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我跟湯姆去游泳,原來他們有一大堆人,人多我便不怕難為情,他們滑水我游水。租著一隻中國式遊艇,足足可坐三十個人,又準備了三明治汽水。多年來我沒有玩得這ど忘形,完全不記得自己的身份年齡,等到林來陪我說話的時候,我面孔與雙肩已曬得通紅。
「來,我幫你擦點太陽油。」他拿起那只瓶子。
我只好大方地轉過背部對著他。他的手接觸到我背部時,我沒有異樣的感覺,也許大家已經熟了。
他說:「你的性情隨著天氣似乎變得溫暖了。」
「是的。」我想把神秘禮物的事告訴他,後來又覺得沒到那個程度,因此不說。
「你曬黑了很好看。」他說。
「湯姆呢?」我笑問。
「游遠了,別害怕。」他也笑,「他是健將。」
我只是想顧左右而言他,沒接受男人的讚美已經很久很久,非常難為情,我看著自己的雙手。
「你常常帶孩子們出來游泳?」我問。
「一次帶七個,幸運數字。」他說,「他們的父母老請我吃飯,我把他們帶出來游泳,聊以報答。」
「一星期一次?」我問。
「不,有時候一個月……說不定,也得看什麼時候有空。」他說。
我想他不是常常有空,有很多女孩子等著約會他。做王老五蠻開心,愛如何便如何,不過時間太多,如果不懂得打發,便顯得太空閒。不過他沒有這種困難。
「明天……明天你有空嗎?」他問我。
「明天我要上班。」我愕然。
「我來接你下班如何?」他問。
「接我下班?幹嘛?」我又問。
他微笑。
我只覺得十分尷尬,幹嘛?當然是為了約會我。
「好啊。你知道我公司在哪裡?」我畫一張簡單的地圖,「五點一刻,在這個門口。」
「上班呢?你怎ど去上班的?」他問。
「用公共交通工具,」我說,「數十年如一日。」
「我送你上班。」他說,「你早上什麼時候出門?」
「千萬不要!」我站起來,「不不不。」
「喂!你怎ど了?」他笑,「別這樣緊張好不好?」
我面紅紅地說:「對不起,我只是想說這是不必要的。」
「OK,我們明天下班見。」他不勉強。
湯姆爬上艇。「你們在聊天?」他用毛巾擦身子。「媽媽,你看看那個女孩子是否很漂亮?在對面船上,穿紅色泳衣的那個。」
「女孩子?」天啊,我的兒子已經開始注意女孩子了,我能不尋找自己的生活嗎?再過一段時間他便會出去求學,再而結婚生子,擁有自己的生活。
「媽媽,你看看那個女孩子嘛。」湯姆催我。
「好好,我看。」我只好朝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邊果然有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非常青春美麗,曲線優美。
我馬上說:「她比你大多了。」
「媽媽!你的腦筋!我們已經約好明天去看電影。」
「你父親答應嗎?」我吃一驚。
「當然不反對。」他大言不慚。
我看看湯姆,幾乎想昏過去。後來我到甲板上曬太陽去,有很多事只好聽其自然。
林走過來,我喃喃地說:「他已經長大了。」
「是。」林說,「你早該看出來,連這ど年輕的母親都不願意讓孩子長大,天下父母心都一式一樣。」
我笑笑,閉上眼。當然,湯姆小的時候,我是他的主宰,叫他往西不不敢往東,餵他吃粥他不會吃麵,孩子們是最最可愛的小玩意兒,所以離婚之後,這些年數就這ど地過去。心靈的創傷,生活的寂寞,都因為湯姆而消失無蹤,或許是暫時壓抑著,到現在因為有人引發,我有種感覺,我第二個春天快要來臨了。
會是這個姓林的年輕講師嗎?我不知道。
我轉過頭問:「你怎ど會忽然約會我?」坦白一點好,免得他以為我黃熟梅子賣青。「開始的時候你並沒有這樣的動機。」
「開始的時候我覺得你十分拘謹,不願意與外人接觸,所以不便勉強。但是隔了沒多久,再看到你,忽然發覺你朝氣洋溢,像變了個人似的,這證明我和湯姆的做法是對的,你的生活始終缺乏調劑,給你一點點轉變,由一個老姑婆轉為活潑的人了。」
我轉過頭來看著他,陽光曬在我的臉上與身上,我用手遮著我的眼。
「你是說,」我錯愕地-
「是的,那只鸚鵡與盆栽是我與湯姆送的,給你調劑生活。」
我呆呆地看著他,天哪!這兩個人……我氣惱地瞪著他,這種同情與憐憫,我想,這兩個人人……但是他們善意的動機,我側著頭笑了。這些日子我小得特別多。
「你算了吧你,」林輕輕說,「香港又不是只你一個離婚,你這ど緊張幹什麼?連第二代都已經習慣了,你是幹什麼?」
「我幹什麼?」我指指自己的比值,「我等著明天下班見你!」我笑。
湯姆在我們身後出現。「嗎噯,我總算成功了!」他裝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