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變得非常暴躁,身子不適,她便加倍的拿梅令俠來出氣,但是她又一步不讓他離開她,任憑怎麼勸解,她只當耳邊風,天天使小性子。
第七章
媽媽頭痛之餘,只嚷道:「隨她去,隨她去,我可不要管了。」
媽媽道:「反正事情鬧僵,她可以回來這一邊。」
真沒想到養孩子是一輩子的事,照顧到她可以做母親,仍然還是一個大包袱。
馬大他們用錢像淌水般,洶湧得很,兩三個老媽子,一個司機,大著肚子,她硬是要裝修屋子,孩子要待年中才出生,反先打點嬰兒房。
我漸漸懷疑馬大的真面目,也許梅某才是幫兇,而馬大是主謀。
我當然不敢叫馬大仔細用錢,這是他們的事。
但到他倆要動身去歐洲的時候,我與母親都忍不住出面干涉。「挺著大肚子幹嗎舟車勞頓的?」
馬大眉開眼笑的說:「我們乘飛機,與舟車無關。」
「你行個好,別讓我們心驚肉跳。」
她又板下面孔來,「你不知道我不得已之處。是令俠說悶,逼著我出發的,我不能不侍候著他,外邊有人虎視眈眈。」
媽媽揮揮手,「讓她去讓她去。」
我把梅令俠找來審問:「你們的夫妻關係到底如何?」
「我們還沒有結婚,」他同我嬉皮笑臉,「何來夫妻關係?」
我大力一拍桌子,「別耍花樣!你們兩個人千變萬化,到底攪什麼鬼?」
他收斂一點,「去趟歐洲,屋子該裝修完畢,天下太平,走開一下也是好的。」
我冷笑一聲,「照你們這麼花法,裝修完房子就輪到賣房子。」
「哈拿,真的,我們手頭也不寬限,到歐洲……」
我跳起來,「不寬限?那層房子到你們手才多久?」
他笑說:「那種偏僻區小單位,又適逢屋價低潮,才賣五六十萬,真是的,哈拿,夠什麼用?你媽媽手中起碼有三五十幢……」
我聽得發呆,耳邊嗡嗡響。
「半年不到,你竟把款子花得一乾二淨?」
「馬大又添了些首飾……你問她呀。」梅令俠說。
我衝口而出:「我倒希望殷瑟瑟會把你領回去,咱們裘家養不起你那樣的姑爺。」
他冷笑不語。
我拂袖而去。
他們兩個人我都恨,見到馬大恨馬大多些,見到梅令俠又恨他多些。
他們倆還是動身去了。回來的時候,一定跟著信用卡的單子。我不知道媽媽打算怎麼樣填這個無底洞。
媽媽說:「大概是為著好使梅令俠見不到殷瑟瑟。」
「殷瑟瑟有沒有這樣厲害?」我不服氣,「人人都為丈夫的前度女友走天下,累也累死。」
「永亨有來信。」媽媽故意叉開去說。
「說什麼?」我心約略牽動。
「只是問咱們好。」
「咱們很好,不勞他相問。」
隔很久,媽媽說:「那日小秋家的幾個年輕人,你看怎麼樣?」
「我沒留意。」我笑。
「來,在家沒事,咱們喝下午茶去。」媽媽建議,「我多找兒個人出來。」
「不必不必。」我使勁搖著雙手,逃走。
到店裡巡一巡,到間著名的蛋糕店去吃咖啡,獨自一個人坐慣,倒也不覺什麼,二十分鐘後離開,發覺漏下一份雜誌,再轉頭拿,發覺就在我坐過的位置上,坐著殷瑟瑟。
有這麼巧的事,不知為什麼,我渾身戒備起來,猶如準備決一死戰的貓兒,背脊弓得如一座橋,雙目炯炯。
她居然心怯的看著我。
她瘦了。雖然仍舊濃妝,但看起來更加憔悴,臉頰明顯的鬆弛,身上仍穿著大袍大甲的時興衣服,膊頭墊得如美式足球員制服。我像她?開玩笑。
「好久不見。」我朝她點點頭。
她沒話說,也點點頭。
我取過那本雜誌便走,心中懊惱:何必省這三五塊,買過一本不就得了?
走離蛋糕店,忍不住再回頭一望,偏偏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走進店內。
錯不了。化了灰也認得他,這人是梅令俠,是他約好殷瑟瑟在這裡等。
我頓時一驚,他回來不打緊,馬大呢,馬大此刻在什麼地方?我的心怦怦地強烈跳動起來,連忙到公眾電話亭打電話回碧水路。
女傭人來接電話。
我急促的問:「少奶奶呢?」
「少爺與少奶奶在歐洲,你是哪一位?」
「我是大小姐,」我怒道,「你胡謅什麼,我一分鐘前才見到你們少爺。」
傭人急急分辯說:「大小姐,少爺他們的確沒回來過。」
我放下電話朝蛋糕店奔過去,推門入內,一看,那張座位已經空了。
我抓住夥計問:「這一張檯子的客人呢?」
「剛剛走。」
「是一男一女?」
「是的,男客一到兩人就相偕離去。」
還不是見了我就逃。為什麼心中有鬼?多年的交情,喝杯咖啡,無傷大雅,我不見得會多事得立刻向馬大打小報告,何必馬上離開?
