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中他們的樣子太有意思了,但是,當然她不會利用她新的身份去報復,那樣做顯得心胸太狹小了,碧雅特麗絲從來不曾想過這種事情。
她的思緒從碧雅特麗絲的形像又回到了殘酷的現實中,這次婚姻在她看來確實是魯特加做得太倉促了。不僅是讓那麼多客人,包括主持婚禮的尊貴的主教,顯得不知所措以及不以為然,而且魯特加是在他的未婚妻葬禮儀式的當天結婚的,這當然不是一件受到尊敬的事情。另外是他娶了什麼人?是個奴僕,一個連國王都不知道的女人,更不是像碧雅特麗絲那樣由國王賜予他的女人。
想到這些,姬熱拉因魯特加的所作所為又感到鬱結,他肯定太愛她了,以致蔑視禮俗,冒著遭到查理王懲罰的危險。
「你可以穿這件,它的顏色跟你的眼睛一樣。」露特佳把一件外裙扔在床上,又探身到一個大衣箱裡。
「阿德琳達昨天把它搬到這裡來的。」露特佳抬起身,把一件精美的藍圍巾扔到床上,「她說這是你母親的,這些東西確實很漂亮。」
姬熱拉凝視著衣箱,接著與露特佳一起很快地翻找一遍,衣服的確很漂亮,甚至比她在姬絲芬達那看到的幾件還漂亮,做一個貴婦人無疑能享受一些好處。
當這所房子的新女主人到廚房裡吃飯時愛蒙特露達仍為不安,堅持要在大廳裡伺候她進餐。
「這太麻煩了,」姬熱拉也堅持說,「我只是拿些奶酪和……嗯……這是烤雞嗎?」她調皮地一咧嘴,從烤雞身上撕下一條腿,愛蒙特露達和弗裡德琳猶豫地朝她笑了笑,吉蘭則悶悶不樂地皺著眉頭和著面。
「把雞腿給我放下,你要在大廳裡去吃。」愛蒙特露達命令道,「阿頓的女主人沒有像你這樣的,跟頑皮的僕人的孩子搶吃的一樣,出去!」
姬熱拉退了出去,但還不夠快,結果招致了更大的憤怒。
「出去!」伴隨著廚娘的吼聲,她走進了大廳,廚娘親自端上了一盤奶酪、幾塊烤雞肉、一些蜂蜜麵包片和一碗燕麥粥。
「我可吃不下這麼多東西!」姬熱拉大聲地叫了起來。
「都吃下去,」愛蒙特露達命令道,「既然你已是一個妻子了,你就需要你的力量,我知道,我已經親手埋葬了三個丈夫了。」
或許是因為他們是她給喂死的,姬熱拉想。想一想就是這個同樣的女人過去曾用攪拌勺狠狠地打過她的手,因為她為大廳裡的客人上菜前偷偷地品嚐了布丁或是偷吃了點兒肉片。
姬熱拉默默地吃著,大多數客人跟魯特加一起騎馬打獵去了,那些沒有去的還在床上睡懶覺,休息因過度消耗精神而引起的頭痛和不舒服的肚子。直到姬熱拉快要吃完愛蒙特露達的豐盛的早餐時,她才有了同伴共同就餐。羅薩來到高台上的桌子邊,吩咐女僕快些送來蜂蜜酒。
從她哥哥十分灰暗的臉上,姬熱拉猜測蜂蜜酒是他唯一需要的東西。他沉重的身軀在她旁邊的椅子上不雅地、疲憊不堪地落了下去。
「你好嗎,羅薩?」
「還可以吧。」
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碧雅特麗絲吐露了對羅薩的感情,但姬熱拉不能判定羅薩是否也為同樣的情感所折磨著,她從未見過羅薩瞟過一個女人一眼,他是那麼執著於神職的理想。
「碧雅特麗絲……」
「她在那裡更快活,」羅薩很快說完,「我懷念她,就這些。」
「我也懷念她。」
淒慘的笑容浮上羅薩的嘴唇:「是的,你一定懷念她,你總是庇護受害者。」
阿特露達送來一大杯蜂蜜酒,他一飲而盡。看到姬熱拉緊鎖的眉頭,他說:「不要責怪我,妹妹,我不是要把自己喝得麻木不仁,雖然喝酒很適合我的心境,可一想到我們的表姐,就使我羞愧難當。」
一陣突如其來的負罪感的痛苦使姬熱拉萎靡不振,羅薩敏感地覺察到她的情緒的變化,向她伸過手去。
「你以為是你傷害了她嗎?」他說道,「她會很高興地看到你代替她成為魯特加的妻子的,當我告訴她由於你出身的關係而遭受到的不公平的待遇時,她為你的不幸痛不欲生。」
「你都跟她說了些什麼?」
「告訴她我們是兄妹。為什麼我們不承認別人已經知道的事情?我們的父親是不會從墳墓裡爬出來阻止我說話的,我們的祖母也不會否認這個事實,還有你丈夫也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他娶了愛爾坎加的女兒作他的妻子。」
