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海灘上坐著一對情侶,是昨晚沒有走嗎,可能,一直還在接吻,嘴唇不知有無腫起。
展航凝視他們,耳遇聽得老師問:「她拒絕了你?」
展航點頭,「我再也找不到她。」
「把她的照片在互聯網絡上公佈尋人。」
展航嚇一跳,「那會造成多大的騷擾。」
老師微笑,「可見你的確愛她。」
稍後,她送他回家,被於太太看見。
她問展航:「那妖媚的女子是誰?」
展航明言。
「我不相信。」
「你看,長得太漂亮也有煩惱。」
「你是抱怨母親嗎?」
「我哪裡算得上突出。」
「展航,慎交女友。」
「媽媽,我都沒干涉你社交自由。」
「嘿,我怎麼同,我是大人。」
可是於太太還是識趣地走開。
第二天,展航去問校監:「師生可以做朋友嗎?」
校監愣住,「什麼樣的朋友?」
「朋友。」
「我們絕不鼓勵。」
「之後呢?」
「視情況而定。」
「假設十分低調呢?」
「可以做得不為人知,我們又怎麼會知道?」
「謝謝你。」
朱本欣即日就知道了這件事,校監己與她談過。
她召於展航見面。
「你打算追求哪位老師?」
展航不語。
「校方已經得到匯報,當事人水洗不清。」
展航仍然沉默。
「這是一個陷阱可是。」
第九章
展航看著她。
「等著我踩下去。」
展航不發一言。
「我立於必敗之地,若人家看不出端倪,只當我倆行動秘密,稍有蛛絲馬跡,我便是誤人子弟的壞人。」
展航大吃一驚,「有這樣嚴重嗎?」
「你太工心機了。」
「我沒有這種意思。」
「你想我調你出心理系?」
「我已走投無路。」展航伸起雙臂。
「我應去年辭職,那今年就不會碰見你這樣特別的學生。」
展航忽然大膽地把雙手放到她腰上去量一量,他的手已經長大,張開虎口,只差一點點,雙手的指端就可碰到,真是細腰。
她並沒有拒絕。
接著一段日子裡,於展航與他講師的關係,已成為公開的秘密。
於太太私底下擔心地問偉謙:「會有什麼影響?」
「不怕,只多轉校。」
「女方呢?」
「不那不干我們的事,她一把年紀,又有專業資格,難道不知道什麼叫率性而為,後果自負嗎?」
於太太為之惻然。
她特地去探訪朱博士。
坐下她就問:「朱小姐多大年紀?」
「二十八。」
「真是年輕有為。」
「於太太你呢?」
「展航是我最小的孩子,我己是祖母級。」
「真看不出來。」
她開門見山說:「朱小姐你這一注押錯了。」
對方詫異地問:「我會有損失?」好似毫不知情。
「名譽是人第二生命,社會並不如你想像中那麼開放,我的看法不如你想像中老套,你一得到不雅的封號,下半輩子就要吃苦。」
朱本欣不出聲。
「況且,你在大學做事,是一個中世紀般講品德衛道的虛偽小圈子,誰同誰離婚都會受到譴責。」
朱本欣十分佩服,「於太太,你太明白了。」
「話都說完了。」她攤攤手。
朱本欣歎口氣,「下學期我會離校。」
「啊。」
「教書並不適合我,我將赴東岸啟業。」
於太太放下心事。
朱本欣忽然說:「展航叫你頭痛可是。」
於太太苦笑。
做母親的抱怨:「太多女性喜歡親近他。」
朱本欣不好意思說,當他的手擱在她皮膚上,她混身微微麻痺,像誤觸電流那樣緊張。
朱本欣別轉了面孔。
這種私隱怎麼好同任何人說,況且,來人還是他母親。
於太太好像把朱本欣當知己:「怎不知道她們同他有什麼話好說,不過是個孩子,難道還學十六七歲少女,瘋瘋癲癲一起吃個冰淇淋,然後齊齊去溜冰不成。」
這分明是指桑罵瑰。
朱本欣微笑著不出聲。
於太太歎口氣,「我告辭了,預祝你順風。」
朱本欣送這位好母親出去。
回到屋內,卻連於太太喝剩的茶及茶杯一起丟到垃圾筒裡。
她們都不知道,展航在門外,看到了這一幕。
他目送母親離去,然後,才悄悄走開。
朱本欣一定已經疲倦,不要再去騷擾,至於母親,他太知道她的犧牲有多大,又決定留在於家,顧全他們兄妹顏面,遷就她是應該的。
展航回學校去。
深夜,他偷偷離家。
被偉謙看見,低聲說:「去哪裡?」
「假設你什麼也不知道。」
偉謙不服,「真妒忌,看你,晚上不睡覺,白天不讀書,照樣成績優秀,精神奕奕。」
