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晴兒是一個心思何等聰慧的女人,輕易的從年昕舜的迴避中猜測出事情的真相。「是我二娘吧?」
晴兒的猜測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二娘一向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這她不是不知道,所以會做這種事的,除了二娘以外也不會有別人了。
但對於她願意花那麼多的心力去扇動鎮民的不安,晴兒只覺得寒心,她自問自從姨娘進門後,她對她並沒有一絲絲的不尊敬,為何她還要這樣對她?
隨著年昕舜微微的點著頭,晴兒的心霎時跌落谷底,原先便有些蒼白的臉龐,此刻更是有若白雪。
被親人背叛的苦澀蕩漾在晴兒的舌尖,原先已干的淚痕再次染上新的濕意,一種徹底的孤獨更使晴兒如墜黑霧一般,任由她怎麼逃,也逃不出這樣的黑暗。
「為什麼要點頭?」好不容易嚥下喉頭的苦澀,晴兒喃喃的問,言語之間有著忍不住的怨怪。
她寧願什麼都不知道啊!只要不知道便不會心傷,只要不知道便不會難過了,不是嗎?
「我今天和你說這些,並不是要惹你難過,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如果你還是想下山的話,我會送你下山的。」
「連你也要趕我離開嗎?」眸中泛著一種被捨棄的傷心,年昕舜的話讓晴兒心頭的孤單更盛。
但不知怎地此刻地的腦海中卻浮現年昕堯那冷冰冰的臉孔,那張臉孔雖然冷然,可卻偏偏讓她惶惶無措的心房有了一絲絲的安穩。
「你不想離開嗎?」年昕舜輕易的捉出她話裡的重點,既濃且黑的劍眉微微的挑起,晴兒的表現讓他幾乎可以肯定他這幾日的觀察並沒有錯誤。
「我……」慌張的想要升口說出自己想要離開的想法,可是那個「想」宇卻又硬生主的破她嚥回喉頭。
「你已經不想離開吧?」年昕舜的眸中有著瞭然,顯然他這幾日清晨所見的情況並非自己在做夢。
自從晴兒上山之後,雖然大哥為她另辟居室,可是每天清晨雞鳴破曉之前,他總是見到大哥抱著尚在熟睡的晴兒回到她的房間。
而這幾日,他也每每撞見晴兒的眸光不由自主的朝著他那個像是冰塊一般冷的大哥在移動,雖然不知識大哥對晴兒的心態,但他敢肯定晴兒絕對動了心、動了情。
迎視著年昕舜彷彿什麼都知邊的眸子,晴兒的臉上出現一絲赧然,但仍努力的自腦海中找出一個合理的借口,「我……那是因為山下已經沒有我容身的空間了。」
「真的是這樣嗎?」質疑的語氣擺明不相信她的托同,年昕舜不再迂迴的直指問題的核心。「難道你不是因為愛上我大哥,要不然為柯天天晚上都溜到他的房間去?」
嚇!晴兒被年昕舜的話嚇了好大一跳,他……他……他怎麼知道?
「族裡面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驕傲的神情顯現,讓原就俊逸的年昕舜看起來更加的神采飛揚。「而且我還知道大哥對這事有些不悅,因為每天他抱你回房時,臉色都鐵青極了。」
心中的難堪幾乎再次逼出晴兒瞼上的淚水,年昕舜的話比他點出她不想離去時更加毀人尊嚴,「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因為害怕,所以才會每晚溜進他的房間。」
「害怕?」這個詞讓年昕舜忍不住的嚙之以鼻。「想想看,剛才以前你還認為我們是年獸,你既然害怕就該躲得遠遠的,怎會每夜都偷偷地溜進大哥的房間呢?」
年昕舜的問題凌厲得幾乎教晴兒難以承受,但更教她震驚的則是他接下來的話語——
「我想我大哥應該也是喜歡你而不自知,否則他不會對你這麼的容忍,所以接下來該怎麼做,你應該清楚。」
「接下來?」擰著柳眉,晴兒望著年昕舜,怎麼他講的每個字分開來她都懂,但合起來她都不懂?
「拋棄禮教,追求真愛。」瀟灑的一躍而起,年昕舜最後送了晴兒這八字箴言之後,甚至不等她回過神來,便已經離開。
「拋棄禮教,追求真愛……」晴兒喃喃地重複著他的話,一遍又一遍。
這句話在她慣常所受的禮教上,是多麼的大逆不道啊,可偏偏卻又是那麼的吸引她呵!
