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揚一有點累了。
「可要送回去?」
揚一說:「這一走,不知要到幾時才可出來。」
溫修文訝異。「家把管得很嚴?」
揚一不語。
「來,我們去散步。」
天色漸漸黑暗。
朱太太的憤怒轉為悲哀與恐懼。
她終於說出心中話來。「我真怕以後都見不到這孩子。」雙手忍不住顫抖。
「不會的,」司機老於說。「揚一不過一時淘氣,出去走走。」
朱太太終於開始懷疑。「難道是我做錯了嗎?」
老於不敢出聲。
「她有天賦,我要幫她發揮,這是我的責任。」
老於終於說:「孩子有時也須要娛樂。」
「追求學問才是最大享受。」
「可是,揚一隻得十五歲。」
「我預計她二十一歲那年即可榮升教授,必須把握時間。」
老於歎口氣。
「你在我家二十多年,有話不妨直說。」
「太太,消遣是生活不可缺少的催化劑。」
「你指浪費時間。」
老於不敢再說。
這時,電話鈴響了。
由警方打來。「朱太太,有人在跳舞廳見過朱揚一同朋友在一起,神情愉快,請放心,她倦了自會回家。」
「請繼續找她。」
放下電話,深深歎息。「跳舞!這是怎麼一回事?離家出家去跳舞。」
老於暗笑。
「她父親去世後,我就把朱家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我不是逼她,她實在有天分。」
「太太,揚一回來時,請勿責怪她,以免她反感。」
朱太太一愕,歎口氣。「你也站在她這一邊。」
老於不好意思再出聲。
朱太太落寞地返回書房。
鍾上的時針與分針都似怠工,捱不盡的更漏,朱太太呆呆地,第一次檢討她對獨生女的態度。
另一方面,揚一卻覺得時間過得實在太快。
終於要回家了。
她衝口而出:「可以玩到天亮嗎?」
溫修文溫和地說:「我想不大好。」
他說得對,她很幸運,他也是個好青年。
「我們改天再出來。」
他輕輕吻她的手一下。
她坐下他的車子,由他把她送回家。
揚一硬著頭皮按門鈴,立即聽到腳步聲,老於與保母同時來開門。
「揚一!」大家鬆了口氣。
揚一故作無事狀,輕輕說:「這麼晚,你們還不休息?」
已經十二點半,揚一從未試過獨自外出逗留到這麼晚才回來,什麼事都有第一次。
她問:「媽媽呢?」
「在書房。」
這時,朱太太自書房出來,她並沒有走近揚一,只在遠處淡淡問聲:「回來了?」
揚一站住,預備接受極大的責備。
可是朱太太像是想通了什麼,她只是問:「玩得還高興嗎?」
揚一意外。「很開心。」
「以後,打個電話回來通知一聲,免家人擔心。」
揚一有點不置信,就這樣?這不像一向嚴厲的母親。
朱太太吁出一口氣。「別忘記別天有人聽演講。」
「我已經準備妥當。」
朱太太一聲不響,返回書房掩上門。
揚一再回頭,司機與保母亦已退下。
她低下頭。
真的把她當大人了,沒想到終於獲得她一直想爭取的自由,她吸進一口氣。
回到臥室,把明早的演講稿取出,換下身上粉紅色裙子,從衣櫥找到一套深藍色西服。
朱揚一還是朱揚一,不過,她自抽屜取出一方小小鮮紅絲巾,配那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