的話,顧大奶奶一怔,隨即強笑道:「妳這是說笑吧?你們薛家的染功可是首屈一指,怎可能不會染呢?」
「不是不會,而是不能,」紫染糾正道。
「妳這是在誰我吧?工具原料都是現成的,我想不出還有什麼不能染的理由。」顧大奶奶拉長了臉。畢竟顧家執意娶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媳婦,所貪的就是薛家染制的手藝。
「爹和我都曾發誓,終此一生不再染綾羅。即便這樣,你們顧家也願意娶我嗎?」
「這、這個……」顧大奶奶目光閃爍。
賠本的生意誰都不要做,沒用的媳婦娶回家去,除了浪費米糧外根本沒有任何好處!可--如果這小妮子是說謊騙她,她不是白白放棄了一筆好買賣嗎?
凌易久經商場,顧大奶奶的心裡在盤算些什麼,他哪會不知道?他表面上不動聲色,足尖卻輕勾踢起一塊碎片,打中紫染的膝後。
「呀!」她只覺得膝蓋一軟,往前栽倒。
「小心!」他輕展猿臂正好將她抱了個滿懷,又刻意貼在她耳畔輕道。
「謝謝。」溫熱的呼吸吹拂著她敏感的耳垂,引起紫染陣陣顫慄。
「真是的,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凌易輕言責備,大手有意無意的往她小腹上捏了一把。
「你……」別亂摸啊!紫染被他的舉動弄得一臉嫣紅。
若推開他,似乎有些小題大做了,畢竟他倆已是拜了一半堂的夫妻;可畢竟還沒拜完堂,在眾目睽睽之下摟摟抱抱的,實在是……
「妳怎麼了?」他故作無辜樣。
「沒、沒什麼。」她支支吾吾的,想要掙開他的懷抱。
「別動,我這也是在幫妳,妳看那肥婆一副不死心的樣子,妳該不會真想嫁進顧家吧?」凌易在她耳邊輕道。
「才沒有呢!」紫染忍不住大聲反駁。最後,她還是忍著羞怯依偎在他懷裡。
啊!原來真的有了啊!
怪不得老的屍骨未寒,小的就急著要成親了呢!
哈∼∼居然還有人搶著要給別人養兒子呢!
這一幕看在眾人眼裡,卻是印證了他們先前的猜測。
「顧大奶奶,妳的意思呢?」凌易斜睨著顧大奶奶,毫不掩飾一臉的得意。
看他倆親密的舉動,顧大奶奶哪會不知道狀況?
嗚∼∼這下他們顧家的臉可丟大了!
顧大奶奶的一張胖臉一陣紅、一陣白。
「大奶奶,還要搶人嗎?」偏偏有個少根筋的下人在一旁嚷嚷著。
「要你多嘴!」顧大奶奶「啪」的一聲給了他一個耳光,氣急敗壞的吼道:「還搶什麼人,全都給我走!」
一夥人抬著轎子垂頭喪氣的往外走,和來搶親時的囂張氣焰形成鮮明的對比。
「喂,顧大奶奶,妳答應給的茶錢還沒給哪!」後面,花大嬸急得跳腳,扯著嗓門大喊。
「哈哈哈……」那滑稽樣看得眾人直發笑。
「唉!讓諸位看笑話了,還請繼續觀禮。」凌易滿臉堆笑的招呼。
「好說好說。」
「是啊!可千萬別錯過吉時。」
「……」
翻倒的桌椅杯盤一一擺好,不一會兒大夥兒又開始吃吃喝喝,彷彿搶親的一幕從不曾發生過。
「一拜天地……夫妻交拜--禮成!」在司儀洪亮的聲音裡,紫染終於入了淺家的大門,從此成了凌薛氏。
爹,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幸福的。在被喜娘扶入洞房的那一刻,她回頭望了一眼那口黑漆的大棺材,在心裡默默的說道。
「哎喲∼∼我的夫人,您可千萬別回頭啊!」身邊的喜娘急得直跺腳。
「怎麼了?」紫染不解的停下腳步。
「沒、沒什麼,您別站著,趕緊進洞房啊!」喜娘一邊催促,一邊在心裡念道:百無禁忌、百無禁忌啊!
