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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安妮塔·藍伯

  「不談族譜了,這話題不准再提。」

  「就像你們的格子肩巾?」

  他眸中閃著幽默。「懲罰是很可怕的。」

  「噢?」

  「是的。」他似乎很得意。「你若再提到那該死的族譜,我就要割掉你的舌頭,拿去餵狗。」

  她開心地大笑。「你不會做這種事的,爵爺,你只是想嚇唬我。」一旦她得到這個工作,她會自己去找答案。「你的孩子幾歲?」

  他似乎也輕鬆下來。「約六歲。」

  第二章

  「爸爸!」

  裹著皮質半長褲的兩條腿輕快地跑著,金色辮子由額角處搖晃著,女孩蹦蹦跳跳進入房間,停在公爵面前。

  他微笑地扯扯她的辮子。「嗨,小寶貝。」

  她伸手抓住他比她粗的辮子,要求:「抱我,爸爸。」

  他伸出雙臂,小女孩立即躍入他的懷抱中。他問上眼睛左右搖晃她,滿足地低語著。

  茱莉看到這真情流露的一幕,心中充滿歡喜。公爵的表現令所謂「貴族忽視孩子」的說法成為證言。希望在她內心綻放,一個如此深愛孩子的人,一定會瞭解並支持她來蘇格蘭的理由。她應該告訴他嗎?

  門口的人影吸引住她的眼光。她瞥視第二個年齡相同的女孩進入房間。原來,她們是雙胞胎,她想。多可愛。

  穿著沾著麵粉灰的條紋工作衫,帶著得意的表情,黑髮女孩跳到公爵的椅臂上坐下。他溫柔地拭去她鼻上的麵粉灰,然後拉她坐到他腿上。她親一下他的臉頰,扭身掙脫,和他一樣顏色的眸子溜向茱莉。「她是誰?」

  「我是柏茱莉。你是誰?」

  小女孩放開摟住父親的手臂,轉身瞪著茱莉。她挺起肩,仰起下巴,使辮子搖搖晃晃。她能說話前,黑髮女孩已說:「她是雅妮,我是若婷。」

  雅妮瞪她姊姊一眼,這表情是學公爵的蹙眉。

  他由一個女兒看向另個女兒,說:「柏小姐由很遠的地方來見你們,可是我還沒決定是否要留下她。」

  「如果你責罵她,她就會留下。」雅妮說。

  若婷演戲似地歎口氣。「葛絲說我們不能喝蘋果酒,爸爸,」她透過空的門牙口齒不清地說。「我告訴她,如果她再不給我們喝,你會帶她去廚房的小房間責罵她。她說你可以帶你的責罵到奧克尼群島去,因為她沒有蘋果酒。」

  茱莉知道得很清楚,那女僕渴望公爵的懲罰。

  提到他和女僕的幽會,他的嘴角泛起微笑。「島絲有根尖利的舌頭,女孩們。我不要你們學她的壞習慣。」

  「是的。」女孩一本正經地點頭。「所以你才一天責罵她兩次。」

  「不錯。」

  他顯然不知道顧忌。對這對雙胞胎女兒的愛似乎是他唯一值得讚賞的品德,可是這樣就能原諒他行為放蕩嗎?不,茱莉認為不行。

  她的理智已經支離破碎,她的身體也全因長途旅行而勞累,她有些一不悅地說:「責罵,爵爺?」

  他傲慢地微笑道:「你在擔心我會責罵你嗎?」

  「你不必擔心,」雅妮說。「他通常不會責罵訪客,除了那個狄小姐……」

  「我們可以喝蘋果酒嗎?」

  「可以,若婷,」他說。「等湯姆由地窖拿一小桶上來。」

  渴望贏得兩個女孩的感情,茱莉說:「我家鄉的鐵匠也有對雙胞胎。不過,他們是男的而且長得很像。」

  「我們不是雙胞胎。」若婷宣  「雅妮?」一個女孩的叫聲由走廊傳來。「雅妮,你在哪裡?你為什麼不等我?若婷說——」另一個女孩走進房間,她的頭髮家公爵一樣是紅褐色,眸子是淡褐色。她圓滾滾的身子裡在一個像帳篷、有凸出口袋的衣服裡,邊緣有點扯破。

  茱莉驚訝地瞪著。她在雜誌中看過奇怪的三胞胎,但從沒想到會親眼見到。

  「這是瑪麗王若婷自動說。「廚子一沒看到,她就到餐具室抓精吃。而且總是要人強迫她才肯刷牙。」

  「你胡說,孟若婷。你只是氣自己沒有牙齒。」瑪麗以懇求的眼光看向她父親。「嘉琳答應我如果幫她填滿油燈,就給我糖。爸爸,我做好了,而且沒有灑出」點油。」

  「她還沒有刷牙。」

  瑪麗驀地轉身。「雅妮也沒有刷,她是唯一還有門牙的人。」

  「夠了,小姐們。」公爵由一個女孩看至另」個。「我要你們都記住我們有客人和你們的禮貌。」

  「她?」瑪麗指著茱莉。

  「若婷沒有禮貌上雅妮嘀咕道。

  「她看起來不像客人,」若婷說。「她和潘太太星期日的假髮」樣髒。」

  「若婷!」公爵一拳打在椅臂上。

  瑪麗格格笑,雅妮也抑制不住笑個不停。

  公爵傾身對雅妮耳朵低聲說什麼,她的褐眸轉來轉去。她點點頭。他眨個眼,扯扯她的辮子。她的臉發亮,爬下他的腿便衝入走廊。」晌之後她回來,領著另」個小孩。這第四個女孩很漂亮,像個天使,而且似乎乖巧安靜。她胸前緊抓著一本破舊的書。

