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那間只覺得臉上熱刺刺地痛,一名女子扭著她手臂還想再賞她幾下耳光。
幸虧這個時候,有兩名巡路經過的警察來,隔開她們。
解語仍然沒有反應,她根本部知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一神氣活現的中年婦女指著她喝到"花不語,豈能容許你這種女人目無王法橫行至今!"
警察拉長了臉,"太太,法治社會,毆打他人,可告你入罪。" 那女子並不心怯,"呵,勾引他人丈夫無罪,我打兩巴掌有罪?" 解語才發現她們當街攘,已引起途人圍觀,巴不得找個地洞鑽。警察說︰"一眾到警局去錄口供。"
那兩位女士沉默了,尤其是那個陪客。
正在此際,鎂光燈閃了起來。
糟,記者,世上沒有更壞的事了。
這些記者早就守候在側,一見這種精彩突發事件,當然飛身撲上。只聽得一個女人向另外一個女人抱怨,"你看,事情搞大了,忍了十年,為什麼到今日才發作?"
"我不忿我們整家移了民,她還不放過我們。"
到了派出所,看過各人身份證,警察說︰"方太太,你襲擊的對象,根本不是花不語,她是一名學生,只得十七歲,試問如何勾引你丈夫。"
那幫手欲自齒縫中摒出一句︰"她們是一家人。"
警察沒好氣,"太太,這樣說來,街上所有女子都有機會挨打啊。" 解語不出聲。
"小姐,你可以提出控訴。"
她清晰地答︰"我決定控告。"
這時,婁律師滿頭大汗趕來。
方太太顯然也認得律師,大怒道︰"婁思敏,你到底幫誰?" 好一個婁律師,不慌不忙道︰"坐下,我幫理,不幫人。" 警察搖頭,不耐煩理會這等鬧劇。
一小時後,婁律師陪伴解語步出警察局,門外已結集若干娛樂版記者,看清楚對象,"咦,根本不是花不語。"
匆匆拍幾張照片,回去交差。
解語心境自始至終非常平靜。
婁律師遇替她不值,"怎麼會點錯相,你還穿著校服。" "打電話來是明智之舉,"
"謝謝你來,婁律師。"
"應該的。"
"姐姐早已方玉堂斷絕來往。"
婁律師不出聲。
解語也是聰明人,她猜出其中訣竅,歎口氣︰"可是方某人寂寞難挨,又回來尋芳?"
婁思敏答︰"是,方太太欲誤會是花不語不肯放過他,故忍無可忍,前來挑釁。"
"那老方真會作弄人。"
婁思敏忽然凝視解語︰"你竟然不生氣。"
"我吃姐姐的飯,替姐姐擋煞,也是很應該的。"
"姐姐呢?"
"開工。"
"大批記者想必已湧去採訪。"
"別擔心,"解語反而安慰律師,"她懂得應付。"
摟思敏即時用手提電話不語聯絡,把事件始末知會她,並且囑咐她小心應對。
半晌,婁思敏把電話給解語,"她要向你說幾句。"
解語只聽得不語說︰"真為難你了----"電話電芯用盡,傳出沙沙聲。
解語只得把電話交返律師。
"這事別告訴外婆。"
"自然。"
解語忽然問︰"方玉堂現在的愛人是誰?"
"鍾美好。"
"沒聽說過。"
"是一名落選香江小姐,拍過廣告。"
"多大年紀。"
"二十一歲。"
"也由你照顧嗎?"
婁思敏有點尷尬,"是。"
解語十分幽默,"你戶頭越來越多了。"
婁思敏也不禁菀兒,"解語,你真不似個十七歲的孩子。"
"我們這種破碎家庭出身的人,從來就不是孩子。"
"到家了。"
"婁律師,告訴我一件事。"
"請說。"
"不語可是我生母?"
婁思敏一愣,"你說什麼?"
"你沒聽說過此事?"
婁思敏剛毅的五官忽然軟化,輕輕說︰"是誰有何關係,你愛她,她愛你,那還不足夠?"
"可是--------"
"不要可是,無謂追究,我相信你的智慧足以處理這種謠傳。" "可是我的生父----"
如果他已放棄你,則他根本不算你生父。"
"婁律師,你完全正。"
"回家去,趁明日早報未出,好好睡一覺。"
啊對,還有明日的娛樂版。
這兩日既無死人樓塌大新聞,想必會集中火力渲染這宗風化案。
"你仍然堅持控告方太太毆打?" "堅持至方玉堂出面調解。"
"好!"