唉!這家成親還真不吉利,錯過吉時不說,眼看都要進洞房了,新娘子還犯了不能回頭的忌諱,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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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您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婚宴過後,通寶偷了個空將自家爺拉到角落裡去。
「有什麼不對嗎?」凌易老神在在的。
「人家姑娘都發誓說不染綾羅了,您這不是做賠本的買賣嗎?」通寶搞不懂。
「怎麼說?」
「柳州的上好棺材、旺子孫的風水寶地、婚宴的流水席……林林總總的都是錢啊!」通寶忍不住跳腳了。
「你看過我做賠本的買賣嗎?」凌易伸手拍拍他的肩,哈哈一笑,「和你家爺比,你這小子還嫩著呢!」
「可是……」
「易兄弟,原來你躲在這裡啊!」一雙大手「啪」的一聲拍在凌易的肩膀上。
「大牛哥,是你呀!」
「是……是我啊!」大牛喝了不少酒,整張臉紅通通的,「我……我將薛家妹子交……交給你了,你……你可得好……好好對人家。如……如果讓我知道你對….…,對她不好,小……小心我用老……老大的拳頭打你!」
「一定一定。」
「來,咱們哥兒倆一起喝酒去!」大牛哥蒲扇般的大手一搭,就將凌易拉回到酒席去。
「哎呀∼∼新郎倌跑到哪裡去了?罰酒、罰酒啊!」
「喝喝喝!大喜的日子,咱們大夥兒不醉不歸。」
凌易才一露面,就被客人們纏住了。
身後--
不會賠本?難道發過的誓言也能不算數?可是看紫染姑娘那副堅決不再染綾羅的樣子,好像沒什麼轉圜的餘地耶!怎麼……
通寶一個人在後面越想越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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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賓客早已散去,堂上的喜燭也已換成了素燭。
紫染脫下大紅嫁衣換上淨素的麻衣,獨自來到靈堂前為爹守靈。
明天就是爹下葬的日子,而她也將離開生活了十幾年的江南,跟著一個仍然陌生的男人,到陌生的京城裡生活。
「爹,染兒好想你……」她呢喃著,對於未來的無措與迷茫,讓她格外珍惜父女倆相處的這最後一夜。
紫染不知自己是怎麼睡著的,只知道當自己醒來,映入眼簾的是一雙不屬於她的強壯臂膀。
她眨眨眼,才發現自己正枕在凌易的肩頭上。
此刻他倆的距離近在咫尺,紫染忍不住打量起他來,
高挺的懸膽鼻、上揚的劍眉……眼前這個才成為她夫婿的男人,是個英俊的男人,那兩片即使在睡夢中仍緊抿的薄唇,昭示著他是個習慣發號施令的男人。
從此這個男人就要進入她的生活,成為她生活的重心了!未來忽然變得陌生,一種恐慌戚突如其來的席捲了她,紫染不禁有些瑟縮。
「妳醒了?」感覺到她的凝視,凌易睜開眼睛。
「嗯。」紫染點點頭,避開他彷彿能洞察人心的目光,「你怎麼也在這裡?」
「妳已是我的娘子,妳爹也就是我爹,為人子女替過世的親人守靈是應該的。」他正顏道。
「謝謝。」不光謝謝他替爹守靈,也謝謝他對她的體諒,畢竟不是每個男人都能接受守著靈堂度過他的新婚之夜。
「別這麼說,該說謝的是我才對。」凌易內疚地道:「若不是因為我,妳也不會被人笑話在熱孝裡成親……」
「別這麼說,我們是夫妻啊!」她伸手掩住他的嘴。
「嗯,夫妻!」他的大手握住她的,緊緊的。
一種溫暖的感覺自兩人的掌心沁入,一直傳到她的心窩裡,讓她覺得心頭暖暖的。
「別怕,我會好好對妳的。」
「嗯……」她想點頭,沒想到卻滾落一串淚珠。
「別哭、別哭,我會對妳好的。」兩人的雙手仍緊握著,他索性俯下臉吻去她臉上的淚水。
「別這樣,爹他還……」紫染不習慣這樣的親近,漲紅了臉,羞怯的閃避。
「爹他正在天上看著我們呢!他老人家一定也為我們高興。」凌易在她耳畔輕聲道。
「爹他……」
此刻,清晨的陽光射進小小的靈堂,在案上供著的靈位撒落一層金色。恍惚中,她似乎看見爹正對著自己微笑。
爹,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讓自己幸福的。紫染抬起小臉,在心裡默默的道。
默祈中,她錯過了凌易眼裡一閃而逝的詭異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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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老爹下葬的隔日,紫染就與凌易一起離開了織裡。經過一個月的長途跋涉,他們一行終於到達目的地--京城。
馬車載著紫染和她的夢從南門入城,穿越大大小小的街道,奔向她未來的家--凌家莊。
「到了,我們終於回家了!」通寶最興奮,才遠遠的瞥見一抹影子就大聲嚷嚷起來。
這就是她未來的家嗎?
看著眼前宏偉氣派的莊園,紫染緊張得都快說不出話來了。原本她只知道凌易在京城經商,日子過得還算寬裕,沒想到原來他嘴裡邊的「寬裕」竟是如此的奢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