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好像真的很喜歡這隻貓……」袁七英望著地上,愣愣地沉思良久,才憤然轟著展力齊:「我的過去早就過去了,我老婆的過去真的有過去嗎?」
「你在繞口令啊!我哪知啊!你搖死我也沒用,不會去問本人哦,笨!」
「有嗎?過去了嗎?啊?有嗎?到底有沒有?你說!」
「媽的,死七英!叫你去問本人,你聽不懂人話哦!再搖我就剁了你的手!」
「我老婆對我現在到底是怎樣!你說!我和姓姬的和一隻貓,誰重要?啊?」
「死、七、英!」咬牙切齒。「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剁掉你的豬手啊!啊?」
「我老婆晚上明明就答應我,說不會忘記她老公的!她不會忘記吧?你說!」
展力齊到處尋找袁七英收藏的獵刀。
第十章
自從前天晚上跌了個慘兮兮回來之後,寇冰樹就發現了,她老公的行為愈來愈難以預測。常常在她身畔踱來踱去,每踱個幾步就一臉深思地凝視她好久好久,不知在研究什麼,讓她不得不心生惶恐起來。
而且,他常常心血來潮就——
「老婆,你過來一下。」袁七英跪坐在沙發上,雙手環抱胸前,態度嚴肅地等著寇冰樹從後陽台戰戰兢兢地奔過來跪坐在他對面,怯怯望著他。「嗯……嗯……」
這種面對面的和式跪姿,近來儼然成為夫妻倆溝通嚴肅問題的標準姿勢。
「七英?」聽丈夫嗯了老半天,嗯不出個所以然,寇冰樹擔心不已。
偏頭想了十分鐘,袁七英慎重說道:「我可不可以借看你的相簿一下?」
「可以,我去拿給你……」
「不用了,我知道在哪裡。」袁七英拉住半起身的老婆,從墊子底下摸出一本木質相本。「我真的可以看呴?我要翻開了哦?」他看著老婆,雙手有些發顫。
寇冰樹實在不懂只是一些生活照,為什麼他要這麼認真。「我幫你……」
「啊!」看著老婆毫不遲疑地翻開相本,毫無心理準備的袁七英一躍而起,往陽台方向退去,旁邊跟著不明所以、只知道要跟著逃的……他老婆。
「怎麼了……有……」
「沒有老鼠,什麼都沒有,不怕哦!」袁七英趕快將嚇得小臉泛白的老婆擁進懷裡,拍拍又撫撫。之後,就將下巴順勢抵在她頭上,他很介意地哀怨道:「老婆,不管你的過去有沒有過去,我都不要離婚哦,你老公就只能是我哦,我哦……」
「離、離婚?」
「不要說這個字眼!不要說!」袁七英無法承受地搗住老婆的嘴巴,猛搖頭。
可是……那是他說的呀……
「老婆我問你哦,你要老老實實回答我,不要有所隱瞞哦。」袁七英將老婆抱高,與自己平視,滿眼威脅道:「可是你的答案要是太傷人,我還是會難過哦!」
那……她該怎麼辦?他的問題不會很難吧?
「你後不後悔嫁給我?」
啊,這個很好回答……寇冰樹的嘴巴被忘了拿開的猿掌搗住,便用力搖搖頭。
袁七英被老婆的誠實取悅,快樂推論:「你很高興嫁給我,對不對?」
看他快樂,寇冰樹跟著開心地點點頭。她喜歡這個地方,很喜歡這個家的……
「我就知道我比一隻貓和繡花太子強,哼!」袁七英自信滿滿,拉著老婆轉身。「走,我幫你晾衣服,等一下我們下去巡一下,順便散散步,看看星星。」
「只剩一兩件而已,你先看照片,我一下子就好。」
袁七英不忍拂逆賢慧的好老婆,眉開眼笑著坐回沙發,隨手將相本一翻,笑臉就僵了一下。
看到老婆按成長年歲鋪陳的相片,除了嬰兒照,映入眼簾的首頁還放了一張國中生模樣的小男生照片,袁七英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個嘴唇發紫、一臉病容的國中生就是管冬彥,他和他妹妹秀兒的長相有幾分酷似,看人的神韻都冷冷淡淡。
終於親眼目睹了老婆暗戀多年的神人——神經病的男人!袁七英沒風度地暗哼;兼完人——完蛋的男人,袁七英沒風度地將嘴一撇。
可是,隨著一頁頁翻過去,他的笑嘴也一吋吋垮下,滿足的笑臉更是一吋吋崩塌。
「七英……你在跟我說話嗎?」寇冰樹從後陽台探出頭來。
「沒有!」背向她的大個子,埋在照片堆裡逕自唸唸有詞。
看到老婆的相本裡充斥著這個男人,她的生長史跟這個男人根本脫離不了關係。看到相本裡滿滿是管冬彥的全身照、側身照、遠照、近照,不論是個人照或是合照,都被小心護貝起來,細心收藏著。
袁七英遭受空前重創,抓著相本滿面呆滯。
他永遠不可能像他一樣……瘦不拉嘰!他永遠不可能像這只病貓一樣要死不活!他就是把全身的肉都剝掉、去削骨,也永遠不可能那麼瘦!