  「這是莎拉,」若婷說。「她最喜歡看爸爸書房的書。」

  「若婷……」公爵警告道。

  她立即懺悔地走到莎拉的旁邊。「她是最漂亮的一個,不是嗎?她也很好,可是她就像嘉琳的貓一樣害羞。你一定不要對她吼叫。」

  茱莉愣愣地看著此刻站成一排的四個女孩。公爵不是說他的孩子大約六歲嗎?雖然外表有點不同,但彼此都有些微妙的相似之處。

  茱莉看他一眼,再看看他的女兒。是的,他們的鼻子和眼睛很像。雅妮和瑪麗幸運地遺傳了他美麗如雕像的鼻子,若婷和莎拉則擁有他的眼睛。茱莉試著想像,一個可以一次生這麼多小孩的女人。怪不得公爵是鰥夫,哪個女人能有這麼偉大的事績還能活著。而她是否認可公爵的荒唐?

  茱莉勇敢地又看他一眼。那對審視的眼睛仍盯著她,只是此刻已閃著挑戰。希望能融化他冰冷的眼光,她說:「你的孩子們很像你,爵爺。」

  「你不必是個愛丁堡的學者也看得出來,柏小姐。」

  「一個愛丁堡學者可以看出來。」雅妮學著父親說話。

  四個女孩圍在他的座位四周,各自以某種方式觸摸他。雅妮,不時將一隻手臂擱在他的寬肩上,她直視的目光反應出內在的信心;若婷,將沾著麵粉的手放在他黝黑的手腕上,深藍眸中一副留意的表情;瑪麗,她的胖屁股推著他彎曲的膝,詢問的表倩強調她清純的個性!莎拉,就像隻鳥一樣試探,一手緊抱著書,另只手安全地插在他襯衫領子底下。

  看到這和諧的畫面,茱莉的喉嚨為之梗塞。他似乎是棵巨大的橡樹遮蔽著他寶貴的樹苗。寂寞充滿內心,但她勇敢地壓抑這情緒。如果她能贏得他們的贊同,她或許也能體驗一種家庭的快樂。

  「我將慶幸有機會見到羅斯公爵夫人。」她說。

  公爵的眉陡然揚起,女孩們在困惑中彼此蹙著眉。

  「沒有公爵夫人,」若婷吱吱喳喳地說道。「這裡從來沒有公爵夫人。我們全是私生子。」

  私生子!不是什麼怪異的多胞胎。有關公爵名聲的流言是真的。她搜索著他的臉找尋某種情緒的顯示,好知道如何繼續。她發現只有溫和的注視。

  她沒好氣地問:「她們全都有不同的母親嗎?」

  他早先的保護消失,此時以嚴厲的表情瞪著她。「她們是姊妹,也是我的女兒。」他的聲音降低為威脅的口氣。「這對你已足夠重要了,柏小姐——對其他每個人也一樣。你可以把這消息帶回愛丁堡,像瘟疫一樣宣揚。」

  知道再談此事只會對自己不利,她改變話題注視若婷。「你知道美洲殖民地嗎?」

  若婷立即說:「莎拉知道,莎拉什麼都知道。」

  茱莉躲著公爵的注視,看著莎拉。「你知道殖民地嗎?」

  女孩的臉變紅,低下頭,偷瞧著父親。他轉向她,眸中閃著驕傲。「你知道嗎,莎拉寶貝?」

  她微微點頭。

  他以茱莉意想不到的溫柔聲音,誘哄道:「那麼告訴柏小姐,你所知道的與她的家鄉有關的事。」

  她低著頭,燈光在她的金髮上閃亮。「那是在大西洋的另一邊,」她開始輕聲細語地說。「那兒生長菸草……爸爸煙斗用的東西。」

  「是的,莎拉,確實如此,」他說。「你還知道柏小姐的家鄉維吉尼亞的什麼事嗎?」

  孩子清清喉嚨。「殖民地在北緯三十六和三十九度之間,二八O七年由維吉尼亞公司建立。」她停頓吸口氣,加速背誦道:「在劉裡斯船長的指揮下,一康斯坦登號一一神風號一還有一發現號一駛向詹姆士河上游,在詹姆斯鎮建立了一個殖民地。」

  「我告訴過你,她知道。」若婷興奮地說。

  瑪麗轉過頭。「我們為何不種菸草呢,爸爸?」

  公爵在椅中坐直。「因為古老的草皮長不出來,瑪麗。幸好我們蘇格蘭的岩石地生產豐富的燕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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