只因為是他,只因為是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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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深夜,同樣的冷風颯颯,晴兒的心境卻已然有了很大的不同。
「相公,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她帶著甜美的笑容,踏進年昕舜的書齋,筆直的走向他,恍若沒見著他那訴說著不悅的眼神,便硬是將茶給塞進他的手裡。
「你來這兒幹什麼?」同樣的冷漠,同樣的不耐,但卻難掩年昕堯眸光裡的一絲驚詫。「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說過嫁雞隨雞,我既是你的妻子,當然也算是年族之人,這年族之中有何處是我不能去的?」
因為晴兒的反問,年昕堯兩道濃眉高高的聳起,頭一次,他將專注的眼光放在她的身上。
她彷彿有些不同了,但是什麼不同呢恫樣精緻的臉龐,同樣纖細誘人的身段,同樣溫婉細膩的噪音,看似相同但又不同。
「難道昕舜還沒有和你說清楚嗎?」緊緊的皺起眉頭,年昕堯有些不耐的低吼道:「這世上壓根就沒有年獸這種東西,所以你大可以下山去過你的繁華生活,這裡的荒涼並不適合你。」
哇!這可是晴兒第一次昕見年昕堯說那麼多的話呢!他的聲音昕起來低低沉沉的,就像他的人一樣,帶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
「我並不想下山去,我只想待在你的身邊。」晴兒大起膽子說出自己心裡的話,可是被禮教禁銅十幾年,那枷鎖不是說拋開就可以拋開的。
「為什麼?因為覺得好玩?」冷冷的輕哼一聲,年昕堯的不屑與不信充份的表露。「你是一個千金大小姐,吃不了苦的。」
「我可以的,我真的叮以,而且我待在這兒也不是因為覺得好玩,而是……」
不等晴兒把話說完,年昕堯便打斷她的話,「你可以下去了,別以為我讓你留在族裡,便代表什麼,在我眼中你什麼都不是。
這句話的確夠殘忍,也的確夠傷人,晴兒的眼底因為這句話而匯滿哀傷,默然的她低下了頭,轉身走出書房,也將他那傷人的話語留在這兒。
但放棄嗎?並不!
年昕堯是她這一輩子唯一連禮教亦不能禁錮的想望,她想要留在他的身邊,這樣的想法或許在自己還認為他是年獸之際便已種下,如今既知他不是獸,那她更沒有理由放棄。
此刻的離開,不過是為了積存更多的勇氣,並不是為了放棄。
總有一天她會讓他徹底的的瞭解,自己對他有多認真,那是一種他絕對不能忽視的認真。
第五章
天方大明,晴兒一待年昕堯將她抱回屬於她自己的房間,然後不肯流連地迅速離開後,早已醒來的晴兒便立時的睜開眼瞼.
她的眸子裡頭閃現著一股清晰可見的決心,此刻的她一臉的精神奕奕,絲毫不被他昨夜的拒絕給影響。
「小青,咱們走吧!」經過簡易的梳洗之後,晴兒招來年昕舜指派給她的小丫鬟,也是她來到這兒後,除了年昕舜之外,唯一對她沒有視而不見,也沒有總用著戒備的神情、不友善的態度對待她的年族人。
「族長夫人,你真的要出去嗎?族長不是交代過,你最好是待在府裡嗎?」年紀輕輕的小青站在晴兒的面前,無措的絞著手,猶豫著自己該不該去阻止她。
他們年族一向是一個排外的民族,族長讓一個陌生的漢族女人待在族裡,已經夠讓他們族人議論紛紛了。
如果再讓族人見著晴兒出外四處遊走.只怕更會激起族人們的不滿,但最重要的是,若是讓族長夫人受了委屈,雖說向來冷凝慣了的族長不會在意,但二爺就可能會剝了她的皮。
不過話說回來,若非知曉她是漢族人派來與族長和親的,她倒覺得她還比較適合當二爺的妻子,畢竟二爺照顧她的程度,較族長來得多上許多。
不知小青的顧慮為何,但晴兒瞧著小青擔憂的神情,心裡頓覺有些誇張,不過是出去走走罷了,有這麼嚴重嗎?更何況依年昕堯對她視而不見的態度,就算他知道了只怕也不會有什麼反應吧!
「別理他說些什麼,反正我們出去溜溜,他又不一定會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一定會理會。」說著說著,晴兒的心裡頓時起了一陣心酸。
是啊!反正他也不在意她,就算她去了哪裡,做了什麼,只要不惹事,他甚至連問都懶得問一下。
這樣的想法讓晴兒的心裡那股不舒服的感覺頓時加深許多,為了散去這樣不舒服的感覺,晴兒不讓自己有繼續多想的時間,也不理會小青臉上的為難。
晴兒的話聲一落便一馬當先的走出去,雖然腳下的三寸金蓮讓她在崎嶇的道路上有些難行,可那並不影響她極欲瞭解族裡生活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