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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愛曼達·奎克

  他掌心向外地舉起手阻止她。「如果妳不說出來,我會非常感激。那句話我今天已經聽過太多次了。」

  「但你我都知道那是實話。一切都沒有變。」

  他用神秘莫測的眼神看著她。「妳可以替妳自己說話,但別以為妳可以替我發言。」

  她對他怒目而視。「你在取笑我。」

  「我不是在取笑妳。」他咬一口派。「對我來說,一切都變了。」

  「天啊!」她瞪大眼睛。「因為你感到內疚,對不對?發現我是處女,使你覺得在道義上有責任補償我。我向你保證,你不需要為這件事耿耿於懷。」

  「妳沒有資格強行規定我的道義責任。」

  「可惡!如果那個……沙發事件使你產生像求婚那樣離譜的想法,那麼我勸你趁早打消那個念頭。」聽到自己像潑婦罵街令她震驚卻又無能為力。「我結過一次婚,只因為有個男人想利用我達到他的目標。我絕對不會為類似的理由再結一次婚。」

  他緩緩放下叉子,用神秘莫測、危險的眼神看著她。「妳認為跟我結婚,會酷似妳的第一次婚姻?一個梵薩丈夫會酷似另一個?妳是那樣想的嗎?」

  她恨不得平空消失,但只能在發覺他誤解她的意思時面紅耳赤。「天啊!當然不是。你和迪倫偉毫無相似之處。我沒有那個意思,而且我認為你心知肚明。」

  「那麼妳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緊握著叉子再度戳向蘋果派。「我的意思是,我不打算為了滿足你某些荒謬道義責任而結婚。」

  「妳認為道義不是結婚的正當理由?」

  「在某些情況下,那理由確實是很充分,但對我們而言則不然。我要冒險再說一次,一切都──」

  「如果妳說出來,我不會對自己的舉動負責。」

  她惡狠狠地瞪他。

  他的目光柔和下來。「也許我們該換個話題。告訴我今晚驚醒妳的是什麼樣的夢。」

  她感到一陣寒意竄下背脊,她最不想做的就是討論那個不斷出現的噩夢。但結婚這個話題更令她心慌意亂。

  「我嘗試過一、兩次把它描述給蓓妮聽,但我發現談它好像使它變得更加栩栩如生。」她慢吞吞地說。

  「妳從什麼時候開始作這些夢?」

  她猶豫著,心想,告訴他部分的事實應該無妨。「從家父去世後不久。」

  「原來如此。令尊在妳的夢境裡嗎?」

  那個問題使她吃驚地猛然抬頭。「沒有,我夢到的是我的……」

  「妳的丈夫。」他替她說完。

  「是的。」

  「妳說妳過去一年來經常作這個夢,它有沒有隨著時間過去,而變得較不栩栩如生?」

  她放下叉子,正視他的目光。「沒有。」

  「那麼妳描述給我聽又有什麼風險可言?」

  「你為什麼想知道噩夢的細節?」

  「因為我們努力想要解開一個謎,而妳的夢裡可能有些線索。」

  她吃驚地瞪著他。「我看不出怎麼會有那個可能。」

  「夢經常能傳達信息。」他從容不迫地說。「我們在找的可能是冒充迪倫偉鬼魂的人,而迪倫偉是妳夢中的主角。也許我們可以從妳的夢裡得知一些事。」

  「我知道在梵薩術裡,夢有時會很重要。但在我看來,夢裡發生的事,是無法加以合理解釋的。」

  他聳聳肩。「別嘗試去解釋,只要依照夢境描述出來就行了。」

  她把蘋果派推到旁邊,雙手迭放在面前的桌上。有線索隱藏在她的噩夢裡嗎?她確實不曾仔細探究過它們,她一心只想忘掉它們,而不是去回想那些可怕的細節。

  「那些夢總是從同一個地方開始。」她緩緩地說。「我蹲在一問臥室的房門前面。我知道屋裡著了火,我知道我必須進入那個房間,但房門上了鎖。我沒有鑰匙,於是嘗試用髮夾開鎖。」

