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仙齡便發現自己失言了,但這難道不該怪他嗎?想她林仙齡在「未來」裡,可是人人爭著嬌寵的名花,說什麼也沒有落難「古代」,就要反過來博取這位大元帥垂青的道理,更何況,名義上自己還是他的未婚妻呢。
未料納真彷彿也有些動了真氣的逼近她問:「難道就不是因為你不肯排除其他追求者?」仙齡愕然的說:「但是……但是那些人根本就不在周圍,你還要我怎麼排除?」她連想也沒有細想的便反駁道。
「只因為他們不在身旁,所以你才覺得寂寞,便想找納真填空檔?桑兒,你可知道納真想要的東西,一向都是非但要得到手,而且還都得要是最完整無缺的嗎?」
他在胡說些什麼啊!「我不是東西,大元帥,而是個人,有血有肉的人。」
「對,你是人,正如納真也是活生生、有感覺的人一樣,要我跟個金人爭奪你,那是萬萬不可能的,除非你先主動臣服於我。」他傲然的表示。
回想起這幾個月來,為了越來越受她吸引,也越來越在意那先前他便已得知,但她卻始終末曾主動提起過的「情敵」,他都不曉得已經吃了多少苦頭,生了多少悶氣?再加上每一牽動情思,就會想起自己身上背負的陰影,即便沒有朵奔在一旁的提點,他也曉得自己近來有多麼心思不寧,坐立難安。
「少爺,我覺得這位巴巴桑兒公主,真的與一般女子不同也,難怪……難怪……」
「難怪什麼?」納真沒什麼好氣的說:「難怪會早有艷名在外。」
「她哪有什麼艷名,」朵奔立刻裝出一臉無辜狀。「夏雨說他們公主一向深入簡出,連男人也沒見過幾個,艷名之說,根本全屬空穴來風。」
納真聽了心中雖一喜,但表面上卻仍得維持不動聲色的淡漠,「那麼你剛才是在『難怪』什麼?」
「難怪少爺送去的綾羅綵衣、金銀珠寶,都無法博得佳人一粲,聽說反倒是一些記載咱們老祖宗英雄事跡的古書,或是蒙族的一些傳統吃食與服飾,經常引得她滿心歡喜,甚至愛不釋手,看來……」說到這裡,朵奔可又不講了。
納真深知他的脾氣,雖有滿懷的好奇,卻也只得暫時按捺住的說:「我就曉得你這小子最近老往以香館跑,一定有鬼,再過兩天,我看這『修竹閣』也別想留得住你了,乾脆我跟桑兒商量一下,拿你跟小天交換,讓你淋『雨』淋個痛快算了,反正夏天也快到了,多淋些雨,看你的頭腦會不會清醒一些。」
「我哪有成天往雙香館跑,」朵奔果然經不起激的辯白道:「還不是想多為少爺打探一些有關於公主的喜好,讓你討好起她來,多些方便,少點冤枉嘛,真是……」他低聲含糊的帶過一句話,再略為清楚的嗔怪道:「不識好人心。」
「你在罵誰是咬呂洞賓的『狗』啊?」
「沒啊,」他裝迷糊的說:「我只是埋怨少爺不知我這個『好人』的用心良苦而已。」
「哦?那你用心之後的結論又是什麼?」納真佯裝順口的問下去。
「就是看來公主很有心要做咱們蒙族的媳婦兒啊。」
「還有呢?」
「還有……」朵奔摸了摸頭,不好意思的笑道:「沒有了。」
「是,還用心良苦哩,所有的時間全拿去跟夏雨打 情罵俏了,哪有什麼餘力打探桑兒的種種,還想誆我?」
朵奔被當場拆穿,也只好尷尬的坦白道:「少爺是天縱英明,誰誆得過、騙得了啊,是不是?」
