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文撐起腰,大罵四方,模樣也相當可怕。
堅明給淑文講得一言難發,只好認輸。他習慣一聲不響的返入房內,這一次自然不會例外。
淑文覺得這樣的生活,不是吵便是鬧,太沒意思,她不好過,堅明當然也不會好過,但是堅明每一句話都觸動她的怒火,似乎沒有辦法可以不起衝突。
淑文在吵過之後,也再三警告自己,以後頂多不出聲,忍著一二成便算了。
淑文悶在家中,連唐初正來約他們,她也不高興出去,任憑他怎麼好,淑文想,自己總是已婚婦人,最好不要與他多見面。
開心的時候,還可以找朋友聊聊,現在這種心情,往哪兒去都提不起勁。
人懶了起來,也是會懶慣的,淑文放了假好幾天,不但抽不出空暇來,反而似更忙,在家連家務也不想理。
堅明與她,也好幾天不瞅不睬。
他們兩夫妻不去找唐初正,唐初正卻老上門來找他們。
他來的時候坐一會兒,放下一點水果,說兩句話,便也走了,他看得出淑文與堅明兩人的感情是不似當初了。
唐初正是個城府很深的人,誰也看不出他心裡想些什麼,但淑文知道他不是壞人。
堅明開始對他有點不滿。
他問淑文,「唐初正一天到晚上我們家幹什麼?」
「我怎麼知道?」淑文說:「我們家又沒什麼好讓他佔到便宜的。人家是你的朋友,你不歡迎他,你自己對他去說好了。」
「哼,他恃著自己怎麼?每天到我們這裡來坐著!」堅明酸酸的道。
淑文看他一眼,有點怔怔的,他現在顯然是妒忌了,但是又不想法子爭口氣,追上唐初正,反而干吃醋。這像是劉堅明嗎?
淑文看著他。
劉堅明當初可不是這個樣子的。淑文嫁的劉堅明,當初並不是一個這樣的人。她反反覆覆的想著。
堅明現在是憔悴了,工作的壓力使他變了質。淑文對他失望了。
當唐初正再來的時侯,淑文就坦白的告訴他,堅明並不歡迎他。
「他不會的吧?」唐初正問。
「怎麼不會?」淑文懊惱的說:「他變了。」
「他變了?」唐初正笑,「我很瞭解堅明,他是有點倔強,但我這個老朋友,他不至於討厭的。」
「你清楚他,還是我清楚他?」淑文反問。
「那自然是你。」唐初正笑道。
「所以你說我講得對不對?」淑文低著頭說:「也許我自己也變了,總而言之,我們,唉!」
「別垂頭喪氣的,你們之間,我也看得出一二分了。」唐初正笑一笑。
「男人分很多種,一種尊重妻子,另外一種視妻子為附屬品。」淑文說。
「堅明屬哪一種?」唐初正問。
「你沒看不出來?」
「堅明沒你想像中的那麼離譜。」唐初正說:「女人的毛病是想得太多。」
淑文笑了。「唉,你!」
「結了婚,已不是少女啦,還得想這個想那個的,當然會對現實不滿,這還用說嗎?」
「你倒分析得很有道理,」淑文說:「但是女人總是女人,又有什麼話好說呢?」
「女人總是女人。」唐初正想了一會兒,「這句話說得真有意思。」
「所以別責怪我。」淑文歎了一口氣,「這幾個星期來,連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老是魂不守舍的,大概實在是悶死了。」
「我曉得你的意思。」唐初正拍拍她肩膀,「來,把苦衷訴給我聽,我喜歡聽。」
「你這樣問我,我倒是什麼都說不出了。」淑文笑笑,「你也別氣堅明,他不是壞人。」
「看,還是幫著他,我也沒說他是壞人。我自己倒像歹角,在離間你們兩人的感情了,所以說,我這個朋友是難做的。」
「唐,請你不要這麼講,我是感激你的。」淑文說:「找一個好的朋友並不容易呢。」
「你要我幫忙嗎?」唐初正問:「去教訓堅明一頓?」
「教訓他什麼?」淑文笑,「算了。」
「以後還能不能到你們家來?」唐初正問。
「當然可以,當堅明脾氣好一點就可以來了。」淑文道:「要是你不介意的話。」
「我不會介意你們的,你們這一對,別這麼吵吵鬧鬧就好了。」唐初正笑笑。
「相信我,我也希望這樣。」
「你該對堅明好一點。」
「好一點?我刻薄他嗎?」淑文驚異的道。
「嗯。」唐初正道:「在某方面來講是有一點的,你讓他的心理負擔太重了。」
「啊,我的負擔不重?他的反而重?」
「淑文,爾別動脾氣好不好?」
「唐,你不是我,你不會知道我的苦衷,你別多管我們的事了。」
「淑文,我知道你過得並不太舒適。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工作得很辛苦,但是互相遷就是一定要的,淑文,你弄清楚了這一點,也就好了。」
「唐,你知道什麼?」
「淑文,我們別談這個了,算了,等我明白一點的時候,才教訓你,好不好?」
「唐,算了,正如你我,你不瞭解,夫妻的事除了兩個人,大家都不會瞭解。」
「淑文,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如何?」
「不去,一會兒叫人看見了,不好意思。」
唐初正笑起來,「淑文,你真是,真的婆婆媽媽起來了。」
「形勢比人強。」
「淑文,那你乖乖的回去,弄幾個堅明愛吃的小菜,不要與他冷戰了。」
淑文一想,是的,她也有好幾天沒好好的弄飯菜了。堅明沉默寡言,不說什麼,但是心裡當然是不滿的,她應該對他好一點。
聽唐初正的話?
