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群失望,「喲,沒有名氣,哪好算作家。」
立錚很幽默,「他肯定花太多時間在男女關係上,無暇用心寫作。」
「不出名的作家、演員、歌星……等於沒有身份。」
「喂,你們對真兇是誰,毫不關心。」
「我們先要替一位太太查出第三者。」
尹紹明問,「你倆打算把偵探社做下去?」
「起碼做三兩年,有了名堂,可以頂出去。」
「現在每天工作多少個鐘頭?」
「說不定,有時整天休息,有時連做廿小時。」
尹紹明說:「我最欣賞你們倆的細心。」
晚餐結束了。
她倆回到偵探社,少群斟出咖啡,「兇手是誰?」
立錚想一想,「要詳細訪問過關鍵中那幾個人。」
「是否中年名媛?」
「別讓情殺案擾亂你的心神。」
「她發覺情人年輕的情婦居然公開住在她的公寓內,妒火中燒……」
「有可能。」
「她要求分手,那未成名作家只得與新人攤牌,吵起架來,他錯手殺死她。」
「他有人證。」
「可能法醫在死亡時間上有謬誤。」
「先安排馮太太在丈夫辦公室裡安置錄映器吧。」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是他的辦公室,他對一切陳設都熟悉,無端端多了一團東西,很快會被他發現。
她們先要求看過辦公室的圖則及傢俱分佈圖片。
辦公室去年剛裝修過,馮太太從室內設計師處借到圖則及照片。
立錚看過,讚歎一聲:「非常簡潔。」
沒有一件多餘的擺設,機器該放在什麼地方呢?
少群把微型錄像器給馮太太看,整套機器只得香煙盒子那樣大。
「放在這只鍾背後吧。——
馮太太笑,「這是只卡蒂亞水晶鐘,整座透明,藏不了什麼。」她都有分寸。
「天花板是好地方,但是需登梯才能夠得到。」
「放在這套百科全書後面吧。」
馮太太躊躇。
「是否想停止偵查?」立錚還希望他們和平解決。
「不,我在想,怎樣他才不會懷疑到我。」
立錚苦笑,馮太太已決定破釜沉舟。
「什麼人有他私人辦公室門匙?」少群問。
馮太太答:「他私人秘書。」
「你打算幾時放錄像器?」
「趁他外出,故意找他午飯,在辦公室逗留幾分鐘。」
「他始終會疑心到你。」少群警告。
「放在吊燈上吧。」馮太太建議。
「需要踏上椅子,你小心一點,用膠布把錄映器貼在水晶燈底部,利用瓔珞遮住。」
「是,我會先在家練習一番。」
「錄映帶只能操作十二小時,看運氣如何。」
馮太太完全明白。
少群把錄映器交給她,她放進名牌手袋。
馮太太離去。
立錚說:「你可以幫她安裝。」
「不,他們賢伉儷絕對是一對厲害人物,萬一不高興了,會拿我們偵探社出氣,由她親手做,最好不過。」
「少群,你心思縝密。」
「不,那是馮太太才真,她好似已知道端倪,不過是借我們的手取得真實證據。」
「她知道什麼?」
「肯定比我們多。」
「你的意思是,她有許多資料還沒有告訴我們。」
少群點點頭。
「那也不稀奇,畢竟由她先發覺丈夫有異樣。」
接著三天,她們兩人緊密輪更,監視馮爾濤,但始終沒有發覺任何越規行為。
第四天,他自辦公室出來,到一間會所去吃中飯。
少群跟在他後邊,發覺他約會的人是一個妙齡女子,兩人態度親暱。
她是第三者嗎?
