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她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彷彿是做夢似的,房間哀涼涼的:把我的汗一下子吸得乾乾淨淨。
「小弟喝什麼?」她問我。
小弟?我幾時晚了小弟了?我還不至於那麼小好不好?。
「不喝了。大哥特地叫我送這個來。」我把盒子沉過去。
她接過去,「真是麻煩你了,不好意思。」。
。
她當著我面打開了,盒子裡是一隻寶石胸針,離這麼遼,還閃閃生光的。
大哥倒是好情意,遂這麼名亡的東西,難怪說不注大嫂曉得。我默默的坐著。
她把胸針拿出來,扣在衣服上,問:「好不好看?」玫嚇一跳,那是塊手指甲大小的綠寶石,四周釘滿了鑽石,是只英國維多利亞時期式樣的別針,的確好看。
。
我點點頭。
這叫大嫂見了,一定要跳幾天。
她問:「聽說家霆結婚了?」聲音也很自然。
「是的,去年……一年多了。」我算著日子。
「他--快樂嗎?」「很快樂的樣子。」「有孩子嗎?」「沒有,就快了。」我說。
她沉默了下來。然後我覺得我應該要走了,。我站起來告辭。她送我到門口。我轉頭著見她的臉,是這麼出乎意料的年輕,一雙眼睛真是黑白分明,她是誰呢?我從不曉得大哥有這麼一個女朋友。
「謝謝你。」她說。
「不客氣。」「請你告訴家霆好嗎?謝謝他的禮物。我只是路過,沒有其他的意思。」她說。
我叉點點頭,「…:他很……記得你的。」我想起大哥沉重的表情。「他只是有點不方便,他叫我來,我是他弟弟,也一樣的。」我說。
「我明白。」她說。
「再見。」我說。
她一直送我到電梯口。她是一個美麗的女子,皮膚像奶油一樣。我乘電梯到大堂,呼出一口氣,找到了電話,打到大哥約寫字樓去。
電話才向了一聲就有人來接,大哥好像一直等這個電話似的。
「大哥,送到了。」「她--說什麼?」大哥問。
「她說謝謝你,她只是路過,沒有其他的意思。」「她這麼說?」「是的。」。
「啊。」大哥彷彿也鬆了一口氣,「謝謝你,阿雷。」。
「不客氣,大哥。你放心,我會替你守密的。」我掛上了電話,坐到咖啡廳去,叫了一杯啤酒。
人與人的感情,是很難說的吧?連大哥遠碰到這麼一個難題。不過它是路過的,她說:「叫大哥不要擔心。」我這一杯啤酒喝了很久,喝完了,回家。沒想到大嫂也在,正與母親說話呢,我嚇一跳,非常的心虛,一張臉就慢慢的紅起來。
大嫂詫異的說:「阿雷怎麼了?見了我都臉紅,你還找女朋友不找?」、我不響,回到自己房間,淋浴,換衣服,躺在床上看書。耳沒彷彿老是聽見那個女孩子在問:「家霆嗎?家霆白二每一個身,居然睡著了。
睡醒的時候,剛好大哥來接阿嫂,我就沒起床」我不大想見大哥,也怕他不好意思。
大哥走了之後,我起床吃了點東西,看看時間,還早著,又沒地方可去,忽然之間我心裡就起了一個念頭,反正就是沒做好,也不見得有人會笑我。
我拿起電話,可是找誰呢?我又不曉得她叫什麼名字。可是還是撥了電話號碼,接到二百號房去了。聽電話的正是她。我聽見她的堅音,心裡面很有一種展湯的感兌。
我說:「是我。」她怔一怔,馬上問:「是家霆嗎?」我溫和的說:「是家雷,家霆的弟弟。」「啊,小弟。」她笑了。
我訕訕的問:「今天晚上不打算出去嗎?」「……一直沒有出去。」「如果我請你出來,你會出來嗎?」我又問。
她彷彿是一怔,「你打算請我出來嗎?」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它的一種口滑,我說:。「是的。」「去哪裡呢?」我是老老實實的答:「我不外是請你吃一頓飯,然後去跳舞。你有什麼意見沒有?」「沒有。你打算來接我?」她問。
我倒沒想到她會那麼爽快。很是輿習,所以馬上說:「當然啊,馬上來接你。」「過十五分鐘你到,好不好?我換件衣服就行。」「好的,好的。」電話在那一頭輕輕的被擱下了。
我在這一邊是滿身滿頭的汗。
我呆了一會兒。是家霆嗎?她一開口就問,彷彿是一隻影子,一隻小巧的影子。某一段時期--總有一段時間吧?這幾個字一定是大哥所熟悉的,他一撥電話,或是一出現,她一定會問:是家霆嗎?