他該怎麼辦?樹兒喜歡這一型的,他該怎麼辦……重新投胎也來不及了……
袁七英患得患失,不可自拔地陷入嚴重的憂鬱期。
「好久沒看到這些照片了……」寇冰樹晾好衣服後,泡了杯茉莉綠茶給袁七英,低呼著在他身邊坐下,並指著相片中坐在涼亭裡看書的俊秀男子,柔聲解釋道:「七英,他是小秀的哥哥,冬彥哥哦……」好懷念哦……
忿忿不平的一雙猿目密切留意著老婆,隨著她柔情似水的眼神,轉望影中人。
袁七英皺眉觀望許久,一口喝光綠茶,忽然拉老婆起身。「老婆,你過來一下。」
寇冰樹納悶,隨丈夫走進臥室,兩人站在更衣鏡前,透過鏡面互望。「七英?」
「老婆,你看著我。」
「咦?」
見到老婆看向他時滿臉疑惑,不似方才溫柔得彷彿要泌出水來,袁七英醋勁大發。差那麼多!厚!
「老婆,你做得太明顯了,都不會掩飾一下,很過分耶!」重創未癒又遭致命一擊,袁七英隨手一抓,負氣地掉頭走人。「我要去老劉家修音響,不要來找我!」
「七、七英……」他拿——
「我拿錯了!」袁七英臭著臉衝進來,放下手提音響,乒乒乓乓地找出工具箱。「老劉家修完,我會去黃老頭家修熱水器!不用來找我!」
七英……
當天晚上,某位傻里傻氣的老婆乖順聽話,不敢去吵擾老公。而她那一位不智挑起戰端又後悔得要死的老公,由於男性自尊作祟,自信心又滿目瘡痍得拉不下臉求和。
於是,結婚近半年,不久前還甜蜜恩愛的夫妻倆一夕變天,進入了冷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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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七英已經二十一個小時沒跟老婆說話了,甚至只能苦苦熬到不明所以又不安的老婆睡著了,才偷偷轉過身來,又抱又吻,補足這幾個小時的寂寞與空虛。
樹兒什麼時候才要跟他和好啊……
他又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時對她的「過去」不平衡,他下次不會說氣話了,他想要光明正大抱著老婆說話啊……偷偷摸摸的感覺,好難過哦……袁七英抱怨又哀怨,輾轉反側,夢裡碎碎念了一整夜。
隔天早上,對於這種情況無所適從的寇冰樹,正要聽從好朋友的建議試著問丈夫地瓜粥會不會太燙,但是察言觀色一陣子後,丈夫那張黑眼圈明顯又十分陰沉的黑臉,當場就讓膽怯的她打起退堂鼓。
「我和蒼蠅出去打籃球了,中午不回來吃了……」袁七英悶悶不樂地穿好球鞋,對於被迫更改的週末計畫,怎麼都無法釋懷。
他忍不住又有些期盼地回頭看一眼,才發現他無情無義的老婆不知跑哪去了。
記得蒼蠅特地打電話邀約的週末之約,寇冰樹換好運動服出來,卻只來得及目送鬱鬱寡歡的袁七英走進電梯。
丈夫不願讓她跟隨的事實,那種被獨自撇下的感覺太強烈,強烈得使人感覺寂寞。失落感強烈湧上來,幾乎擊垮無力招架的寇冰樹。
她雙手掩面,想要忍住卻脆弱地飲泣起來。
傷心的往事伴隨失落感一件件觸動開來,她想起高三那年,親眼目睹暗戀多年的男孩子親吻他後來的女朋友,那種心瞬間破碎的感覺。
想起,她來不及告白,那名優秀的男子就以不可思議的方式,離開了所有愛他與他愛的人。
也想起,他辭世的那陣子,每天每夜,她隔著靈柩玻璃看著他沉沉入睡的俊容,想要傾吐隱藏多年的心事,卻始終缺乏啟口的勇氣。
於是,暗戀未果又表白不出的感情就此梗塞心頭,成了永遠的遺憾。
她真的好想說:冬彥哥,我曾經很喜歡很喜歡你呀……
她不願再有遺憾了,再也不要有遺憾了。
她想要跟七英一起去打籃球……她想要跟他去拍大頭貼……她想看七英愛困的樣子……她想要七英抱著她,她不要自己一個人……她想要七英在她肚子上磨來磨去磨到睡著……想要他擁著她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