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琦氣餒,「換了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我會推了此案,因為我根本聞不到任何香味,那純是你們的心理作用。」
琦琦沒好氣。
「還有,你搜查過屋子每一個角落沒有?」
「搜什麼?」琦琦瞪著她。
「證據呀,一股香味不會平白留在公寓內二十五年不散,總有個來源,是不是?」
一言提醒了琦琦。
「我陪你走一趟吧。」
周未,伍光宇不在家,看情形,他大概已找到女朋友,屋子佈置得這樣漂亮,人只不過深夜回來睡一覺,多麼浪費。
「香味在什麼地方最濃郁?」
「書房。」
小郭一進書房便逐格地板檢查,然後輪到窗簾背後,衣櫃角落,書架頂端,他一寸一寸細心察看,花了好些時候。
忽然問:「這只櫥裡放些什麼?」他敲敲一隻花梨角櫥。
「不知道,它一直鎖著。」
「是伍光宇的東西嗎?」
「我不知道,但伍光宇交給我的一大把鎖匙中可能有一條可以開啟。」
「過來試一試。」
琦琦挑出枚小小銅匙,一打就開。
裡面什麼都沒有。
但茉莉花香忽然撲鼻而來。
琦琦興奮地說:「在這裡了。」
小郭失望的說:「我仍然什麼都沒有聞到。」
琦琦拉開一格抽屜,捧出一隻水晶香水瓶,瓶子大而圓,玲瓏剔透,在光線下晶瑩可愛,香水已經蒸發乾沽,只剩下深棕色跡子,不過仍然芬芳撲鼻。
午夜飛行。
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
那位女士何嘗有回來。
白叫懷念她的人哀傷欲絕。
白鉤起一段傷神的往事。
琦琦低下頭,「此案已破。」
小郭接過香水瓶嗅一嗅,「原來是這只瓶子作祟,它一直靜靜地孤寂地散香味。」
「誰把它放在那裡?」
「當然是女主人。」
「二十五年來它一直躺在櫃內?」
「恐怕是。」
「原來如此。」
「把這件事告訴伍光宇吧,我們可以下班了。」
琦琦點點頭,推上櫥門,把水晶瓶子放在書桌上。
第二天一早,琦琦告訴伍光宇,屋內那股茉莉花香的來源。在現今這個繁忙的商業社會中,任何事情都依著一定的軌跡發展,沒有什麼事是不能解釋的。
伍光宇彷彿不大關心,「書房裡的角櫥?對,它屬於前任住客,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下班我上來把餘款付給你們。」
琦琦幾乎不好意思收他的費用。
伍光宇過了一天才來。
他身邊跟著個女孩子,琦琦看見她簡直覺得眼前一亮,她雪白的鵝蛋臉簡直似發出瑩光來,雙眼明亮溫柔似兩泓水,難怪伍光宇緊緊握著她的手,像怕她逃走。
琦琦還沒開口,伍光宇已搶先介紹:「我女朋友朱明明。」雙目不願離開她的倩影。
琦琦本想招呼她,忽然鼻端接觸一股熟悉香味,她非常震驚,凝視朱小姐。
伍光宇取出支票付給小郭,一邊說:「你們找出的香水瓶子,現在屬於我,明明看見,不知多喜歡,拿了去用,她說這種古董款式已不多見,是不是,明明?」
這時小郭叫他:「伍先生,請到這裡拿收條。」
伍光宇走到那裡去。
琦琦乘機問:「朱小姐,你用的是什麼香水?」
「香水?」那女孩子輕快地反問。
「是呀,茉莉花香味,很適合你。」
她微笑答:「我從來不用香水。」
琦琦吃驚,「可是我聞到一股香味。」
朱明明聳聳肩,「我卻什麼都沒有聞到。」
琦琦不出聲。
朱明明走到那裡,香氣傳到那裡,琦琦不敢再說什麼,一定是她多心,處理這件事的時間久了,她不能忘記那股香味。
她看見小郭暗示她過去說話。
「琦琦,」他低聲問:「你的臉色蒼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沒事。」琦琦否認。
「對了,你有沒有聞到朱小姐身上的香水味?幽香動人,難怪女性愛用香水。」
琦琦合不上嘴,「你終於聞到了。」
「就是這個香味?」小郭問。
琦琦點點頭,臉上露出驚怖的神色來。
「你肯定?」小郭再問。
「我永遠不會忘記這種香氣。」
那邊伍光宇揚聲,「我們要走了,改天喝茶。」
小郭連忙追上去送客,「這麼急,約了人嗎!」
伍光宇答:「去接我弟弟光宙飛機,他自澳洲畢業返來。」
