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杭州菜。」
「不如挑一個可以跳舞的地方。」
吳仲良建議:「這樣吧,先去吃飯,然後到國際會所跳舞。」
「好極了。」細佳鼓掌。
「不過,」吳仲良遲疑一下說:「你還有別的衣服吧。」
細佳笑,「放心,我不會再穿吊帶裝。」
那邊忽然有人喊:「大姐跳水了,大姐跳水了。」
他們連忙擠過去看熱鬧。
吳仲良站得她很近,細佳有種異樣感覺。
晚會順利結束,最高興的是余奕楓,立刻撥電話通知沈素英,「共籌得四十餘萬。」
然後,她一直安慰在哭泣的素英。
有份參予的諸人都累得倒在椅子裡。
「我這才明白什麼叫筋疲力盡。」
慧娜剛跳完水,頭髮濕漉漉,正用大毛巾擦,長歎一聲,「我們辛苦一日,素英不知要辛苦多久。」
細佳斟出咖啡,「來,提提神。」
「細佳今日有收穫。」
細佳甜蜜蜜地笑,「我不否認。」
余奕楓頷首,「細佳,好心有好報。」
細佳挽起晚禮服,一看裙角,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撕爛。
她說:「有需要再來。」
「呻,」慧娜笑,「但願人人身體健康,自給自足,毋需籌款。」
「千真萬確。」
「來,收拾一下,打道回府。」
「明天起碼睡到下午一時。」
「對,別打電話給我。」
晚會散了。
那晚躺在床上,細佳好像還聽見拍賣會的叫價聲。
「六千。」
「兩萬。」
「五萬。」
別想太多,可能,人家真的只是為著做善事。
星期二,沈素英偕子出發去做手術。
細佳沒有去送行,她怕自己會哭。
余奕楓回來報告說:「母子都很鎮定,那醫生是大國手。」
「幾時有消息?」
「三天後。」
她的約會在四天後。
細佳去訂檯子,寫菜式,以及添置新衣。
她選了一套淡黃色小外套配裙子,十分優雅,與那晚扮的卡門不同。
心情十分緊張,一有電話來,就怕是吳仲良來推約,「對不起,公司要加班」,
「不好意思,我家裡有事」……
終於到了星期六上午,電話來了。
細佳有點害怕,他會詛什麼?
「明天晚上七時我來接你。」
她鬆一口氣,反而覺得惻然,梁細佳,你要看清楚才用感情呵。
可是當時心慌意亂,已經失去一半理智,只覺他是適合的人,細佳頭都痛了。
她繞起無名指與食指,喃喃道:「希望不錯。」
那一日,她倒瀉咖啡,叫錯名字,打亂了文件。
幸虧臨下班時沈素英打了長途電話來。
「手術順利完成。」
大家鼓掌。
「小傢伙在康復中。」
聽到好消息,細佳鬆弛下來,凡事處之泰然。
她高高興興返家裝扮。
淋浴後抹一點粉擦上粉色口紅便坐在客廳看小說等人客。
門鈐響的時候才六點半。
咦,是誰?
門一打開,可不就是吳仲良。
他手執一小束紫色薰衣草,微微笑,身體靠著門框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細佳亦有同感。
「實在等不及了,故早到半小時,請諒。」
換了是細佳,她也會那樣做。
她請他進屋。
吳仲良稱讚道:「今晚你漂亮極了。」
「謝謝,晚飯我已經安排妥當。」
「素英母子怎麼樣?」
「大的半個月後可以近來。」
吳仲良沉默一會兒才問:「整件事裡彷彿沒聽見有人提起素英的丈夫。」
細佳輕輕說:「素英遇人不淑。」
吳仲良呵地一聲。
「不要緊,她很能幹,她會得挺過來。」
兩個人不再置評,他們都知道一段成功的婚姻在生命中實在太過重要。
吃完飯他們並沒有去跳舞,他倆找到一間清靜的咖啡室談天。
「那晚你的表現真令我訝異又感動,平日冷若冰霜的你居然那麼出力。」
細佳鼓起勇氣說:「我多怕你不會競投。」
「細佳,我一直想的會你,但是從不知這如何開口,真怕你會冷冷看我一眼,然後說:『我沒有空,以後也沒有空,對你來說,到公元二○○七年也不會有空』。」
細佳訐異,「我看上去是那樣的人嗎?」
「有若干男同事提起被你拒絕的情況,猶有餘悸。」
細佳笑了,訕訕地道:「我是有選擇的。」
「若不是那次拍賣的會,說不走我還在躊躇。」
細佳頷首,好心有好報。
「細佳,你不是單為慈善吧?」
細佳微笑,「下星期六再請你一次,這次,不為別人,單為自己。」
