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語笑,「鄧小慧與焦偉芳都嚴然大製片,我比她們少了眼睛還是少了鼻子。」
解語感覺到不安。
不語翻閱看報紙,「這幾張照片拍得不錯是不是?」
解語說:「你穿桃紅色一直好看。」
她去找婁律師。
婁思敏招待她喝咖啡。
「家裡一老一小,故此她也沒有事先同你們商量,她同我說,想替事業注射興奮劑,否則再過兩年,觀眾一樣是忘記了她。」
「她有足夠資本嗎廣
「我看過計劃書,那幾百萬現金難不倒她。」
「可是那真是血汗錢。」
「說得好,每一個人賺的都是血汗錢,我們用一生最好的歲月,一日最好的時間來求生計,」婁思敏感唱,「不知值或不值。
「我怕她受騙。」
「這是她本行,她有經驗。」
「但,為什麼我左眼跳不停?
婁思敏笑,「你精神太過緊張。
「可以勸阻嗎?」
「消息已經發出去了。
「這世界出爾反爾也很普通。
婁思敏說:「她想玩這個遊戲。
「我見過血本無歸的例子。
「太悲觀了,也有賺大錢的機會。
婁律師辦公室的空氣調節稍冷,解語抖擻了一下,原來,她比姐姐更無信心。
「你只要把書讀好,別管其它。
解語不大看得到姐姐。
她租了寫字樓,又在某酒店訂了公寓式長房讓工作人員休息,一邊改劇本,一邊組班底,在娛樂版上隔幾日便有消息,熱鬧非凡。
家裡十分靜寂,聯考時間表與准考證已經下來,張老師多年經驗,指點學生應注意什麼題目。
解語並沒有在試場中碰到老同學。
張老師問:「自覺答得如何?
「如囊中探物,唾手可得。
張老師笑,「不得驕傲。
咄,不驕傲有什麼意思。
可是,解語也笑了。
也許,對不語來說,那齣好戲也是一場考試,如果勝出來,她可以順利升級。
她有做好功課嗎P
一連十場考試,解語明顯地瘦下來。
天天早上都吃不下早餐,萬幸她能喝極多牛奶。
最後一天,鬧鐘響的時候才清晨五點。
好一個解語,撐著起床,翻閱筆記。
然後梳洗更衣,出門之前,去看一看外婆。
外婆一向有向牆壁睡的習慣,解語看不到她的臉。
近日她睡得比較多,彷彿比從前疲倦,也可能是因為比從前空閒。
解語輕輕掩上門。
她獨自赴試場去。
魚貫步入大堂,解語有種躊躇滿志的感覺,不,這不是爭意氣,校長不公平地把她轟出校門,可是她並沒有因此倒下來,她今天還不是一樣來考試,成績也許比老師最溺愛的同學更好,這叫爭氣。
試卷下來,她低頭疾書。
兩個半小時很快過去,她交上卷子,環顧四周,收拾好筆紙及准考證,鈴聲一響,站起來。
可以聽到百多名學生齊齊鬆口氣的歎息聲,接著,大家走出試場。
有人在身後叫她。
解語轉身,是一個白衣白褲的男學生。
「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我偷看你的准考證。」
「有何事?」
「要不要到附近吃一杯冰淇淋?」
「我沒有空。」
「可以把電話告訴我嗎?」
「我父母不准我與陌生人談話。」
那男生急了,「可是,人海茫茫,你這一走,我將永遠失卻你影蹤。」
解語忍不住笑,「這便是人生了,小兄弟,再見,珍重。」
那男生啼笑皆非地呆呆站著。
張老師的車子在街角等解語。
那慈祥的中年女士同她說:「大功告成。」
「謝謝你,張老師。」
「我下星期將移民往多倫多。」
解語大吃一驚,「怎麼沒聽你說過!」
張老師歎息,「這便是人生,有聚有散,聚散均無因。」
六月債,還得快,她怎樣對人,人便怎樣對她,真沒想到張老師會那樣說。
解語低下頭。
「三個月來相處,依依不捨,他日,若來多倫多升學.可住我家裡。」
解語黯然。
「來,送你返家。」
老師故意拖到最後才告訴她,免她送禮辭行。
世上怎麼沒有高貴正經的人。
「這是我的地址電話,成績公佈,第一時間通知我。」
「是,老師。」
外婆等她回家,準備了豐富菜餚。
「考完了?」
「考完了!」
外婆笑說:「若考得理想成績,我們招待記者,道出前因後果,控訴校長無理開除學生。」
解語笑,「這不大好吧。」
「差點叫老校害慘。」
解語忽然豪邁地說:「若真的叫人害得一蹶不振,那我不算好漢,摔死活該。」