他回來了,馬大在什麼地方?我頓時心亂如麻,趕回家去同媽媽商量。
媽媽先是一震,隨後說:「你看錯人,怎麼會是令俠?馬大不會讓他一個人回來的。」
我說:「我敢以人頭打賭,我斷然不會看錯,那梅某穿著乳白的長麂皮外套,有幾個男人會做這種打扮?錯不了。」
媽媽勉強笑道:「可是碧水路一直說少爺還沒有回來。」
我說:「我有辦法找到殷瑟瑟。」
媽媽勸阻我,「哈拿,一點根據都沒有,你別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這裡面大有文章。關乎我妹妹的安危,我不認為是多管閒事。」我說。
「你們兩姐妹,」媽媽頓足,「行為乖張偏激,真氣死我。」
「不怕,我會見機行事。」
我把慕容小姐的卡片翻出來,打電話到她的出版社去,她非常的客氣,並沒有懷疑什麼,我就得到殷瑟瑟的電話地址。
「現在你打算怎麼樣?」媽媽問。
我撥通殷瑟瑟家的號碼,電話沒響多久,便有人來聽。我知道殷瑟瑟有雙很尖的耳朵,是以忍著不出聲,果然,她餵了幾聲,見沒下文,便放下話筒。
我說:「她在家,我立刻去一趟。」
「你到她的家去找令俠?」媽媽瞪大雙眼。
「正是。」
「捉姦在床,你問不出什麼來的。」
「可是我不得不問。」
「你忍一忍吧,哈拿,馬大她一回來便會同我們聯絡的。」
「我不能忍。」我取過外套出門去。
趕到殷宅,我一手掩住防盜眼,一手按鈴,果然,有人來開門,正是殷瑟瑟,她沒想到是我,想關上門,已經亮了相露了臉,遲一步。
我說:「讓我進來吧,」聲音心平氣和,「有什麼話說明白豈不是更好。」
殷瑟瑟究竟是個爽快人,略一猶疑,便打開門。
公寓裝修得新潮美觀,既來之則安之,我緩緩坐下來。
我開門見山,「你剛才見過梅令俠?」
她說:「是的。」
我問:「他人在香港?」
「是,回來好幾天了。」
「我妹妹呢?她是與他一起到歐洲去的。」
「他們吵架,吵得很凶,他忍不住,自己溜回來。」殷瑟瑟說,「後來的情形怎麼樣,我沒問。」
「把她一個人留在歐洲?」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會有事的,」殷瑟瑟燃起一支煙,「她可以打長途電話回來求救。」
「但至今我沒有接到她任何消息,梅令俠應該通知我們一聲。」我責備他們。
「他受夠了,不想再與她有任何關聯。」
「什麼?」我站起來。
「他們之間已經交代清楚,」殷瑟瑟說,「以後各走各路,令俠與我決定在下個月結婚。」
「什麼?」我瞠目結舌,「你說什麼?」
殷瑟瑟揚起一條眉毛,「我想馬大回來之後。會對你有所解釋,我不想多說。」
「你怎麼可以跟梅某結婚?」我震驚過度,語無倫次,「另外一個女人懷著他的身孕!」
「但那另一個女人並不是他合法的妻,」殷瑟瑟咄咄逼人,「在法律上我是不欠她什麼。」
我絕望的叫出來,「天下那麼多男人,為什麼一定要自她那裡把梅某搶過去?」
「並沒有,我並沒搶,是令俠要跟我在一起的。」她得意地冷笑,「令俠,你出來。」
我看向半掩著的房門,怔住。
梅令俠自房內施施然的出來,一隻手插在口袋中,另一隻手拿著酒杯。
殷瑟瑟問他:「我有沒有搶過你?」
梅令俠以唱雙簧的口氣說:「沒有,這是我自己的決定。」
殷瑟瑟問我:「聽到沒有?」
我問:「馬大在什麼地方?」
他掙脫我拉住他的手,「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把她的錢花光了,把她扔在歐洲,現在什麼都不知道?」
殷瑟瑟一手擋住我,「我的媽媽,你這句話就說得不對了,錢是大家花的,她既然心甘情願的拿出來,你做姐姐的就不必替她不值,就算時時刻刻提著,人家也不會感激你,何不索性大方點?」
殷瑟瑟說:「馬大那麼大一個人,誰能把她扔來扔去?她要回來,自然會回來的,又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令俠不必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