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連死亡都可以作假,那還有什麼不能假呢?」她笑得朦朧,笑得無奈,更笑得悲哀。
她回過身,伸手撫著他俊挺的面容,深深地凝視,卻不眷戀。
「什麼意思?」他捉住她在他臉上遊走的小手,直直的望進她的靈魂深處,探索她話中的真正含意。
她猜到了嗎?看穿了嗎?
「你說呢?」她不答反問。閃著淚光的鳳眼閉了起來,恍惚的小臉貼附上他微微起伏的胸膛,聆聽他有些失序的心跳。
「睜開眼,告訴我,我是誰?」他強迫性的挑起她的小臉。
「法國貴族伊利邁.法西斯。」她張開漾著一層水霧的鳳眼,無意識的避開他灼人的鷹眼,將焦距落在他身後某處。
「是嗎?」他吻上她的眼、她的眉,逼她不得不將注意力擺在他身上。
「不是嗎?」
「我是。可你並不這麼想,你一直在我身上找尋他人的影子。」他篤定的望著她幽幽的鳳眼。「我要知道,你將我當成了誰?」
檉柳無言地回視著他探索的鷹眼,一手愛戀的撫上他的眼,一手探向他的腋下,意有所指的滑過那顆紅痣。
伊利邁面無表情的任她動手動腳,心中卻因她明顯的暗示而有了底。
「你就是你。」檉柳淡淡的開了口。「一個豢養我的男人。」
「你就這麼看待我?」她到底是知還是不知?她恍惚的神情、哀怨的眸光、篤定的語氣不禁讓伊利邁再次遲疑了。「一個豢養你的男人?」
她若知,就不該透過他企圖尋找一個不知名的影子。
她若不知,為何總是一臉悲哀的語帶玄機?
「是。」她習慣性的將頭埋進他的胸口,整個身子軟若無骨地倚上他鋼鐵般的身軀,將全身的重量交付給他。
「你不愛我?」他清楚地感受到她的依戀,不信她對他全然無心。
「愛?愛是什麼?我不懂愛。曾經我以為掏心就是愛,可我錯了,單方面的掏心終究換來一場空。你呢?你會愛我嗎?」她自言自語的問答著,「不,你不愛我,也不會愛我,更從來沒有愛過我。」她以掌貼上他的心口。
「你不是不懂愛?那怎麼知道我不會愛你?又怎麼知道我從沒愛過你?」她想玩文字遊戲,他奉陪。伊利邁眼中頓時閃過一抹銳利的鋒芒。
「曾經我以為我懂過,當時我以為呵憐就是愛,所以認定自己是被愛的……」她抬起頭,滑嫩的小手撫上他的俊顏,「可現在,我知道男人跟女人對愛的定義不同,所以我糊塗了,茫然了,不知所以了。」她輕輕地歎了口氣。
她飄忽的神情令他揪緊了心,不自覺地攏起眉峰,反手將她樓得更為緊密,以防她在下一秒鐘就像泡沫一樣消失無蹤。
「儘管我糊塗了,不懂愛了……」她的小手眷戀地撫上他深邃的眼,「可我卻清楚的看見……你的眼閃著無情的狩獵光芒,所以我知道,你並不愛我。」這些年來,她看多了路易.迪歐狩獵時的狠絕眼神,所以她很瞭解自己不過是被耍玩的獵物。「在你眼裡,我不過是個獵物。」
「你就這麼想我?!那麼看待你自己?!」她的自貶、認命讓他的心又是一陣緊縮,好不心疼。
「我怎麼想,重要嗎、』她問得苦澀極了。如果他重視她的感覺,就不會如此殘忍待她了。
伊利邁.法西斯靜默了好一會兒,深深地凝望檉柳一眼後才回答,「是不重要。」
因為不論她如何想,他都將讓她重新戀上他!他眼中登時閃現勢在必得的堅定鋒芒。
相對於伊利邁.法西斯熠熠的目光,檉柳一向幽幽的美眸突然變得更加黯淡無光,整個人顯得更加朦朧了。
儘管她心中早已認定自己在他心中並無份量,所以凡事看得極淡,不讓自己抱有絲毫的奢望,一派天真的認定那樣就不會再受傷害。
可如今絕情的答案由他親口道出,百般滋味卻同時襲上她的心頭,既苦且澀,令人難以消受,她這才明白原來自己的內心深處依然存有一絲絲的企盼,企求他的情,盼求他的愛。
「你該是幸福的,眼淚不適合你。」伊利邁.法西斯以指輕抬檉柳泫然欲泣的小臉,俯首吻去她盈眶的淚珠。「無論你懂不懂幸福,我都會讓你幸福的。」凝望她的眼儘是深情。
「幸福?!是啊,我是該幸福的,因為你要我幸福。」她的手再次貼放在他的心口,「可是……」偷來的幸福真是幸福嗎?就算她願意欺騙自己,當它是種幸福,可這種朝不保夕的幸福又能維持多久呢?她黯然的閉上眼暗忖。
「可是什麼?」他伸出另一隻手,包覆她擱在他心口的小手。
「沒什麼?只是忽然想到,天生的幸福跟人為的幸福究竟差在哪兒?」她眼帶疑惑的望著他,「如果天生都不能長久,那人為的又能維持多久呢?天生是四年,那人為的是四天,四星期,還是四個月呢?」檉柳問到最後已幾近自言自語了,可頭卻仰得高高的,直望進伊利邁.法西斯的眼,尋求答案。
乍聞她幽幽的控訴,他的呼吸猛地一窒,再次神情複雜的凝視著她毫無期待的眼。
她知道了!
