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這是為我自己,我不會遲到缺席。」
薛某恍然若失,這些日子來,他要分,她不肯,拉鋸戰,變成生活一部分,這件事就此結束,像是失去一項重要的消遣,以後不知找不找得到代替品,他看著她俏麗的身形,像是忘記當初被怎麼要同她離婚。
「大門就在你身後。」她諷剌地說。
薛某只得離去。
求真噓出一口氣。
她緩緩走進書房坐下,心念已轉,她奇怪她為什麼不早點答應分手。
求真撥電話到伴遊社。
同一位接待員來聽電話,一下子便把求真的聲音認出,求真還來不及開口,那位小姐便萬分歉意地說:「王女士,對不起。」
對不起?求真不明白。
「王女士,昨天的約會,他……遲到了。」
求真淡淡說:「我知道。」
「他趕到的時候,你已經走了。」
求真一怔。
「他的車子在廣東道與人碰撞一時走不開,竟遲了六十分鐘,王女士,我們向你致萬二分歉意。」
求真呆半晌,「他叫什麼名字?」
「朗奴。」
求真困惑得說不出話來,「他是中國人?」
「不,我們旗下所有伴遊,全屬日籍。」
那麼,卻爾斯是誰?
求真問:「那麼,我不欠你們什麼?」
「讓我們再替你約下一次的會面,王女士。」
「我想清楚再給你們電話。」
「王女士,王女士——」
求真已經掛斷電話。
難怪卻爾斯是免費的。
求真緩緩坐下。
原來他是真的。
他與她在茶座偶遇,他過來攀談,然後她跟著他離去,從不相識變為相識。
他過來是因為他覺得她有吸引力。
求真緩緩落下淚來,她還有吸引力。
她太看低了自己。
現在從頭開始也還來得及。
第二天,王求真仰起頭,准十時走進律師樓。
原本薛某毋需在場,不知恁地,許是心急,許是格於好奇,他竟然比求真還早到。
求真大筆一揮,簽下名字。
薛某送她下樓,一輛電梯中,只有他們兩人。
「你找到人了是嗎。」
「並沒有」
「我不相信。」
「我不必向你解釋,但是真的沒有。」
王求真說的是真話。
她並無再去找卻爾斯,那次意外的約會是唯一的一次。
離婚後足足一年,她才結識到另外一個人。
這次的感情發展得很正常很緩慢,又過了一年,她才決定再婚。
婚後並打算移居外國。
一日求真逛百貨公司,遇見舊相識林夫人。
林夫人一向待她親厚,過來打招呼。
「好嗎,要結婚了是嗎。」
求真笑笑,這次不成功,也就算數,不然真會成為結婚專家。
林夫人感慨地說:「求真你得天獨厚,看上去永遠年輕。」
求真笑笑。
「你有沒有利用那個服務?」
求真搖搖頭。
「你不需要,你有足夠的吸引力。」
求真但笑不語。
林夫人與她道別。
求真替未婚夫買了半打襯衫。
她手持一件乳白色,極薄質地的長袖襯衫良久,終於放下它。
別人不適合穿它,別人又不打算在半夜教人跳森巴。
別人穿厚身暗紋的普通襯衫即可。
卻爾斯應當搬了家,他或許已經離開這個城市,也有可能,他仍在茶座中留意有可能性的女性。
求真回到現實世界,取過襯衫,在百貨公司門外截車回家。
她是一個平凡的人,自問不適合過著長期性刺激生活,她比較喜歡一睜開眼就知道伴侶在什麼地方。
不過她真正感激那個陌生男孩,沒有他的熱情鼓勵,她不會有今天。
到了家,她斟出香檳喝一口。
未婚夫看她一看,「香檳當茶?」語氣是縱容的。
求真放上一張唱片,那是輕鬆纏綿的森巴音樂。
「唔,」對方說:「很會得享受。」
是,毫無疑問,是最佳享受。
求真自一個人處學來,那人,曾是她遊伴。
求真有信心,他會永遠記得她,正如她記得他。
火星港假期
地球人王思明抵達火星的時候,是公元二一八九年秋季。
火星是地球的近鄰,太陽系九大行星,最接近太陽的是水星,地球排第三,火星排第四。
火星是一顆火紅色的行星,點綴在夜空的天幕上,緩緩在眾星之間穿行,熒熒如火,亮度常有變化。
而且在天空中運行,有時從西向東,有時又從東向西,使人迷惑,所以古代,中國人稱它為「熒惑」。
古代歐洲,把它當戰神星,因為它那火紅的顏色似乎象徵戰爭的災難,未免令人恐懼。
地球於公元一九七一年己經派衛星環繞火星飛拍攝照片,七六年衛星在火星表面著陸,實地考察。
二零六四年,因火星上豐富的礦物,地球終於在火星建立衛星站,派科學家長駐火星港。
王思明是太空物理研究員,專攻礦石科,派到火星港,還是第一次。
老經驗的同事來接他,看見他寂寥的神色,連忙笑著安慰他:「小王,別擔心,你才出差兩個星期而已,難為我們,經年累月住在此地。」
王思明怕他們誤會,連忙擠出笑容,他並非落落,年輕的他只是不愛說話。
同事笑,「你不會寂寞的,我們這裡,玩意兒多得很。」
王思明揚起一道眉毛,心中暗暗好笑,火星港只有研究站與礦洞,路人皆知,到什ど地方去玩?