琦琦一聽,好似當頭給人淋下一盤冰水。
她怔怔地憐憫地看著這一對年輕人,不祥的預兆充滿她的心胸,她想開口勸阻他們,卻不知從什麼地方說起,琦琦急得要落下淚來。
只聽朱明明說:「光宇說他弟弟英俊瀟灑,真要看過才信。」
小郭笑,「那你們趕快去吧。」
伍光宇已經拖著朱明明走了。
琦琦猶自發呆,忽然覺得香盈滿室。
小郭轉過頭來,看見琦琦欲哭無淚的樣子。
他緩緩勸道:「也許事情同你想像會有出入。」
琦琦不語。
「假如已經注定要這樣發生,你我又有什麼力量扭轉命運?」
「那股香味……」
「是,」小郭點點頭,「真神秘,它是命運的氣息……」
誘人的黑色跑車
小為最喜歡黑色、名貴、看上去有點妖異的跑車,兩個座位,要蹲著上車那種,引擎輕輕一吼,悄悄滑出,如一隻山豹那樣,野性難馴,充滿著孤獨驕傲的氣質,最使小為心折。
她是個喜愛幻想的女孩子,打中學開始就是這樣,沒有人瞭解她,比她男朋友王學保更多。
不明白小為的人,會誤會她有點虛榮,甚至牢騷特多,但王學保知道,田小為只不過是敏感而已,她對生活中不平現象,有點感慨。
她一次說:「你看,才畢業,李開明的父母就把他送到溫哥華,一座八十萬加幣的洋房與一部平治跑車在等著他,他幹了些什麼好事,上帝要這樣報答他?那小子挺討厭,雖無過犯,面目可憎,我比他可愛得多,我就沒有那樣的運氣。」
王學保聽了笑笑,回答她:「你有我,他沒有。」
小為馬上感動,「真的,你說得對,我有你。」
她與學保都生在家境普通的家庭裡,父母當然愛他們,但格於環境,很難有具體的表示。譬如說,他倆年年考第一,卻從未獲贈獎品獎金,又,同學們在初中開始就頻頻往外埠旅行,他倆也沒有那樣的機會。
難怪有時小為會不服氣。
學保一直用那個老辦法鼓勵她,拉拉她的辮子,說道:「不過你有全世界最漂亮的眼睛。」
小為揚起一條眉毛,「全世界?」
學保由衷地肯定地回答:「絕對是全世界。」
中學畢業後,小為把辮子剪掉,打扮日趨成熟,但是酷愛跑車的習慣卻一點沒有改變。
她與學保同時考進理工學院,第一天上學,約好在大門口等,學保一轉眼就不見了她。
與學保在一起的同學就這樣取笑他:「當心呵,這女孩不可靠。」
學保笑笑,不與人分辯。
他在對面馬路找到小為。
馬路邊停著部漆黑烏亮的跑車,小為正迷戀地看著它。
學保走到她身邊說:「你從來沒有這樣看過我。」
小為笑著抬起頭來,故意瞇起雙眼,癡情地斜斜看向學保。
學保滿意地說:「這還差不多。」
小為挽著他的手臂,「這樣的車子,許是我倆一生節蓄。」
學保說:「車子款式會變,我與你的感情不變。」
「奇怪,」小為笑:「你從來不罵我虛榮。」
「虛榮是人的天性,我也虛榮:堅持考第一、校服熨得筆挺……女孩子沒有不虛榮的,誰不愛華廈大車,然而,君子愛財,取之以德。」
「你這樣縱容我,將來要吃苦。」
學保不出聲。
過一會兒他才問:「是嗎,你會叫我吃苦?」
小為沒聽到,她心中嘀咕,這是誰的黑色跑車呢,羨煞旁人。、
他們倆讀書用功,課餘忙著替小孩補習,暑假不忘找臨時工。
小為要求學保同她到歐洲去一趟,學保說:「你去,我的手頭比較緊。」
他答應母親裝冷氣機。
「我一個人去沒有意思。」
「你要等我恐怕要到明年方可出發。」
「明年我都老了。」
學保忍不住笑出聲來。
「明年的風景不一樣。」
「所以你要今年先去。」
「那好,」小為沒精打采,「我同王菁張華她們商量一下看幾時出發。」
小為在七月赴歐,她沒有等學保。
張華問:「學保會不會生氣?」
小為搖搖頭,「我們一早約好,任何一方不作無謂犧牲,不然日子久了,越來越苦澀,有礙養生,我同他能力有限,與其拉拉扯扯,不如瀟灑一點,各管各莊敬自強。」
張華沒有在這話裡找到任何破綻,但總覺不知什麼地方有點不對。
她沒有再提這件事。
三個星期後小為遊覽完歐洲七個國家後返來,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手中一大疊彩色照片,她興奮地同學保說:「每到一個城市,我都留意街道上有無誘人的黑色跑車,你來看我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