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語。
家瑾歎口氣,「我看你還是在離恨天逛逛算了,時間很容易過,在我的世界裡,一天要苦幹十個鐘頭,只怕你要放棄舊我的嗜好。」
少女淒苦的看著家瑾。
「況且,」家瑾說:「誰說我不回去。」
少女失望了。
家瑾有點不忍,「或許,」她給她一點指示,「你應當選擇一個小孩子的身軀,慢慢長大適應我們的時代。」
少女過來說:「謝謝姐姐。」她忽然來扯家瑾的手。
家瑾被她拉住,她力氣居然驚人,家瑾急了,大力掙脫,退後兩步,撞在床沿上。往後一翻,恰恰落在自己的身軀裡。
還來不及說糟糕,已經感到一陣劇痛,不由得呼喊出來,頭顱兩邊轉動。
看護在鄰室的攝像傳真看到,連忙趕過來。
家瑾睜大眼睛求助:「痛……」
「立刻替你注射。」護士笑得十分安慰。
「痛上加痛。」家瑾抱怨。
「你醒了。」
家瑾點點頭。
「你昏迷了一日一夜你知道嗎?」
「一定是太痛了。」
「是,一定是。」
家瑾呆半晌說:「我做夢了。」
護理人員替她注射。
家瑾仍然滿頭大汗,「多奇怪的夢……」
朱致遠與林資清同時進來,看到家瑾無恙,各由各轉過頭鬆口氣。
他們髓即過來一人拉住家瑾一隻手。
家瑾略為好過點,有氣無力問:「怎麼沒有鮮花糖果?」
資清破涕為笑,「好了好了,還是她。」
朱致遠的手顫抖。
「老朱,我做夢看見你哭。」
朱致遠用手背擦擦眼睛,「你才哭呢。」
看護說:「讓她休息吧。」
家瑾閉上雙眼。
她在七天後出院。
朱致遠開車來接她,資清扶著她回家。
坐在自己的客廳裡,她看到一地文件。
資清幫她拾起,並且說:「要關上窗戶,你不能吹風。」
家瑾怔怔的不語。
她回來過,她又回來了。
她不能肯定此刻的她有沒有附在肉體上。
「資清,致遠,你們坐下,我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你們。」
朱致遠走到她身邊蹭下,「有話慢慢說,你先躺下,對了,我告了兩星期假來服侍你,我記得你有一張折床,可以放在書房裡,讓我睡正好。」
家瑾呆了,他告假,為她?
林資清向她眨眨眼。
家瑾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忽然發覺生活中什麼人最重要。」
家瑾微微笑了。
沒想到多年僵局一朝打破,不知算不算因禍得福。
她開口:「我在醫院做了很奇怪的夢──」
資清打斷她,「閒話休提,我要回家替你張羅吃的,小姐,請你好好休養。」
「慢著。」
咨清轉過頭來。
家瑾微笑,「我無故昏迷那一晝夜,你們以為要失去我了吧。」
資清咳嗽一聲:「如今科學如此昌明,我們根本沒有怕過。」
大家都笑了。
家瑾抱著腹部,「真痛。」
資清說:「如今你不怕沒有訴苦的人了。」眼睛看著朱致遠。
老朱揚聲問:「叫我?」
「把你的怪夢告訴他吧。」資清說。
事情並非必定如此
小郭雙腿擱在茶几上,深深沉醉在梵啞鈴聲中。
琦琦搖搖頭,笑。
她對古典音樂一竅不通,亦不喜歡,但羨慕他人有這種修養,並不妒忌。
小郭見她進辦公室來,抬起頭。
琦琦脫口問:「是什麼曲子,調子這樣怪?」
「是相當現代的一首曲,由大師海菲茲演奏,叫做IT AIN'T NECESSAILY SO。」
琦琦詫異,「這麼怪的曲名?」
小郭點點頭,「翻譯出來,即是『事情並非必定如此』。」
「唔。」
小郭指指腦袋,「令你深思是不是?」
「真的,」琦琦說:「我們開偵探社尤其要把這句話視作金石良言:表面是此,不一定如此。」
小郭笑,他伸手關上錄音機。
琦琦說:「噯,你繼續聽呀。」
小郭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往樓下看。
「琦琦,」他叫:「過來。」
琦琦走到窗前,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只見樓下空地的長凳上,坐著一對年輕的男女。
那女子不過十七八年紀,正在掩臉哭泣,那男生比她稍大一點,正勸她。
「琦琦,單看表面,這對男女令你想起什麼?」