她一定是猜到了!
否則依她那麼溫婉的性子,絕不可能用這麼冷諷的語氣質問他,凝望他的眼神更不該出現那麼濃烈的控訴。
穿透那雙淒淒的鳳眼,他甚至可以窺見潛藏在她眼底的怨。
那濃濃的怨,化成一道道厚實的城牆,排拒他的關愛;無形的淚水一滴一滴的往那悲慼的眼裡流入,在心底彙集成流,阻隔他欲靠近她的心。
可是她是如何猜到的?
她又如何確定是他?
她不是早該認定他已死亡,所以才會帶著范柏堯亡命天涯?可如果她直認定他早已亡歿,那為何她能輕易識穿他的偽裝,篤定他的身份?
難道……
她根本知道他沒死,所以這會兒才會如此的篤定!可如果她知道他沒死,她為何要帶著范柏堯逃亡,甚至委屈自己成為他人的情婦?
「一輩子。」儘管被自己所歸納的結論給震懾住了,伊利邁.法西斯仍被檉柳那雙淒絕、空洞的瞳眸給揪痛了心,因而下意識的脫口允諾。「因為你合該是天生幸福的女人!」允諾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這輩子真的是放不下她了,所以她當年為何叛離的原因都已不再重要了。
「一輩子?!」她懷疑地瞅著他,不太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是,一輩子!」他疼惜地捧著她的臉,以吻封誓。
儘管懷疑他所謂的一輩子是否能長久,檉柳仍是被他的承諾給甜了心,欣慰地勾起嘴角,死寂的心田泛上一絲春意。
第七章
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一生幸福。
對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一生心傷。
錯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一生荒唐。
檉柳倚在窗邊細細品味著無意問聽來的話,回想自己的一生。
當年她被撿回行官時,注定了她一生心傷,可現在呢?她到底會一生幸福,還是一生荒唐呢?
自從他答應給她一輩子的幸福之後,他的確貫徹了自己的承諾,想盡各種辦法讓她幸福,可是那種短暫的喜悅真是一種幸福嗎?真能貫徹一生嗎?
這回再遇上他,明明是錯的時間,因為他已娶妻,也是錯的人,因為他不是她想望、系念的那個海上霸王,所以這如鏡花水月的幸福,是荒唐吧!
「想什麼?」伊利邁.法西斯由背後圈住檉柳的腰,巧勁一使,讓她整個人倒進他的懷中,讓一柔一剛的身軀完全緊貼,不留絲毫縫隙。
「想我這回遇見你,究竟是對的時間、對的人,還是錯誤的時間、錯誤的人。」她微側著身子,讓耳附在他的心口,聆聽他沉穩的心跳。
「得到結論了嗎?」他溫柔的撫著她長長的秀髮,撩起一絲,湊近鼻端嗅聞專屬她的誘人芳香。
「沒有。」儘管她認定自己將一生荒唐,卻無意讓他知曉,以免招來他的不悅。
儘管不認同他,可身為一個好情婦,起碼該尊重飼主的論點。檉柳自嘲地叮囑自己勿忘本分。
「是嗎?」凝視她閃爍的眼波,他很清楚她並沒有說實話,可卻無意戳破,以免連表面的和諧都不復存在。「需要我幫你下結論嗎?」挑起她的小臉,柔柔的吻著她始終蒼白的臉色,企圖為她增添些許血色。
雖然大補小補不斷,她卻不知補到哪兒去了,身子始終不見健朗,臉色也總是蒼白如雪,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
「不用了。時間會驗證一切的。」她環抱他雄健的腰桿,將整個身子的重量全都交付給他。
「今天我正好有空,告訴我,你有沒有想去哪兒?」他將臉貼在她的頓邊,舔吻她敏感的耳垂。
「哪兒都行嗎?」被他逗得全身無力的檉柳整個人癱軟在他的懷中,任他暢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