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我們等待好消息吧,稍後我將會合警方到市集尋人。」
電話掛斷。
子翔轉過頭來,輕輕問梅美禾,「你都聽到了?」
她蒼白地點點頭。
「明晨孩子幾點鐘去醫院?」
「一早六時。」
「我來送你們母子。」
「那麼早——」
「我是師妹,有事弟妹服其勞。」
梅美禾凝視她,「子翔,你那麼有教養,出身一定很好。」
「是,我很感激我養父母。」
她意外,「你是領養兒?」
子翔點點頭。
「啊。」
梅美禾忙著喂幼兒吃飯,子翔見菜式豐富,有魚有菜。
那小男孩吃得又快又好,子翔大力稱讚他。
忽然她倆聽見咕嚕咕嚕,原來是客人飢腸轆轆,子翔難為情地笑出來。
「我馬上同你做午餐。」
「我吃一隻熱狗便可。」
「子翔我有椒醬面。」
一定是蘇坤活喜歡吃。
她做了一大碗色香味俱全的粗面,子翔埋頭吃得碗腳朝天。
(21)
子翔一邊抹嘴一邊看鐘,唉,原來只捱過三十分鐘,還需過半個鐘頭才有消息。
「美禾?」
子翔發覺不見了她。
子翔一路找到起坐間,發覺梅美禾半昏迷倒在浴室。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刻去扶起她,只看到一地鮮血。
子翔嚇得眼前一黑,她立刻跑出去打緊急電話召救護車,「快,孕婦早產出血昏迷!」
子翔急得全身是汗,面孔出油。
梅美禾呻吟一聲,子翔趕去托起她的頭。
子翔落下淚來,「救護人員已經趕來,別害怕,我懂接生。」
救護車嗚鳴趕到,三四個大漢衝進門來救人。
子翔連忙把喬舒亞抱在懷中。
不到十分鐘,男護士笑著出來,「在家生養也十分安全,提早面世的是名男嬰,小是小一點,完全健康,母子平安,小姐,你不如也一起到醫院來。」
子翔又驚又喜,「是,是。」
一家人乘順風救護車往醫院。
那早產兒只得一點點大,哭聲宏亮。
在救護車中,子翔緊緊抱住嬰兒的小哥哥,忽然聽到電話響,她連忙去聽。
「子翔,打了十分鐘都無人聽,甚麼事?嚇壞人。」
「人質呢?」子翔急不及待。
「找到了!平安。」
子翔一聽,混身虛脫,力氣全失。過一會才對林斯說:「你再說一次。」
她把手提電話貼到梅美禾身邊。
林斯的聲音:「蘇坤活無恙,只有一些皮外傷,他被棄在市集垃圾堆裡,注射過麻醉劑,已經送往醫院。」
梅美禾聽了,落下淚來,不住點頭。
子翔同林斯說:「他醒來同他說:小兒子已經出生,母子平安。」
「原來如此,你與她們母子在一起?」
「我們在救護車裡。」
林斯笑,「子翔,這次你這個義工可真派上用場。」
子翔也笑,「助人為快樂之本。」
她掛斷電話,把喬舒亞緊緊抱在懷中。
到了產科,醫生看護已在等候,母嬰得到最好照顧。
看護對子翔說:「你倆先回去吧,他們需要休息。」
子翔輕輕說,「喬舒亞交給我,明早我陪他去兒科。」
梅美禾點點頭,用手語向大兒叮囑幾句。
那孩子機靈地轉過頭來,圓滾滾眼睛看牢子翔,那神情,活脫就像他父親。
子翔對他說:「小朋友,我是子翔阿姨,這幾天,你就跟著我了。」
子翔叫美禾教她一些手語,像「別擔心」,「我愛你」,「媽媽就在附近」,練了幾次,錯誤百出,變成「擔心愛你」,「媽媽愛附近」之類,連看護都笑出來。
子翔帶著喬舒亞回家。
她有她的一套,子翔十五歲已取得保母證書,專幫鄰居太太們照顧幼兒賺取零用。
她先讓喬舒亞吃餅乾牛奶當點心,輕輕說:「黃口無飽期」,那孩子看著她口型,忽然也說:「黃口無飽期」,子翔笑出眼淚來。
她幫他洗澡,換上乾淨衣服,喃喃說:「我也喜歡運動衣褲,可廿四小時穿著。」
接著,開了電視機,大家一起看芝麻街,瞌睡蟲襲擊子翔,她頭一側,一縷芳魂悠然入夢。
睡到一半,只覺左臂又痛又麻,她大叫:「不要切除我手臂!」
好不容易猙扎醒來,原來是個噩夢,嚇出一額冷汗。
小小喬舒亞躺在她左臂上熟睡,怪不得壓得又酸又麻。
她的手提電話響了又響。
林斯在那邊說:「子翔,蘇師兄與你說兩句。」