琦琦簡單的說:「一對鬧意氣的情侶,許有解決不了的煩惱,男方正希望女方回心轉意,繼續為他犧牲。」。
「犧牲?」
「當然,」琦琦感喟,「在任何時間裡,吃虧的總是女方。」
「太偏激了。」
那女子似不願聽,欲起身離開,男方拉住她,女子掩臉痛哭。
「看,」琦琦說:「那男人多沒良心。」
小郭笑了,「來,我同你去瞭解真相。」
琦琦揚起一條眉。
「跟我來。」
小郭拉起琦琦的手,一起離開辦公室,走到樓下,走近長橋,只聽得男方說:「你放心,手術不會有危險。」
琦琦看小郭一眼,不作聲。
女子仍然不能釋懷,哀哭不已。
琦琦生氣了,她最看不過婦孺遭受欺侮,她衝動地踏前一步,小郭拉住她。
小郭緩緩走到那女子身邊,很客氣的問:「這位小姐,身體可是不適?」
她看見有陌生人向她走來,又開口發言,便向身邊男子的懷裡靠去。
琦琦這時才發覺這一男一女長得非常相似,心中打一個突,噫,這件事裡恐怕另有乾坤。
小郭坐在他們對面的長橋上,煞有介事地搭腔:「生死由命,富貴由天。」
琦琦暗暗好笑。
誰知那男子卻聽得非常順耳,點點頭,「這位先生說的是,」隨即對那女子說:「妹妹你聽到沒有,母親一定吉人天相。」
琦琦鬆一口氣,「你們是兄妹?」
他們點點頭。
草坪上面,正是本市設備最完善的醫院。
琦琦說:「放心好了,有你們這樣可愛的一對子女,老太太起碼活到八十歲。」
那女孩子看看表,「時間差不多了。」
他倆向小郭及琦琦擺擺手離開。
小郭雙手插在褲袋裡,「看見沒有,事情並非必定如此。」
琦琦說:「可是人們仍然只肯相信表面現象。」
「其實,」小郭說:「天性單純亦是一種福氣。」
他們返回辦公室去做正經事。
已有客人在偵探社等小郭。
郭大偵探連忙照呼,「有勞久等,閣下尊姓大名?」
「我姓古。」他是一個風度翩翩,舉止優雅的中年男子。
「古先生有何貴幹?」
古某略為猶疑一下,自皮夾子取出一張照片,遞給小郭,小郭接過,相片中人是個美貌少女,巧笑倩兮。
小郭不動聲色。
古某說:「我懷疑她同這個人走。」他又取出一張照片,輕輕放在辦公桌上。
照片內是個英俊小生,小郭直覺上認為他同少女十分匹配。
「我想得到他們二人來往的詳細資料。」
小郭點點頭。
「這是她同他的住址。」
古某隨即取出支票簿,開出一張支票交予小郭。
小郭說:「我們每隔三日向你匯報。」
姓古的中年人離去。
小郭把兩張照片放在面前。
他同琦琦說:「表面上,你看到什麼?」
「古某懷疑年輕的情婦有外遇。」
「唔。」
琦琦笑,「但是,事情並非必定如此。」
小郭訴苦,「我最討厭做這種差使。」
「但酬勞非常豐厚。」
「更加顯得事情卑劣。」
「讓我這個弟子來服其勞如何。」琦琦笑。
釘梢第一天,琦琦便發現這一對男女的經濟狀況非常懸殊。
女方住在酒店式豪華公寓內,一年租金已足夠購置男方所住的中下級住宅樓宇。
女方獨居,男方與家人同住,人口眾多,經過約莫統計,琦琦認為他們是男方的父母、兄嫂,以及兩個侄兒,男方未婚。
第二天,琦琦帶同攝影師前往,查獲男方名叫莊世平,他生活作風樸素,任職一間小型廣告公司,每日清早准八點出門,下班時間不定。
他與女方,天天見面。
毫無疑問,他倆是情侶。
琦琦回去報告,「已經可以交差了。」
照片拍得很好,藝術氣氛濃厚,花前月下,非常浪漫,一點不見猥瑣。
小郭卻說:「不,我們繼續調查。」
他跟琦琦一起出去,車子停在豪華大廈對門,等女方露面。
她真是一個美女,豐碩的身材,孩子般臉蛋,姿態天真活潑。
琦琦說:「這樣的才貌,甘為外室,生女沒前途。」
「她叫什麼名字?」
「她的名字同人一般標緻,叫邱晴。」
小郭讚好。
「他們是真的相愛。」琦琦說。
「誰同誰?」小郭問:「古某同邱晴,邱晴同小莊,抑或古某與小莊?」
琦琦不去理他,「真正相愛是看得出的。」語氣中帶著悵惘,帶些嚮往,帶些遺憾。
小郭微笑,女人,永遠感性重於理性,他也情願她們那樣,純理性女子會可怕。
琦琦說:「古某應當放棄邱晴。」
「你看,她穿得這麼好吃得這麼好,全由他供給,換了是你,你會放過一個吃裡扒外的人嗎?」
「讓我找機會與她講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