少群沒有那麼武斷。
她打電話給馮太太,輕輕說:「一個漂亮的鵝蛋臉少女,穿白色套裝,是令千金嗎?」
「有無戴耳環?」
「有,小鑽石圈。」
「那是我第三個女兒。」
「呵,都那麼大了,她正同父親午餐。」
「我應該把他們的照片給你過目。」
少群說:「能夠不牽涉他們,也是好事。」
馮太太說:「今早我終於放好了錄映器。」
「我們等候結果吧。」
她掛上電話。
少群沒想到第二天一早,事情會有出乎意料的結局。
她與立錚剛準備出門,馮爾濤太太即翟寶田女士已經找上門來。
「兩位好。」
她臉色欠佳,雙眼都是紅絲,分明一夜沒睡,但是不知為什麼,一早強撐著來偵探社。
「咦,馮太太,請坐。」
立錚也走近,「馮太太,可有什麼發現?」
馮太太又自手袋取出一張銀行本票,「兩位,非常感激你們,調查到此為止了。」
少群十分滿意本票上銀碼。
立錚卻問:「錄映器呢?」
「呵,」馮太太輕描淡寫地答:「摔壞了。」
立錚揚起一角眉毛,還想再問,可是這時少群忽然攔住她,立錚明白了。
顧客至上。
馮太太說:「一點結果也無,我決定停止調查。」
少群陪笑,「馮太太,我們尊重你的意見。」
「你倆工作表現出色,有機會我會推薦你們。」
「謝謝你,馮太太。」
馮太太疲態畢露,要深呼吸一下才能站起來,背脊有點佝僂,走出門口。
偵探社裡有片刻靜默。
少群手中還拿著那張本票。
立錚過一會才說:「什麼結果都沒有。」
少群說:「當然不是。」
「錄映帶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馮太太不想公開。」
「她真聰明。」
「當然,她為什麼要與我們共享私隱。」
「可是,有一個古老說法,叫紙包不住火。」
「那個秘密一定很驚人,你看,她知道之後,老了十年不止。」
「她看到什麼?」
「自然是馮爾濤在辦公室偷情的經過。」
「她會離婚嗎?」
「看她今日的表現,不,她會繼續做馮太太。」
微型錄映帶上,到底記錄了什麼?
這時,郵差上門來,丟下一疊信。
少群逐封查看,忽然「噫」地一聲。
她立刻把信交給立錚。
立錚一看,陌生筆跡,但是信上貼著紐西蘭郵票。
她們交換了一個眼色,立錚把信拆開來。
裡邊只有一張照片,呵,是朱念慈與生力文匯。
兩人坐在一大片草地上,背後是一望無際的淺紫色熏衣草田,隔著照片,立錚似乎都可以嗅到那醉人的香氛。
朱念慈臉色紅潤,很明顯已經戒除惡癖,年輕,恢復得快,她雙臂緊緊纏住生力,生力咧大嘴笑,神色平和,叫人幾乎不認得他,唯一不變的是,生力臂上青紫色紋身仍舊觸目驚心,張牙舞爪。
少群漸漸自心中笑出來。
「好了,好了。」
「立刻電傳給朱警官看。」
「不忙,她肯定也收到消息。」
「沒想到他倆會謹守諾言。」
少群撫摸手臂上刀傷,「這個交易總算值得。」她的語氣高興得像中了什麼頭獎一樣。
兩個人往絲絨沙發上一倒,齊齊「唉」地一聲。
傍晚,朱警官與尹紹明都來了。
朱夢慈一見少群,忍不住淚盈於睫,緊緊握住她的雙手。
小尹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朱夢慈低聲說:「他們開了一家小小外賣店。」
立錚接上去:「炒麵、芙蓉蛋、春卷。」
「正是,可以維持生活。」眼淚終於落下來。
少群改變話題,「阿尹,你找到兇手沒有?」
「你呢,」阿尹回敬,「誰是第三者?」
朱夢慈大奇,「你倆在說什麼?」
少群把馮爾濤事件從頭到尾說一通。
「呵,真叫人嘖嘖稱奇。」
「也許,錄映器真的摔壞了。」
大家都笑起來。
他們為著方便高談闊論,索性留在偵探社內叫意大利薄餅當晚餐。
少群說:「樓下芭蕾舞學校要遷址了。」
「咦,你們可以把它租下來擴張業務。」
立錚說:「不如你們租下來做,兩家偵探杜,像醫務所一樣,互相推薦,適合誰的案子誰來做。」
尹紹明說:「聽你這口氣就知道生意很好。」
「阿尹,上次那件案,你找到真兇沒有?」
尹紹明輕描淡寫,「找到了。」
「是否那賠了錢又貼上人的中年名媛?」
「不,不是她。」
「是那無情無義卻又滿紙柔情蜜意的作家?」
「也不是。」
「阿尹,請你把謎底講出來。」
「是那個女兒。」
立錚張大了眼,無限惋惜。
「那少女見母親如此傷心煩惱,想去說服母親的情人:不要離開她,你已經什麼都得到了,不要與她分手。可是,當她到達公寓,出來應門的,竟是那個小明星,她對少女無禮,諸多諷刺,試想想,在她們母女的公寓裡,羞辱她們母女。」
「呵。」少群忿忿不平。
「她出手先推人,少女沉不住氣,順手取起母親健身用的啞鈴,擊向那放肆的女子……」
立錚別轉面孔。
「她說只聽得清脆的卡嚓一聲,那女子的腦袋開了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她把染血的凶器放進背包,立刻離開公寓,在回學校途中,把整個背包丟進大海。」
朱警官嗯地一聲。
尹紹明說:「就在這個時候,那名媛忽然出來認罪,母女爭認是兇手。」
少群說:「啊,她終於看清真相了。」
未夢慈說:「我很同情她們,可是,不能縱容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