吳仲良完完全全放下一顆心。
細佳回到家裡,一直哼著歌。
她把那件黑色吊帶裙子取出,細細觀看。
明天得拿出去乾洗,請店員補一補,拿回來好好收妥。
也許,在結婚十週年那天,需要穿著,照樣配大蓬頭,鮮紅胭脂。
電話鈐響了。
「細佳,我是吳仲良,我還有話要說。」
「我也是,下星期六要不要帶吻過我的小男孩一起來?」
「恕我自私,我想單獨見你。」
「也好。」
「這樣吧,我們可以去探訪他……」
諾言
桂波好久沒有那樣忙過了。
弟弟慎滿一聲要來吃飯,她早三天就開始準備菜式。
他們李家原藉上海,雖然桂波姐弟在紐約出生,可是愛吃滬菜,桂波會得做幾味。
材料不外是雞鴨鵝魚蝦蟹,不過烹飪工夫可有高低,單是一味八寶鴨子,已花去一日。
桂波十分愛護弟弟,一聽得他會帶女友來見她,喜不自禁,立刻忙將起來。
這傢伙自從十七歲起身邊就女友不絕,可是從不帶回家來,這次可能是認真的了。
也該成家立室啦。
在電話裡慎滿的聲音十分興奮,「姐姐,你一定會喜歡她。」
「喂喂喂,」桂波笑問:「是華裔吧。」
「百分百純正華人,是倫敦頗有名氣室內裝修家。」
「人長得可漂亮?」
「秀麗脫俗。」
「你走運了。」
「我也那麼想。」
「可有嫁妝?」
慎滿答:「收人肯定比建築師高。」
桂波笑,「別看低自己。」
「那麼,週末見,記住,我們會來住兩晚。」
「得了,都準備妥當。」
特地自倫敦到紐約來同姐姐吃頓飯,多可愛,桂波自覺得到尊重,非常高興。
她本來想叫男朋友陸榕基一起來,可是一想,陸仍是外人,有他在,一共三個不同姓氏的人共處一室,太過複雜。
也許他們有體已話要說。
吃飯時三個人最適合,然後,喝咖啡時才叫小陸上來未遲。
光是咖啡她就備了好幾種,務使對方賓至如歸。
慎滿到現在還沒告訴姐姐,她叫什麼名字。
陸榕基打電話來:「有什麼叫我做?」
「名貴水果一盒,白色香花一大東。」
「你這個姐姐沒話說。」
桂波笑,「是呀,所以每個人都要有個姐姐。」
「有沒有期望?」
「只要慎滿快樂便好,還有,希望她不吸雪茄。」
「真是個好姐姐。」
「你九點正上來吧,不過,禮物得早上先到。」
「但,是個根刻薄的女友。」
桂波笑著掛上電話。
她與弟弟本來一起在倫敦求學,畢業後她到紐約發展,慎滿則留在那邊。
她讀醫科,他修建築,都是人才,讀書時很吃了一點苦,到今天差不多早已忘記,到了收成的時候。
如無意外,明年之內,兩姐弟都會結婚成家,父母當可老懷大慰。
一切都準備妥當,鮮花水果也送了上來。
小小公寓收拾得一塵不染,李桂波鄭重迎賓。
慎滿說過不用接飛機,他們會租車子直駛長島。
飛機下午兩點到,算算時候,王時過一點可以見到他們了。
桂波一查等到四點。
本來不緊張的她忽然有點不安。
早知把陸榕基叫來,兩人說說笑笑,時間比較容易過。
然後,門鈐叮噹一聲。
來了來了。
桂波跳起來打開大門,果然,馬上看見一臉笑容的慎滿,一張嘴笑得自一隻耳朵咧到另一隻耳朵。
姐弟緊緊擁抱。
「一年多不見了。」
「可是我們慣例每星期通一次電話。」
「女朋友呢?」
「在停車,我搶先上來見你。」
「怎麼可以叫女友一個人做苦工?」
「姐,她不是那種嬌縱的人。」
「好極了。」
接著,復面有人說:「我來啦。」
慎滿一讓開,桂波看到一個身材高佻,容貌秀麗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本來微微笑,與桂波一照臉,笑容凝住。
她連忙低下頭。
一方面桂波也愣住,好不面善,在什麼地方見過?這樣漂亮的女子並不多,應該有印象,可是一時偏想不起來。
「姐姐,我同你介紹,這是胡星德。」
呵,電光石火問,桂波想起來了,竟是她!
桂波像頭上被人澆了盤冰水一般,作不得聲。
原來是她,今日的她比過去的她健美活潑,宛若二人,怪不得一時間沒認出來。
而她顯得一見李桂波就記起是什麼人。
世事竟會如此巧合。
當下桂波一腔歡喜不知丟到基麼溝渠裡去。
她強笑說:「請問喝哪種咖啡?」
慎滿笑說:「普通咖啡加牛奶及糖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