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甚麼叫我表哥?我們根本沒有半點血統關係。」
「是你把我介紹給你的朋友時,說我是你表妹,金亨利到現在還叫我小表妹,我本想反對又怕你不高興,過去你很樂意我叫你表哥,最好叫你哥哥。在你眼中,我不是你妹妹嗎?」
「這……」任俊銘握著叉搖一搖,又停住手:「以後你不要再叫我表哥。」
「好,叫你五哥。唉,我又得改口,並要向所有人重新解釋,我是你同母異父的親妹。」
「我不會承認你是我的親妹,根本不是,你也不要叫我五哥,好肉麻。」
「那應該叫甚麼呢?請指教。」
「叫我的名字。」任俊銘一會兒吃香腸,一會兒吃蝦餃:「我也叫你丘婷婷。」
「好吧,我記住了。」
任俊銘突然住手,望住丘婷婷,笑著搖搖頭:「以前你的髮型令我倒胃口,現在你梳甚麼髮型都那麼好看。也許梳辮子也會很調皮,真奇怪。」
「以前我想跟你說句話,求你,你都不要聽。現在,你好像有很多話要告訴我,我也奇怪。」丘婷婷苦笑。
任俊銘用手指繞了一個圈:「人永遠在變。」
「那真悲哀,連明天會變成怎麼樣子都不知道。」
「明天永遠是好的。」任俊銘忽然問:「吃過早餐,你還有甚麼事?」
「補習。」
「星期六還要補習?」
「補兩小時,因為星期六沒有補日文,星期日也沒有補法文。」
「還補日文。」任俊銘扮個鬼臉:「國語、上海話、廣東話、英語、法語、日語,聯合國一樣,你的國際語言比我還棒。」
「你哪一位秘書不舒服,我希望能做後補,養兵千日,用在一朝。」
「還敢?上次已經後悔死了。那兩個法國佬,竟然打長途電話找你,幸而你沒有把家裡的電話告訴他們。」
「其實很簡單,你只要告訴他們我已經訂了婚,有未婚夫,擔保他們不敢打我的主意。」
任俊銘呆了呆,很小心的問:「你準備跟誰訂婚?」
「沒有呀,那只是緩兵之計。」
「噢,」任俊銘喝咖啡:「追求你的人也不少,你最喜歡哪一個?」
「倒沒想過。」
「想想。」他望住她,等待。
「柏嘉吧!」
「柏嘉!」任俊銘重重放下杯子:「我已跟你說過,少和金柏嘉來往,他這個人心很花。」
「但是我和他在一起,很開心。」
「當然,如果他不會說甜言蜜語,你怎會開心。」
「他說話很正經,沒有故意討好我。而且,他很尊重我,他每次見我總送花給我,他對我實在很好。」
「花!送花有甚麼了不起?清明節你跑跑墳場最少可以有一萬打。」
「那是不同的。」
「你著了他的道兒,我的話哪能聽進耳裡。」任俊銘握起兩手敲敲頭:「你補習完有空了吧?」
「我今天有約。」
「又約了誰?」任俊銘失望又生氣。
丘婷婷想一想:「今天是柏嘉,亨利放假了,假期每人一天。」
「又是金柏嘉!」他大聲叫:「你一點都不聽話。」
「我和他早約好,大家都是朋友,我和金柏嘉也沒有甚麼特別,只是約了人,我不喜歡失約。」
「去吧,去吧,你高興就索性住在金家,出了事可不要怨我。」
「真對不起。」丘婷婷可憐兮兮的。
「和你吃頓飯,大概要排期兩個月。」
「沒有那麼嚴重,」丘婷婷賠笑:「下星期五我有空。」
「好,我約你下個星期五,下午五時正,換好衣服在家裡等我。」
「我知道了。」
「哼!」他踢開凳站起來:「早知道不該推了全部約會。」
「約翡翠姐姐。」
「我的事還要你管?」任俊銘喃喃:「我對金家的人沒有好感。」
☆☆☆
任俊銘五點不到就回來了。
他走進客廳看見丘婷婷穿了襲橙色裙子,裙子上綴了許多橙色小花,是很美麗,很耀目的裙子。
任俊銘很高興:「已經穿好衣服等我?不用化妝真好,衣服一穿便行。你等一等,我去洗把臉換套西裝馬上下來,不必等十分鐘。」
「但是……我……我……」丘婷婷神色慌慌張張。
「發生了甚麼事?吞吞吐吐。」
「我想請你改期。」
「甚麼?」他嗆起喉嚨。
「我們明天才去吃飯好不好?明天星期六,我中午十二時便補習完了。」
「為甚麼要改期?」任俊銘扔下公文箱:「你不是說過了從不失約?你最遵守信用,你耍我!」
「我知道是我不好,全都是我的錯。我不守信用又自打嘴巴。不過,今天的情形有點特殊,因為今晚我要去看『西城秀樹演唱會』。」