他們繼續說:「不要當苦差,當渡假好了。」
王思明抬起頭,看到火星的兩顆衛星,火衛一叫福博斯,火衛二叫德莫斯,暗暗地懸掛在半空。
同事把思明送到休息站。
思明很快安頓下來。
小小旅舍佈置得非常舒適,與地球無異,太陽即將下山了,室外溫度迅速下降,會低到攝氏負八十度。
思明伸一個懶腰,聽音樂,閱讀,喝咖啡,愛靜的他,並不覺得無聊。
他案頭一具通話器忽然嗚嗚地響起來。
思明以為同事找他,連忙按著。
對方是一把嬌滴滴的女聲:「三零八房的先生,你好。」
「你也好,請問你是哪一位?」
「我們是火星港伴遊服務社。」
思明一聽,怔住,不相信耳朵,火星也有這一套?可見地球人去到哪裡,哪裡就開始墮落。
「我們收費合理,服務周到。」
「不,我不需要。」思明連忙答。
「先生,要是你改變心意,請與我們聯絡,我們的頻率是三三三四。」。
思明忍不住問:「你是不是電腦?」
「是,先生,我是電腦資料音響效果。」
「不要再騷擾我。」
「是,先生,希望你有一個愉快的假期,記住,有需要請與我們聯絡。」
思明嗤一聲笑出來。
伴遊?到哪裡去逛,火星表面只有峽谷裂縫,又,他們到什ど地方找來眾多遊伴?地球女性最怕到火星生活,許多工作人員的妻子同配偶離異,就是因為怕跟著到火星。
思明搖搖頭,合上書,休息。
躺在床上,看向窗外,籠罩著大地的是粉紅色與橘黃色的天空,難怪從地球看火星,總是火橙橙的。
思明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同事便來接思明開會。
忙碌一整天,撲來撲去,主要任務是到北半球的死火山奧林匹斯山去看鐵礦場。
下班時分,同事問:「小王,要不要跟我們出去玩?」
小王靦腆地搖搖頭。
同事笑道:「這樣乖的男孩子的確難得,我有女兒的話就介紹你認識。」
小王不得不說:「有沒有地方喝啤酒?」
「當然有,跟我們走。」
他們把思明帶到一間酒館,自有女侍笑靨迎人地服侍他們坐下。
呷了一曰冰凍啤酒,思明打量一下環境,見座上所有客人都是男性,而酒館
服務人員,卻全屬女性。
再留一意多點,思明愕然。
他竟發覺全部女侍都是一樣子,統統金髮藍眼,有美好的身裁以及溫柔動聽的聲音。
思明忽然醒悟。
機械人,她們都是機械人。
思明低頭喝酒,幸虧沒有大驚小怪,不然准在同事前出盡洋相。
他沉著地留一意那些女侍應,她們身體的動作,說話的語氣,都沒有破綻,他不禁佩服有心思的廠家,製造這一批精緻的機械人,來略慰旅客的寂寞。
同事見到思明若有所思,笑道:「小王,你已看出端倪來了吧。」
他順手抄起一隻杯子,向身邊一名女侍擲去,思明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杯子正中女侍的面孔,啪地一聲震碎,女侍停止動作,站住。
思明不忍心,「不要。」
同事歎口氣,「你何用憐香惜玉,它們只是機械人,它們不會受傷。」
思明不語,站起來幫機械人拾起玻璃片,猛一抬頭,接觸到它的雙目,思明一怔,他明明看到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來。
不可能,一定是眼花,不是說它們全是機械人嗎。
同事們說:「走吧,今天大家心情都不大好。」
思明跟大隊回宿舍。
是晚,他仍然在睡前閱讀小說。
通話器又響了。
「先生,你願意找個人聊天嗎,我們是宇宙伴遊社。」
思明有好奇心,「你的意思是,我有無興趣同機械人聊天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