「魯特加?」突然,姬熱拉感到一沉,早餐在肚子裡化成了堅硬的石頭,「你告訴魯特加啦?」
「你想一想他為什麼娶你?起先我也對他這麼做感到奇怪,但是這確實是你們倆的最好的出路,他需要一個有古老血統的撒克森人妻子來維持和平,而你獲得了自由、地位、安全感……等等,所有一切過去你不曾得到的東西。我為你感到高興,我的妹妹。」
「這就是他為什麼娶我的原因。」姬熱拉覺得自己不可思議的愚蠢。
「使他相信你的出身非常困難,」羅薩承認道,「一開始他很難相信,所以我就告訴他你的胎記。」他咧嘴一笑,臉上的憔悴模樣減少了幾分,「我不能肯定你能忍受,你知道,有時候像我們這樣家世的女人是不會忍受的,但是你必須,因為在知曉那個令他作出決定的胎記之後,主教、國王、地獄是不會站在他那邊的。」
她應該明白,出身高貴的男人不是為了愛情而結婚。她還記得當他的手指頭滑過她胸脯下小小的胎記時微笑的樣子,魯特加從來沒有否認過利用她作為工具去征服她的人民,而她也不會為此生氣的。他沒有欺騙她,她只是愚蠢地自欺欺人。在疑團解開之前,困惑就像在她心頭打造了一口棺材一樣。
羅薩心神不定地看著她:「我是不是得閉嘴了。姬熱拉?」
「你怎麼想就怎麼做是對的。」
「你不想做魯特加的妻子了嗎?」
「那是我希望的。」但她希望得到比那更多的東西,不太可能成為現實的東西。她想作為一個女人,渴望樹立自我,而不是作為一個護身符扮演她的角色。
羅薩的眼睛裡儘管充滿血絲,依然十分敏銳,一下子看透了她的心,「姬熱拉,」他溫柔地說道,「愛情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愛為上帝而存在是最美好的。你得到了魯特加的愛情和關心,他會很好地照顧你的。」
她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他會的,羅薩。」
她帶著煩躁不安的心情度過了一整天。上午的時候,天平還相對平衡,自己的煩惱在一邊,對魯特加的煩惱在另一邊。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把所有的怒氣倒在魯特加一側的天平上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為此,當打獵的人們回來時,姬熱拉只是不高興地為她丈夫助浴。
「你們的打獵在收穫嗎?」她一邊幫他脫去上衣,一邊問道。
「有。」
當然有了,姬熱拉心煩意亂地想。魯特加打獵的時候,他的獵物總是跑不掉的,不管那獵物是雄鹿、堡壘、男人或是女人。
「我們捕獲兩隻雄鹿,雖然它們讓我們追得好苦。」
或許是比他追求自己更有刺激的追趕,姬熱拉氣忿忿地想。
魯特加滿意地吸著氣沉入澡盆:「盧修斯伯爵真是個好射手,他射倒了其中的一隻。」
姬熱拉給她丈夫胸前塗著肥皂,聽著他舒服地嗚嗚叫,那不是貓而是老虎的叫聲。羅薩說她得到了他的愛,那就算是吧。
接著她又給他的肩膀和後背塗肥皂,她喜歡感受肌肉和筋腱完美的組合,她的手指劃過沿著他的肋骨的一道隆起的舊傷疤,魯特加是一個戰士,他為征服而活著,會不擇一切手段以達到目的,她就像他的劍一樣是一件武器,一件被他揮舞以獲得和掌握權力以及被他珍視而供他享受用的武器。
前一天晚上,她的指甲無意中抓了他的後背,留下了四條長長的抓痕。她得到了他的愛,而他也得到了她的愛,為什麼那還不夠呢?
當她用抓傷他的同樣的指甲劃過傷痕的時候,他咕嚕一聲,對她投以關切的一瞥,問道:「什麼事讓你煩惱了?」
她天真地一笑,「我來給你洗頭。」
他像堅強的戰士那樣忍受著她有力的搓洗。
「你的心情很怪,太太,是不是今晚我得小心地從你手裡拿過葡萄酒啦?」
「閉上眼睛。」她命令道。
沖頭的水剛從井裡打上來,冰涼刺骨,她全部澆到他的頭上,激得他吼叫起來,報復是很甜蜜的事情。
魯特加從澡盆裡蹦起,憤怒地甩掉眼裡的水珠:「上帝啊,你!你要殺死我嗎?」
姬熱拉急忙躲到安全的地方,頑皮地咧著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