  「說下去。」他輕聲說。

  她深吸口氣。「我看到倫偉的屍體倒在地毯上,房門的鑰匙就在他身旁。我撿起鑰匙,嘗試用它開門。但鑰匙是濕的,它滑出我的指間。」

  「鑰匙為什麼是濕的?」

  她望向他。「因為它沾滿了血。」

  他沉默片刻,但目光依然盯著她。「繼續。」

  「我每次嘗試把鑰匙插進鎖孔裡時,都聽到倫偉的笑聲。」

  「天啊!」

  「那非常……令人不安。鑰匙從我指間滑落。我轉頭注視倫偉,但他仍然毫無生命跡象。我彎腰撿起鑰匙,繼續嘗試打開房門的鎖。」

  「噩夢到這裡就結束了嗎?」

  「是的,總是如此。」她突然想到在今夜的噩夢裡,倫偉的手指伸向鑰匙。

  「盡可能告訴我,妳在走廊裡看到的東西。」亞特移開盤子,伸手握住她的手。「每個細節。」

  「我說過,我看到倫偉的屍體。」

  「他穿什麼?」

  她柳眉輕蹙。「我不……等一下,我想我記得一些。他穿著被血染紅的白襯衫、長褲、靴子。襯衫的前襟半開著,我可以看到他胸膛上的梵薩之花刺青。」

  「還有呢?」

  她強迫自己審視夢境。「他的手杖,就在他身旁的地板上。我注意到它的金柄。」

  「他有沒有打領巾或穿背心?」

  「沒有。」

  「沒有外套、帽子或領巾,但帶著他的手杖。」

  「我告訴過你,他很重視那支手杖,因為那是他父親送他的禮物。」

  「嗯。」亞特若有所思地說。「妳在走廊上有看到任何傢俱嗎?」

  「傢俱?」

  「桌子、椅子或燭台?」

  她納悶他為什麼要追問這些細節。「有張邊桌,桌上有一對銀燭台,它們是蓓妮送我的結婚禮物。」

  「有意思。妳有沒有看到──」

  「砰!砰!砰!」的敲門聲打斷他的話。玫琳瑟縮一下,迅速轉頭望向上鎖的廚房門。

  「大概是送牛扔或送魚的。」亞特輕聲說。

  「太早了吧!」她低語。「天都還沒亮。」

  「能通過警衛和狗的闖入者或是竊賊,是不會費事敲門的。」亞特起身走向廚房門,他在門前停下。「哪位?」

  「我是颯奇,先生。」門外的說話聲充滿急迫。「有事向你報告,非常重要。」

  亞特打開厚重木門的門鎖和門閂。颯奇站在門階上,臉色蒼白凝重。

  「幸好你在家,先生。我本來還擔心你可能去了俱樂部,使我不得不浪費時間找你。」

  「怎麼了?」亞特問。

  「鬼屋裡有一具屍體。」

  「颯奇,如果這是你的另一個惡作劇,我最好警告你,我現在沒那個心情。」

  「不是惡作劇,先生。」颯奇用衣袖擦掉額頭上的汗水。「我發誓,鬼屋裡真的有一具死屍,以及另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一封信,先生。給你的。」

  XXXXX

  「夢幻閣樂園」照例在午夜過後不久打烊。亞特穿過黑暗的園區走向鬼屋時,看了看表。在颯奇的燈籠光線中,他看出差幾分鐘就要凌晨兩點了。

  「你確定那個人是死了?不是喝醉或生病?」

  颯奇打個哆嗦。「相信我,先生,他確實死了。第一眼看到他時,差點把我也給嚇死。」

  「信呢?在哪裡?」

  「別在他的外套上,我沒有碰。」

  遊樂園在打烊後是另一個世界,少了數以百計的彩色燈籠照亮步道,園區裡一片漆黑,薄霧使夜色更暗。亞特在防止遊客靠近鬼屋的路障前暫停。颯奇舉高燈籠,打開柵門。一進柵門,他們就加快腳步穿過蜿蜓的小徑。抵達鬼屋大門時,颯奇躊躇不前。

  「把燈籠給我,」亞特拿走他手中的燈籠。「我們不必兩個都進去。」

  「我不怕死人,」颯奇堅稱。「我已經看過了。」

  「我知道,但我寧願你待在外面把風。」

  颯奇看來鬆了口氣。「沒問題,先生。」

  「你認為佩琪會怎麼說這件事?」

  「她被嚇得魂不附體,為此而責怪我,但她以為屍體是鬼屋的道具之一。我沒有告訴她,那是真的死人。」

  「很好。」亞特開門走進玄關。人造蜘蛛網輕拂過他的手臂,雕像基座上的骷髏頭對他咧嘴而笑。

  他走向颯奇想要掛假骷髏的樓梯凹處。他看到屍體。它面朝著牆壁,四肢伸開著躺在地板上。燈光照出一條昂貴的長褲和一件深色外套。

  鮮血染紅了白襯衫的前襟,但地板上沒有血。這個人不是在鬼屋裡遭到槍殺的,亞特心想,他是在別處遇害,但兇手不辭勞苦地把屍體抬來這裡。

  亞特站在屍體旁邊,讓燈籠照亮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歐查理。

  亞特胸中冒起一股怒火,他的手緊握著燈籠提把。

  沾滿血跡的信就在颯奇所說的地方,別在歐查理的外套上。信的旁邊是一枚刻著馬頭的表煉圖章。

  小心不要碰到幹掉的血,亞特拿起信箋,打開來迅速看了一遍。

  「你可以把這個當成恩惠兼警告,先生。你別管我的事,我就不管你的事。順道一提,煩請代我問候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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