子翔連忙說:「師兄,你好,這裡有我,你放心休養,明日我陪喬舒亞做手術,美禾母子平安,嬰兒叫伊萊賈,重四磅七安士。」
那邊只傳來模糊的嗯嗯聲。
子翔輕輕推醒小男孩,「喬舒亞,同爸爸說話。」
喬舒亞留意嘴型,看看電話,忽然明白了,對牢電話叫:「爸爸,爸爸。」
子翔微笑,「你可以撥到醫院與美禾說幾句,那邊號碼是——」
林斯答:「他上顎受傷,需要做小手術才能清晰說話。」
「他們虐打他?」
「在所難免,若干皮膚亦被炙傷,這些都是小意思了。」
「新聞有無報告?」
「有,你隨時可以看到。」
喬舒亞問子翔要果汁,子翔答:「手術前你需禁食十二小時。」
她分散他注意力,用手指螢幕:「看,爸爸。」
子翔呆住。
螢幕上已釋俘虜長髮長鬚,連站立都有困難,需警察攙扶,他面孔血肉模糊,不能辨認就是蘇坤活,不過他一雙眼睛仍然炯炯有神,好一個男子漢。
喬舒亞轉過頭來,「不是爸爸。」
子翔握住孩子的手。
新聞記者這樣說:「人質蘇坤活突然獲得無條件釋放,現在碧瑤美軍醫院治傷……」
喬舒亞咚咚咚跑到廚房去找食物,子翔追上去。
她給他喝一點咳藥水,喬舒亞安定下來入睡。
子翔鬆口氣。
這種重擔背一日已經吃不消,對美禾來說卻是終身職責,真正偉大。
子翔與醫院聯絡,同主診醫生說明:「喬舒亞的媽媽在產科,是,她早產,但是情況很好,我是保母,叫容子翔,其實他們母子分別在二樓及八樓,她隨時可以探訪喬舒亞,沒問題,好極了,明早准六時見。」
子翔在電子手賬上這樣寫:領養父母更偉大。
她忍不住找媽媽說幾句。
容太太問:「你又到甚麼地方去了?」
「我在新澤西,有一個朋友生養,丈夫出差不在身邊,我來做陪月。」
「你那同輩朋友都已結婚生子,你呢?」
「媽媽打蛇隨棍上。」
「你是蛇嗎?」
「這次事情結束我立刻來陪你。」
「這張期票可一定要兌現。」
天濛濛亮,子翔連忙梳洗。
她找到喬舒亞心愛的玩具熊,抱起他去醫院報到。
喬舒亞醒了,吵著要吃。
「我們去看媽媽與弟弟。」
他聽懂了,在汽車後座靜下來。
進到醫院先去見主診醫生,一轉頭,看見美禾走過來。
喬舒亞撲進媽媽懷抱,緊緊摟住,像只小猴子似掛在美禾身上。
美禾精神好得多。
她說:「蘇同我說過話,他不久可以回來。」
「那多好。」
「子翔,謝謝你,你救了我們一家。」
「你辛苦過度,說起這種話來。」
醫生說:「兩位,請與喬舒亞說『待會見』。」
子翔吻別小男孩。
她又去育嬰室看伊萊賈,他已經不用氧氣箱,真是小鬥士。
「有人幫你忙否?」
「我姐姐正從夏威夷趕來。」
「蘇師兄也很快回家。」
「謝謝你,子翔。」
「我得走了。」
子翔與美禾道別,她順手摘下紫水晶項鏈,圈在美禾頸上,「叫蘇師哥轉到大學教書,多些時閒陪家人。」
美禾點點頭。
子翔回到旅館,想收拾行李出發,可是雙腿發軟,倒在床上睡熟。
醒來,已是八小時以後的事。
到底喬舒亞不是她的孩子,否則怎麼睡得著。
她撥電話去問情況。
看護說:「喬舒亞蘇已經甦醒,手術成功,伊萊賈蘇在母親懷中。」
子翔鬆出一口氣,收拾行李到飛機場。
在飛機上她又睡著。
飛機抵埠,服務員推醒她:「小姐,到了。」
子翔有點糊塗,「我在哪裡?」
「小姐,舊金山飛機場。」
「呵。」子翔掙扎起來取手提行李。
「最近馬不停蹄?」
子翔吁出一口氣,「正確。」
「可是,你終於到家了,能夠回家多好。」
子翔點點頭,由衷地說:「你說得對。」
她拎著行李出了海關叫車子回家。
一進公寓大堂,老管理員便笑說:「容小姐回來了,你哥哥比你早半日到,買了糖果鮮花,他對你真好。」
子翊?
「他還帶著女友呢,她也客氣,送我半打鬆餅,還有一大暖杯咖啡。」
子翊最會收買人心。
子翔有心理準備,先按鈴,再叫「子翊,子翊」
門打開,卻是林斯。
老管理員認錯人,大概在他們眼中,華裔的面孔全部差不多。
林斯滿面笑容,「子翔,歡迎回家。」
子翔微笑而保留,「你怎麼會有門匙,還有,你帶了甚麼朋友來?」
林斯莫名其妙,「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