「我沒有說過不肯陪你去。」
「但是……」
「我從來沒有聽過演唱會,我對男歌星、女歌星都沒有特殊好感。綺年娜也喜歡西城秀樹,翡翠喜歡許冠傑,但我沒有陪過她們。不過,今天破例,我願意陪你去看西城秀樹演唱會。你應該覺得開心。」
「但是,你不會買到票子,一連三天的票子都賣光了。」
「那真遺憾,他下一次由日本來,我要第一個買到他的票子。」任俊銘安慰丘婷婷:「今晚我們另找節目。」
「我想看西城秀樹表演,我好喜歡聽西城秀樹唱歌。我來香港幾個月,我第一次有機會聽他的演唱會。」丘婷婷一副可憐相:「求求你讓我去聽他的音樂會,我已經等待很久了。」
「我也希望帶你去,我也不會阻止你去聽他的音樂會。過去我對你很疏忽,現在我也想補償你喜歡的,我沒理由反對。但是,沒有票子,總不能站在門口偷聽。」
「有人有兩張票子,只要你一點頭,我便可以舒舒服服坐下來聽西城秀樹唱歌。」
「那好極了。」任俊銘很高興:「誰有票子?我用十倍價錢請他轉讓票子。」
「假如有票子,你不會反對我去聽演唱會?」
「當然不反對。」
「但是,我們吃飯、跳舞要改期。」
「跳舞、吃飯天天可以去,西城秀樹不是天天來,改期是應該的,做人不能太呆板,要適應環境情況。」
丘婷婷幾乎笑出聲來。
「告訴我,誰有票子?我要他讓。」
「票子他是特地為我買,票子買回來並不容易。他辛辛苦苦買到票子,不會讓給別人。」
任俊銘皺一皺眉:「為你千辛萬苦買票子的人是誰?」
「柏嘉。」
「又是他,又是他,這個人簡直豈有此理!」任俊銘嘩啦,嘩啦:「西城秀樹只來唱一晚?」
「明天也唱。」
「他為甚麼不買明天的票子,他分明和我過不去,他分明針對我。」
「柏嘉並不知道你今晚約了我,他絕對不會想你生氣。」
「也許他不是存心針對我,但是,今天並不是他和你約會的日子,他應該知道,他為甚麼不買明天的票子?」
「他是想我先睹為快,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他倒會討好你,」任俊銘氣得呼呼:「他自私!」
「我求你准許我去看演唱會,今晚不去,我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見到西城秀樹。」
「不批准。」任俊銘一字一字的說.
丘婷婷看著他,咬住下唇,突然回身向屋內走去。
「發小姐脾氣。由你!就是不准你和柏嘉出去,那小子,心懷不軌。」
任俊銘倒在椅上,咬拳頭。
亞鳳走過來,怯怯的問:「孫少爺,要不要吃點心?」
「不吃!」他站起來,也回到房間躺在床上。
任俊銘把雙臂放在腦後,他在想:很多女孩子都喜歡聽演唱會,他的女朋友當中,年紀較輕的都喜歡西城秀樹,連綺年娜也如此。
丘婷婷年紀最輕,她喜歡這個偶像更不值得奇怪,小女孩都有這份狂熱。
她來香港後,沒帶她去過哪兒,吃飯總有幾個人,她既然喜歡聽演唱會,又等了那麼久,他更不知西城秀樹下一次何時再來,她喜歡,為甚麼一定要禁止?為甚麼關著她,令她失望?
他不喜歡金柏嘉,但不應該把賬算在丘婷婷身上,因而令她欣賞不到自己的偶像,那對丘婷婷來說,是一種損失。
他剛才說不准的時候,他看得出她很難過。
他不忍心。
看看表,又快七點了。
現在應該仍然趕得及。
他撥電話到婷婷房間,沒有人聽電話。
他按開對講機,叫金媽。
金媽進來:「孫少爺。」
「你去看看丘婷婷有甚麼事?」
「婷婷姑娘?」
「她大概氣得在哭,剛才我因為不高興她約會,不准她和柏嘉去看演唱會,後來想想,既然她喜歡,就讓她吧,叫她抹把臉快趕去,西城秀樹等不及她,要出場了。」
「是的,孫少爺。」
「啊!金媽,婷婷反正要等金柏嘉來接她,她弄好了叫她來見見我。」
「但是……」金媽手足無措,支支吾吾,老開不了口。
「金媽,別拖時間,你幫她弄好了,馬上叫她來。」
「但是……但是……」金媽嚥了一口口水,道:「剛才婷婷姑娘,她已經……已經出去了,所以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