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試一試。」
「感激不盡,拜託你了。」
啟儒握緊她的手,親吻一下。
被喜歡異性的嘴唇接觸到皮膚還是第一次,丘靈縮回手,知道那個印記永遠不會消失。
可是,他看她,永遠會是個受傷不幸瘦弱的小孩,他會保護她幫助她扶持她,但他不會愛她。
丘靈完全明白,他只是可敬的一個大哥哥。
過兩日,啟儒回東岸,穎兒跟著他走,天真漂亮的她眼中沒有旁人,家庭環境又允許她任性地追隨男友到天涯海角。
父母一早已將名下部份首飾、金錢、房產撥給她應用,她又遇到啟儒那樣好男孩,真正是個幸運女。
幾乎與丘靈是個極端,因此無話可說,但是,凌太太注意到,她們彼此並無猜忌。
凌太太問丘靈:「不羨慕穎兒?」
丘靈只笑,不出聲。
各人有各人的命運,光是痛苦期艾地艷羨,有甚麼益處。
凌先生卻說另外一個題目:「這兩日下班回來,發覺後園附近有一形跡可疑的男子,近日鬧車房劫案,進出要小心點。」
凌太太連忙答是。
「那人穿花襯衫,很易辨認,我已通知警方備案。」
「不會是新鄰居吧,近年許多戶人家回流,房子紛紛租出去,人流比較雜。」
「不像是這一區的人。」
丘靈心中有數。
「下星期我出差到倫敦開會,你們兩人當心門戶。」
這該是個好機會。
凌先生建議:「不如你與丘靈也去旅行度假。」
凌太太卻說:「我最怕出門。」
凌先生無奈,「從前你最踴躍,陪著麗儒宜上北極圈。」
「是呀,跑累了。」凌太太低下頭。
提到麗儒,是致命傷,大家都靜下來。
凌思聰出差後家裡只剩兩口,她倆天亮起來,晚飯後就休息。
丘靈特別警惕,她怕花襯衫等不及會冒昧行動,所以晚上稍有動靜即時醒覺。
可是十一月的胡桃溪忽然下起小雪來,薄薄一層,鋪車道上,像蛋糕面的糖霜,十分可愛。
年輕人的節目又多起來,同學們邀請丘靈到他們家過感恩節。
凌太太說:「去熱鬧一下也是好的。」
晚飯時分丘靈出去了,凌太太一個人在家翻閱照片簿,忽然又為麗儒落淚,心裡難過得像有甚麼在絞動,她用手掩臉,泣不成聲。
就在這時候,她聽見門角有聲響。
她抬起頭來,因傷心過度,盼望地喊:「麗儒,是你嗎?」
門角很明顯有個人影。
凌太太想站起來,卻忽然渾身乏力,她聽到有人輕輕叫她:「媽媽。」
「麗儒,是你。」凌太太鎮靜下來,她不想女兒受到驚嚇。麗儒家是走近一點。凌太太看清楚了,少女穿著紫色針織外套,頭髮束起,正是鍾愛的女兒模樣。「麗儒,告訴我你的情況。」「我沒有痛苦,你請放心。」「你終於來看媽媽了。」「我有話同你說,請你振作。」「我思念你至若。」「不久我們將在另一處重聚,請好好過渡剩下在這世界的歲月,別疏忽父親及啟儒。」「麗儒——」「我得走了。」「麗儒,多留一會」可是少女微笑點頭,一點點不完全影子在門角消失。「麗儒!」
凌太太掙扎著站起來想追上去,匆忙間整個人連椅子撲摔地上,她咬唷一聲,一時爬不起來。
起座間燈忽然亮起,有人開門進來,是肩上沾著雪粉的丘靈。
她連忙走到凌太太身邊扶起她到沙發躺下,幫她按摸腿部,焦急地問:「沒摔傷吧,可需叫醫生來?」
「不不,」凌太太忙忙地,「我沒事。」
丘靈斟一杯小小拔蘭地給凌太太,再做一杯熱茶。
吃過飯沒有,我替你做一碗麵。」
「丘靈,你坐下。」
丘靈仍不放心,一宜按摩凌太太雙腿。
「剛才你一進門看到甚麼?」
「我見你想起身,接著不知被甚麼拌住,跌到地上。」
「還有看到甚麼?」
「沒甚麼。」
「你沒見到麗儒?」。丘靈蹲下來,惻然說:「麗儒已不在人世,她已去到一個更好的地方。」「麗儒剛才來看我。」丘靈無奈,不出聲。「她與我說話,千真萬確,麗儒來我媽媽。」凌太太飲泣。丘靈只得握住她雙手。丘靈也忍不住落下淚來。「這些日子,連麗儒都知道,我疏忽了啟儒。」「啟儒是大哥哥,不怕不怕。」「我已很久沒同丈夫出外旅遊。」她欷噓。丘靈忽然問:「可想去倫敦給他一個驚喜?」「這——」「午夜起飛,明早就到了。」凌太太忽然微笑,「麗儒會高興…」
「體力支持得住嗎?」
「在飛機上可以睡一覺。」
「我立刻幫你訂票子。」
「丘靈,你肯定什麼都沒看見?」她猶自追問。
丘靈搖搖頭。
凌太太只得作罷。
那天半夜,她收拾了衣物到倫敦與丈夫會面,丘靈決定到同學家度宿,她始終顧忌那個花襯衫。
一星期之後雪停了,凌思聰夫婦一起返來,兩個人的精神都好得多。
「丘靈,我們有一個新決定。」
丘靈小心聆聽。
「我們打算搬到東岸與啟儒相聚。」
「那多好,啟儒一定好高興。」
「也不淨是為他,我們也想改變一下環境,重頭開始,活著的人總要活下去,而且,活著要有活著的樣子。」
說得太好了。
「丘靈,你願意隨我們到東岸?」
丘靈用力點頭。
第七章
稍後啟儒回來才知道這件事。
他不相信這個好消息,半晌,才看著丘靈,一定是她感動了他父母,用的最什麼辦法?