淑文說.「好,我回去了,買幾個菜。」
「聽我的話,準沒錯。」唐初正道。
「嗯。」淑文抿嘴笑笑,「就這麼吧。」
「有空叫我來,別挑撥我與堅明的感情。」他說笑。
「貧嘴,真嚼舌根。」淑艾笑罵。
淑文與他分手後,果真打醒精神,去買了菜,煮了飯,弄了幾弄,興趣反而來了,於是再接再厲,燒了菜,預備好好的讓堅明吃一頓。
淑文在廚房裡弄了半天,才記起來,她與唐初正出去,是想到唐家去看看的,現在反而沒去,莫名其妙,反而聽了他的話,回家弄飯菜了。
淑文聳聳肩,覺得唐初正真還是一個朋友,堅明對他沒好感,他反而幫堅明講話,朋友也應該這個樣子的,不然也不算是朋友。
她將飯菜排在桌子上,等堅明回來。
堅明在七點二十分回來,看見淑文樣樣預備得好好的,不禁有點驚異,又看看淑文臉色,平靜和易。
他問:「我打過兩個電話回家,沒有聽,怎麼你沒出去?」
「出去買菜了。」淑文說:「休息一會兒吧,要不要喝杯水?脫了鞋子吧。」
堅明呆呆的看著她。「怎麼?你不生我氣了?」
「別說這種話了。肚子餓了沒有?快點吃吧。」
堅明看了看菜,「咦,吃明蝦?」
淑文微微一笑。他們兩個人說的話是這麼的無聊,完全像陌生人一樣,一談到正事,馬上就起衝突。所以淑文也只好跟著他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那吃飯吧,你也吃。」堅明拍拍她的手,「辛苦了。」
他們兩夫妻總算和平共處了一晚。
吃完了飯,時間好像特別的長,淑文拿了一木雜誌看,堅明看報紙。兩人都忽然空閒起來,也沒有什麼好說。終於堅明開口了。「要不要去看電影?」
淑文鬆了一口氣,「沒有什麼好的戲,不看也罷。」
「你悶不悶?」堅明問。
「不悶。你呢?」淑文呆呆的反問。
「我倒有點累了。」他打了一個呵欠。
「才九點半呢。」淑文說:「很早。」
堅明搔搔頭皮,「也許是日間的事比較忙,你在家中,不覺得吧?」他說。
淑文聽了,又苦笑一下,她不明白為什麼堅明永遠不會學乖,永遠暗暗的在提示他比她辛苦,比她忙,而事實上卻剛相反。
如果要吵的話,又可以大吵一場了。但是淑文沒勁,她也似懶洋洋地,聽過不開心,也就算了,也不計較。堅明站起來,回睡房去躺著。
他高聲的道:「淑文,我先睡了。」
淑文沒有應他。她曉得堅明不到十分鐘,便一定熟睡了,她多講也無謂。
堅明亮著燈睡著的,他連澡都沒洗,淑文把他第二天該換的衣裳取出來,疊在沙發上。她實在睡不著,但是坐在那裡看堅明的睡相,並沒有什麼好看。
堅明睡得像個孩子,倒在床的一旁,永遠不躺在枕頭中央,也不會留下一邊床給淑文,整個人橫在當中,淑文搖頭,又替他開了鬧鐘。
做了這些瑣碎事,淑文掛念起小明來,也許忙也有忙的好處,如果小明在,她就不會想得這麼多了。她把所有的燈關了。
很久沒嘗到失眠的滋味了,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一張床好像特別硬,街上的車聲也特別鬧,還有堅明的一條腿老是不客氣的擱到她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