"不可以亂打人啊,我也是有血有肉之軀,我也有弱小心靈。" "我會叫他賠償。"
"看,天大亂子,地大銀子。"
解語深深歎息,返回家去。
外婆一見她便急說︰"什麼事什麼事,記者把電話打爛了在這裡,不語無恙吧。"
解語把外婆摟在中,"沒有事,她有新聞值,所以記者才似花蝴蝶似圍她團團轉。"
外婆想了一想,"真是,沒有記者採訪,那還得了。"
"是啊,少了他們,那多冷落。"
一陣風似把外婆哄到房間看電視。
冷靜下來,解語到浴室掬一把冷水敷面,發覺臉上清晰有一隻五指印。
那一巴掌像是用盡了女人全力,她以為她是花不語,在家不知練了多久,咬緊牙關,撲上去狂打,由此可知,她是多麼憎恨花不語。那是奪夫之恨。
解語記得不語時常道。"大家出來找生活耳,一無奪夫之恨,二無殺父之仇,何必生氣。"
這個叫方太太,衣著華麗,修飾得十分整齊,育有一子一女,狠花不語破壞了她的幸福家庭。
稍後,不語的電話來了。
"今晚我不回來了,你外婆早點休息,明早,可以不看報紙就不看報紙,無論誰拍門都不要開。"
"是"
午夜忽然覺得燥熱,原來多蓋了一層被子,掀開坐起,心頭鬱悶,煩得似想嘔吐。
原來,白天,她不知道多委屈,午夜夢迴,才敢露出真情。不語吃這口江湖飯,她跟不語為生,也粘上恩怨,有什麼好說,她遭遇到的屈辱,相信不到不語身受的千分之一。
她又起來洗一把臉。
走到窗前,坐下來。
這才一併將身世取出思量,如果外婆是她的外婆,那麼不語應該是外婆的女兒。
或者,這個故事,像一切故事一樣,只是一個謠傳。
清醒過來,又不覺得那麼難過,由此可知,她的意志力把情緒控制得多好。
不敢怒,也不敢言。
清晨,她去上課。
第一節還未結束,已有校工傳她去校長室。
她深覺訝。
這裡、關係、她學業什麼事。
校長請她坐,給她看當日頭條。
小報彩色大頁,拍下昨日她受掌刮情形,醒目似是而非,極具才情的標者,"花解語?花不語!"
圖片中她身穿校服徽章看得一清二楚。
校長聲線溫婉,姿勢幽雅地說︰"花同學,我們得請你退學。" 解語長嘴,想有所解釋,想求情,可是她思想太成熟了,她知道這裡已無她容身之處,她只輕輕的頷首。
"你明白?"
"我明白,我已被逐出校門。"
"校方有校譽需要維護。"
"是。"
"你去收拾書本文具回家吧,稍後有記者會來採訪。"
解語站起來。
"你沒有話要說?"像是問死囚有無最後願望。
解語忽然笑了,"不,我無話要說。"
已經讀到最後一年,真是可惜。
"校方可以代表你報名聯考,你願意嗎?"
解語答︰"願意。"
"那好,花同學,以後我們書信來往。"
解語靜靜去。
她沒有回課堂收拾書本外套,那些雜物,稍後由校工送返她家。到了街上,解語把所有日報買下來翻閱。
真是精彩,記者在一夜之間採訪了十多個人,包括方玉堂,方太太,方氏現役愛人鍾美好,花不語,以及所有人等。
可是他們全體否認緋聞有關,方太太更好笑,她對記者說︰"我是為錢債糾紛一時氣憤動手,不幸認錯人,實在抱歉,願作賠償。"花不語更大方闢謠︰"方氏只是場面上朋友,嘴近幾個月根本沒有見過面,我一直在靜縣拍外景,大把人證,方氏親密女友另有其人。"
鍾美好花容失色,"我方某只見過一次,在場還有其他香江小姐及保姆等人,該日我們前去領獎,只逗留了十分鐘。"
只要花不語洗脫所有關係就好。
解語沒有把報紙拎回家,全丟在街角垃圾筒裡。
回到家,外婆把她緊緊擁在中。
也都知道了,也不笨,否則,怎麼生得出那麼精乖伶俐的女兒。外婆不過五十出頭,許多這種歲數的事業女性還在辦公室運籌帷幄,控制全場呢,在家也不見得是個老糊塗,只不過,一些事,無能為力,
愛莫能助,也只得裝無知,免得七嘴八舌,更添煩惱。
能夠有這樣的智慧已經很好。
解語安慰外婆︰"不怕不怕,學校多的是,別擔心我,幸虧是我,若是
姐姐,以後她還怎麼出去走。"
外婆忽然簌簌落下淚來。
"茶杯裡風波,明日又有別的頭條,別的彩照,誰還會記得。" 外婆並無怨言,只是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