啟儒佩服得五體投地。
然後,他與母親談過,驚駭得睜大雙眼說不出話來。
他靜靜找到丘靈,悄悄地問:「你扮麗儒同媽媽說話?」
丘靈搖搖頭。
「是不是真的?」
「那日我一回到家,她已經倒在地上,說見到麗儒。」
「不關你這小精靈的事?」
「我怎麼敢扮麗儒。」
「你同麗儒可有感應?」
丘靈搖搖頭。
連啟儒都盼望接觸,也許你不自覺,也許麗儒真借你同母親說話。」
「你們思念麗儒太苦了。」
啟儒著著天空,你無意之中成為靈媒。」
「我沒有假扮麗儒,相信我。」
「讓凌家搬到東岸重頭開始吧。」
第二天,丘靈又碰見她不願意看到的人,一切在意料之中。
他跟在她身後。
「實在山窮水盡了。」
丘靈不去理睬他。
「隨便在凌家偷點東西出來:首飾、擺設……救救急,否則,狗急跳牆,誰有好處?」
丘靈仍然不出聲。
「我查過你,你在澳洲悉尼的事,我也知道,真奇怪是不是,有人雙雙服毒自殺,抑或是他殺?」
丘靈忽然轉過頭來,冷冷地問:「你現在住甚麼地方?」
他一怔,「呵,為了你,我住在小旅舍裡已經個多月,欠租。」
「帶我去看看。」
「甚麼,你願意到我處?也好,不然你也不知道我環境有多窘迫。」
她跟他到旅舍。
地下床邊都是空酒瓶,可見廉價旅館不是天天有人收拾。
「我需要錢。」
「多少?」
他試采地問:「你拿得出多少?」
「我並沒有承繼到大筆遺產。」
「這我也知道,但是,女孩子總比較有辦法。」
他說得對,丘靈的確想到一個辦法,不知行不行得通。
「我明天一早帶錢來。」
「真的,不騙我?」
丘靈肯定點頭,她已經知道該怎麼做。
「我會盯著你,丘靈,你是我唯一目標,你跑不掉。」
丘靈離開旅舍,沒有即時回家。
她到舊貨店買了一架手提電腦,再分別到三間銀行,一共提了一萬元舊鈔票。
回到家,她立刻在電腦上操作,天才的她只花了個多小時已經達成目的。
第二天一早,她走到市中心,用公共電話亭打了一通告密電話,接著,又買了兩瓶酒。
然後,到旅舍找到主角。
他還沒有睡醒,從前花梢亮麗的襯衫現在似一張抹檯布。
他宿酒未醒,「你這麼早來?」意外了。
丘靈沉默地關上門,從口袋拿出那疊鈔票,一不小心,整疊掉在地上,那人連忙搶著拾起。
他沒想到有那麼多,數一數,竟成萬,他意外,這女孩如此疏爽,看樣子還可以接二連三上。
他把錢塞在袋中。
丘靈放下兩瓶酒,他看到了,立刻取過開了對著瓶嘴喝。
「謝謝你,丘靈。」
丘靈輕輕站起來。
他的一隻手搭上她肩膀。
「丘靈,你對我,可也像她們那樣,非常好感?」
丘靈輕輕撥開他的手。
他呼吸的氣味,像一堆腐臭的垃圾。
他尷尬地笑,「我求財得財,應該心足。」
丘靈連忙打開門走。
那人繼續喝酒,忽然看到茶几上一具手提電腦。
「咦,」他說:「丘靈忘記功課本子。」
他想去叫她。
「不過,她還會再來,哈哈哈,不由她不再來。」
他倒在床上,手緊緊按著口袋裹的錢。
他隨即聽到急促的拍門聲。
回來了。
他點點頭,挽起電腦,打開了門,預備交還丘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