外婆也笑,「好好好,得饒人處且饒人。」
「即使考得全市第一,也不會招待記者,我不過想向自己交待。」
「是,是,是,來吃這碗紅燒蹄膀。」
翌日,不語吩咐油漆師傅把客廳天花板髹成紫紅色,譬喻紅得發紫。
手提電話號碼改了,六六八八三八三。
她仍然很少回家來,解語覺得姐姐神采飛揚,說起新戲,甜蜜蜜,喜孜孜,即使與方玉堂最和諧之際,也沒有這樣開心。
解語開始覺得那幾百萬投資也許值得。
買笑嘛。
花不語賣笑多年,現在也輪到她買笑了。
世上沒有免費午餐,無論什麼,總得付出代價,那麼高興,可知入場券不便宜。
從前低調的花不語忽然出起風頭來,姿容美麗、名貴首飾,含蓄性感的服飾,像一顆新星似吸引人注意。
一個清晨,解語在床上看報紙,電話鈴響了。
熟人都已經不再撥這個電話找不語。
原來是方玉堂。
「方先生你好。」
幸虧一直叫他方先生,現在不必改口。
「不語在家嗎?」
「她現在很少回來。」
「她不是生意人才,投資過分龐大,怕有閃失,你有無勸她?」
解語訕笑,「我更加沒有頭腦。」
「那,你看著她傾家蕩產?」
「小本經營,不至於此。」
「人人把她當冤大頭。」
「方先生,你在什麼地方?」顧左右而言他。
「我一值在本市,何嘗有走開過。」
原來如此。
「她要向我顯顏色,是嗎?」
解語仍然很客氣,不知怎地,她耐心地替每件事留個餘地。
當下她聲線溫柔,「我想不,方先生,她已忘記此事,從頭到尾,她不發一言,不出一聲。」
「她恨我嗎?」
「她忙得不可開交,外婆的燉品要派人拿到公司去給她,你說,她哪裡還騰得出愛與恨的工夫。」
方玉堂愣住半晌,「你勸她當心。」
「沒法子,方先生,你已撒手不管,一切只得任她了。」
方某吁出一口氣。
他彷彿有點侮意,欲多說幾句,可是解語已沒有時間給他。
「我要去學校看榜。」
「今日放榜?」
「是。」
「祝你高中狀元。」
解語乘車往學校。
金榜貼在禮堂中央。
佈告前已圍滿同學。
本來可到報館去查,可是解語還是回到熟悉的地方來。
她一眼看到成績,七個甲,三個乙。
算是好成績,可是狀元另有其人。
有同學發現了她,竊竊私語。
不一會兒,老師出來,叫住解語。
「花同學,你成績是本校第一名,」她誇獎她,「做得好極了。」
全校第一?功課一向名列前茅的黃月嫻與袁定能呢,沒有為校爭光?
「由校方替你報名,現在成績單也在我處,你願意到課室來領取嗎?」
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
解語答:「我……沒穿校服。」
「不要緊,你又沒穿花裙子,今日非正式上課。」
「好吧。」
「還有,花同學,願意回來念預科嗎?」
解語猶疑片刻。
「可先報名,然後,獲外國大學取錄的話,可以退位。」
嘩,這麼多選擇,都為她設想周到。
可見人真的要自己爭氣。
一做出成績來,全世界和顏悅色。
真奇怪是不是,一樣是這個人,這副性格,這個環境,三個月前,同樣一幫人要掃她出門,現在,同一票人要靠她光耀門楣。
解語不覺享受,只有感慨。
表面上不露出來,恭敬地說是。
這當事人都一字不提前事,又有誰會記得?一定可以皆大歡喜。
當下,班主任走進課室,手中拿著一疊成績表。
同學們紛紛就座。
離開學校三個月,再回來,感覺怪得不得了。台檯凳凳那麼小那麼硬,奇怪,以前怎麼坐?
同學們訕訕地向她打招呼。
老師發表了最佳成績,眾人詫異地發出驚歎。
領了成績單,解語到註冊處報名升讀中六。
教務主任輕輕說:「校長只做到這個學期底。」
解語抬起雙眼。
「她被調走了,明年新校長姓唐。」
呵,有這樣的事。
解語本來只來看成績,沒想到意外獲得平反。
「歡迎你明年回來。」
解語朝她一鞠躬。
她取了成績表離開學校。
到了家,立刻撥電話給張老師,那邊是深夜,她在錄音機上報告喜訊。
不語的製片撥電話過來,「二小姐,語姐問,你成績如何,可要到報館去查一查?」
「已經取了成績,七個優。」
那見多識廣的製片忽然倒抽一口冷氣,「什麼,你考試時吃過什麼,這種成績是真人可以做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