然而……後來發生了一些什麼呢?後來為什麼大哥娶了大嫂?為什麼現在又派我送去一個寶石胸針。
告訴家霆,我只是路過,沒有其他的意思。她說的。
我匆匆的換了套衣服,就開著車去了。
晚上的金宮酒店是非常熱鬧的。就在這酒店裡,可以吃飯跳舞的地方是非常多的。
我到了她房間門口,忽然有點不好意思,一天來了兩次。
還沒敲門,門就開了。
她站在門口,說:「我聽見了腳步聲。」我訕訕的走進去,房間裡開著燈,大包小包都收拾好了。我在原來生過的沙發生了下來。
她徵笑著,是一種溫和的笑。她已經換了衣服,還是白色的,一種薄料子縫的裙子,她坐在我對面,像是有話要說。
我耐心的等著她。
她說:「我們以前沒見過呢,不過是應該沒見的,我與家霆,是在星加坡認識的。」我想起來了,三年前,大哥因公事出差,曾經在星加坡停留過一段時候。
「後來……他回去了。」她說。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唉,真的,還沒告訴你,你叫我阿七好了。」「那是你的名字嗎?」我說:「多奇怪的名字啊。」「我的真名字叫荷官。」我很有興趣,「真好聽,是不是七月裡生出來的,所以有荷花呢?」她笑了,她說:「怎麼你間得跟家霆一模一樣啊:」我也笑笑,不響。我們兄弟倆,不見得真的這麼像吧。
我問:「你要見他嗎?我去叫他出來。」「不不,」她趕快搖手,「我不想見他。」我倒又猶疑起來。可是她又口口聲聲的記著他。
阿七說:「我真的只是路過,可是被他打聽到了,因此叫你送來了禮物,實在是很不敢當的。
你肚子餓了沒有?我們該去吃點東西了吧?」她站起來。
我問:「你莒嗽去哪裡?」「就在這酒店裡有一家很好的中菜館,我在電梯裡聽兩位外國老太太讚不絕口,我們去試一試好不好?」我點點頭。
她說:「你脾氣好,家霆比較暴躁,你比他小幾歲?」「五歲。」「是的,看得出來。」她微微一笑。
她說話那態度,彷彿是咱們家老親戚,我很喜歡她,一點也不緊張,因為她說話是慢慢的,很鬆弛的,她的微笑又美麗又柔和。
吃完飯我們在附近找了一間夜總會,各人要了一點點拔蘭地,便生了很久,其實我們並沒有跳舞。在香港還可以做什麼呢?不外是看電影吃飯跳舞,再也想不出別的事了,或者可以結婚,給了婚就不必上街。
所以我一向情願在家裡看看書報算數,很少出來。,也是一種情趣今天才發覺,原來只是沒有好的伴吧了,現在與阿七在一起,我覺得吃飯跳舞。
跟她在一起很好。
我問:「你家在哪裡?」「吉隆坡。」「當然可以。」她笑說:「不過你們多數往歐洲跑,對亞洲不表示興趣。」「我可以來看你嗎?」。「我會來的。」我說:。「請把地址給我。」她為了一個地址。我鄭重的收起來。
「這一次來,是逛逛吧?」「是的。」她說:「買點衣服香水。你知道,女人是女人。」閒閒的說著,她笑了。
「我會來看你的。」我說。
「謝謝你。」我看看表,十一點了,時間過得真快,獨自在家裡,拚命的看雜誌,也磋不過一個鐘頭。
我問:「你幾時走?」「還住兩三天。」她說:「昨天到的。」「你要是有空……你明天有空嗎?」我渴望的問。
「明天約了幾個朋友,中午以後,可能有空。」她說:「為什麼問?」「我還想見你呢。」我說。
「是嗎?」她一怔,微笑說:「你沒有功課?不忙?」「不忙。」她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你是存心來陪我的了,這一切,不是家霆安排的吧?」「不是:」我馬上否認,「我自己要來的。」「好的,中午以後,如果在,我們去逛山頂。」她說。
「那我先打電話給你。」我說。
她這次也點點頭。
我送她回酒店,我說:「你真是十分美麗的。」很拙笨的一句讚美。
她說:「將來你會看到很多比我好著的女人。」。那口氣,是非常老氣橫秋的。我不與她爭,與她一爭,就益發顯得孩子氣了。所以就在門口與她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