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鎖嫁給他?」
「她終於答應跟他到澳洲去結婚。」
「柏斯市,是不是?」
「正是,咦,你怎麼知道?」
南孫點點頭,心中疑點一掃而空,也著實地放下心中一塊大石。
「我這位老表自幼移民,在彼邦修煉成才,人品不錯。」
「一定。」
「對了,你要同我說什麼?」
「我?啊是同一件事,鎖鎖說她要移民。」
「真值得高興。」可見永正也替鎖鎖擔心。
南孫又幫著好友,「像鎖鎖這樣的人才,要遠嫁到那種地方去打理一頭家,機會怕還是有的。」
這話已經說得很婉轉,南孫知道這不過是鎖鎖的一個退路,並不是什麼心願,是以適才談了整個下午,都沒有提到那位仁兄尊姓大名。
永正當然不知道有這樣的事,喜孜孜同南孫說:「姻緣這件事,全憑機會率,我根本不知道那晚你會吧鎖鎖帶來,當然更不知道老表會愛上她,今天他來謝媒,我還莫名其妙。」
南孫點點頭,早一年即使遇上了,也沒有用,鎖鎖才不會看他,這位表哥來得恰是時候,碰巧一連串的事,令朱鎖鎖筋疲力盡,但求有個地方可以避一避風雨,管它是巢是穴。
就這樣被他得了去。
永正說下去:「譬如說我第一次遇見你,那一天,大丹狗忽然煩躁不安,只有我一個人在公寓,只得拉了它出來,當時我考慮:到佩德斯呢還是享汀頓呢,因為想買報紙,所以經過報攤,就在小徑上與你相遇,機會有多少?一億分之一,可能一兆,只要遲到三分鐘,你可能已經走掉。」
南孫不語,過一會兒她問:「難道不需要努力?」
永正笑:「要,怎麼不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取得你的電話。」
「這些年來,我一直相信人力勝天,做得賊死。」
「婚後要不要暫停?」
南孫警惕,來了。
總是這樣的,他們都希望配偶留在家中提供酒店服務,假如女方一定要出去做事,累死是活該,沒有人會感激,因全屬於志願。
只聽得永正又說:「又是雞蛋三文治,夠不夠營養,不是鹹牛肉就是這個,你還會不會別的?」
南孫想:來了。
「我有種感覺你廚藝認真馬虎,告訴我,你還會做什麼?」
南孫答:「吃喝嫖賭。」
鎖鎖只拿著一個小行李袋就上飛機。
南孫帶著愛瑪去送她,問:「你的那一位呢?」
鎖鎖答:「他先過去部署。」
南孫點點頭,同愛瑪說:「跟媽媽說再見。」
愛瑪只是看著鎖鎖,不說話。
母女出奇的相像,眉目如畫。
南孫問:「謝家從頭到尾沒有提到愛瑪嗎?」
鎖鎖搖頭,「謝家要多亂有多亂,老婆妾侍的孩子都趕在一間公寓雇兩個女傭帶,像托兒所。」
南孫無言。
「快做新娘子了,振作一點。」
「你也是呀。」
「我?」鎖鎖笑。
南孫怕她又無故自嘲,故此沒話找話說:「結婚也不過是另外一種生活方式,千頭萬緒,惡口不簡單,少女中了童話的毒,總以為結婚是一個結局,等發覺是另一概開頭時,難免叫苦連天。」
鎖鎖喝一口咖啡,苦笑,「你看,好景不再,你我在咖啡室坐了超過三是分鐘,都沒有人上來搭訕。」
南孫笑。
就在這當兒,隔鄰一位少婦忍不住把身子趨過來說:「這小女孩太太太可愛了,有三歲沒有?」
南孫回答:「三歲兩個月。」
「如果我有這樣的女兒,短幾年命又何妨。」
南孫看著愛瑪,「有時候也很頑皮的,是不是?」
「叫什麼名字?」
南孫禮貌地敷衍少婦。
鎖鎖拿出香煙,點起來,是的,吸引注意的不再是她。
南孫看著表,「時間到了。」
她目送鎖鎖進禁區。
鎖鎖不可救藥地穿著高跟鞋,窄裙子,一枝花似的,此志不渝。
南孫仍然不替她擔心,七四七飛機上幾百個乘客,還怕沒人搭訕,使朱鎖鎖精神得到安慰。
小愛瑪這個時候忽然問:「她還會回來嗎?」
南孫不知如何回答,恐怕連鎖鎖也不知就此打住,抑或假以時日,捲土重來。
鎖鎖連長途電話費都省下了,數日後寄來一張明信片,只有潦草的兩個字:平安。
搬了新家之後一個月才舉行婚禮,南孫自嘲人早已過戶,不必轎子去抬。
祖母問准了南孫,週末在家舉行禱告會。
南孫在公司一直忙到黃昏,還不忘買糕點回去,老太太喜歡栗子,愛瑪喜歡巧克力,她自己次咖喱角,永正專挑蘋果卷。
駕駛著小小日本房車,路程足有四十分鐘,到了家,永正的車還沒回來,車房一邊空著,南孫反而放心,她最怕他等她。
拎著盒子進屋,祖母的教友正與她聊家務細事。
南孫聽得那位太太抱怨:「一年一個,全是女孩,連她們母親,四個女人,嘰嘰喳喳,吵煞人。」
蔣老太笑,「女兒有什麼不好,孫姐妹,我老老實實同你說,兒子女兒是一樣的,只要孝順你就行。」
南孫在門外打個突,簡直不相信雙耳。
她真真真真沒有料到有生之年,還能自祖母口中聽到這樣的公道話,一時手腳不能動彈,僵住在那裡,鼻樑中央卻一陣酸熱。
過了像是起碼一世紀,南孫大氣都不敢透一口,悄悄偷回樓下,走到廚房,用紙巾擤擤鼻子,泡一杯茶,坐下來喝。
她看著女傭把糕點取需放玻璃盤子上,捧上樓去給老太太先選。
趁永正還沒有回來,蔣南孫痛痛快快哭起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