展航笑著搖頭離去。
他用小石子扔向朱本欣寢室玻璃窗,咯地一聲,窗戶打開了。
她探首出來。
「科學館向電視台報告:今夜可以看到北極光,是千載難逢機會。」
朱本欣笑了,「幾點鐘?」
「不肯定,午夜至凌晨,都有可能。」
「那豈非需通宵等候?」
「我們在後園草地上守候好了,上一次在我們這緯度見到極光是六四年。」
「我們為什麼這樣對話?」
「你不願開門呀。」
朱本欣找出睡袋,沖了熱可可,與展航在後園觀星。
「看,看天上繁星。」
夜涼如水,遠處不知誰家有池塘,最後的蛙鳴點綴了氣氛。
「我嗅到玫瑰花香。」
「所有花叢早已凋謝。」
他們並肩躺在草地上,展航忽然朗誦《小王子》書中一節:「如果你愛著地上的一朵玫瑰,深夜,抬頭看星空,天上所有的星都是花朵。」
她看著他,「你地上的玫瑰是誰?」
展航微笑。
「你的神情叫人心酸。」
展航緊緊擁抱她。
她低聲說:「緊些,再緊些。」
那夜,他們並沒有等到北極光,天露曙光之際,展航怕她著涼,推醒她,叫她返回屋內。
「你呢?」
「今日我需幫母親做跑腿。」
「不累?」
他微笑,「一點也不。」
朱本欣卻打呵欠。
於太太說得對,他應當找一個十六七歲的女伴,一起攀山越嶺,不眠不休,去到極地或是沙漠。
她伸手輕撫他的臉。
展航親吻她的手。
她終於問:「你會想念我?」
他點點頭。
沒到學期結束,她就辭去教職。
於太太假裝訝異,「是嗎,她已經走了嗎,」然後,隔一會兒問:「可有留下地址?」
展航答:「沒有。」
於太太放心了。
也許,不久,會有另外一個女子出現,年齡更大,思想更混亂,那時,才另想辦法不遲。
偉謙問:「你不想念朱老師?」
「還好。」
「你牽記的,是另外一個人吧。」
「偉謙,你有無那人的照片?」
偉謙賭氣道:「沒有。」
隔了一日,展航發覺他書桌上有一張照片。
小小家常照,在網球場上拍攝,李舉海一隻手搭在偉謙肩上,另一隻手挽住她的腰。
她的臉在照片上只有指甲大小,可是美女特徵全都顯露。
展航立刻用掃瞄機將腳片輸人電腦,利用打印機放大。
偉謙過來看見。
「你打算怎麼樣?」
展航不打算隱瞞偉謙,「你說呢?」
偉謙不置信,「你要在國際網絡上尋人?」
「是,總有人會在世界某角落見過她。」
「也許,人家並不想見到你。」
「那麼,她可以不作回應。」
「這樣不專心學業,仍然考第一,天無眼。」
「媽媽也是那樣說。」
「我來幫你。」
尋人:女,代號星,年約廿六,身高一六八公分,體重約五十公斤,如果有消息,請與於展航聯絡……
他打開了尋人網頁,要求加入內容。
對方忠告他:「資料不足。」
展航取出一本素描部。
「這是什麼?」
「我的傑作。」
是一連串速寫,主角正是段福棋。
「我的天。」偉謙說。
第一張可追溯到多年前,他們第一次邂逅之時。
「你癡戀她。」
展航不出聲。
「為什麼?」
展航把那十來張素描都輸送出去。
偉謙搖頭,「不可理喻。」
展航心中卻悠然。
「她會怪你騷擾。」
「我也曾那樣想過,不過,現在我覺得時機已經成熟。」
偉謙恥笑他:「對,現在你可以做抹車仔供養她了。」
「客氣點好不好。」
「像她這種狐媚子,丟盡全女性的臉。」
「你並不認識她。」
「咄,我早許多年就與她吃飯耍樂,要著迷,比你早。」
展航反而笑了,「好好好,你一切比我強。」
「要尋人,你自己去辦。」
他丟下鼠標,回自己房間去。
展航在那個下午完成了尋人啟事。
他得到的熱烈回答令人訝異。
世上竟有那麼多寂寞的人,天天對牢閃爍的熒屏不住瀏覽。
「夜空君,我肯定在澳洲雪尼市見過你的女神,她的美貌令人側目,開頭大家以為她是某演員……」附著詳細地點時問,以便當事人查究。
「我認識她,她現在是我的妻子,你太遲了」,還附著合照,不是不好笑的,那女子長得似女泰山,不過不怕,男伴怎麼看她才最重要。
「星是我的病人,不幸她陷入植物狀態已近一年,你閒時可以來探訪她」。該君不折不扣是美國某大醫院的一名主診醫生,附著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