在其他的事情上頭,也許是的,但在首度動了真情的此刻,就算他確是天縱英明,恐怕也已完全亂了方寸了。於是在脂粉圈中向來縱橫無礙的他,面對有意無意問,早已將他挑逗得心癢難耐的桑兒時,唯一想得出來的應對之策,便也只有把自己的姿態拉抬得更高、更傲一途而已。
想不到套用在別的女人身上,也許有效的一招,眼前碰上了仙齡,卻是不折不扣的踢中鐵板,只見她馬上杏眼圓瞪的說:「主動臣服於你?你有沒有搞錯啊?你以為你是誰?是——」實在是因為太生氣了,仙齡不由得伸出手去將他用力一推。
本來她只是想推開他的,卻沒有注意到納真原先站立的位置,就已經是瀕臨池邊的廊沿,再加上納真全無防備,於是仙齡這平常可能只會換來他文風不動的一推,今晚竟把他給推落了水。
這原為趙園的元帥府,前三分之二俱是堂皇的廳堂,後面三分之一的許園則東南立山,西北多水,全府廊廡周接,以疊山取勝。
自納真住進來以後,又因獨鍾林園水色,所以大加整修後院,使奇峰林立其中,有含暉、吐月、玄玉、昂霄等等數峰,其中又以飛鷹峰為最。
而佔去園地約二分之一大的水面,雖然名為「池」,其實深及二尺,面積廣大,其上設有曲廊拱橋,北側甚至築有石肪,平時尚備有數艘小船,可以泛舟遊玩,仙齡早就認為它具有幽湖之相了。
「納真!納真!」本來還想等他冒出水面,對他必然狼狽的模樣投以白眼後,再拂袖而去的仙齡,半天不見他的人影,終於著慌起來。
蒙古男兒向來是馬上的英豪,卻非海中的蛟龍,不然也不會南攻北擊,外加西討皆無往不利,所向披靡,卻獨獨在東進遠征日本和爪哇上,因不諳水性而吃了敗仗。
「納真?你怎麼了?不要嚇我啊,納真!」
再耽擱下來,萬一他真的沉溺了,那可怎麼辦?
泳技一流的仙齡不假思索的隨即跳進水中,睜大眼腈的尋找起來。
就在她於清澈冰涼的水中潛入浮出,又浮出潛入當中,卻依然不見納真身影,急得都快要哭出來時,冷不防的竟被一隻手給攔腰抱住,嚇得她不禁倒嗆了一口水。
而那隻手的主人也早已比她還要心急的將她拉出了水面。「納真!」咳過以後,仙齡即驚呼:「你會游泳!」
他牢牢的擁緊她,一派瀟灑的笑道:「好像是會哦,至少沒跟捨身相救水,怎麼樣吃到水。」
可惡!仙齡又急又怒,但仍又喜又羞的開始掙扎起來。「我就是愛喝水,怎麼樣?這水好喝極了,喝了齒頰留香,我還想——」
「真的?」他突然一手插進她的濕發間,扣住了她後腦勺,然後用力將她往自己懷中一帶說:「那也讓我嘗嘗如何?」
說完他火熱的雙唇便覆蓋下來,密密的罩住了仙齡微涼輕顫的紅唇,輾轉的親吻起來。
第六章
「桑兒?」納真輕喚著伏貼在他懷裡的佳人。
「晤。」她眷戀著他懷中的溫暖,捨不得抬頭的應道。
「回房去吧?」但他的手臂卻鎖得更緊了。
「不。」她也拒絕得乾脆。
納真聽了朗朗笑開。「你這麼不聽話,萬一被大夥兒知道我連個女人也管不住,你叫納真以後如何帶兵服人?」
仙齡的手撫上他堅毅的下巴,撒嬌著說:「我的元帥向來以德服從,視兵如親,這有什麼好擔心的?更何況。」她抬起頭來,迷醉的眼神幾乎要讓納真為之銷魂。「換在眾人面前,我一定對你柔柔順順、服服貼貼的,這樣可以了吧?想必這麼一來,你一定會希望我們身旁隨時都有人在,好讓你對我逞足元帥的威風。」
納真沒有答話,反而立刻俯下頭來,已數不清是今晚第幾次的吻住了那紅灩欲滴的雙唇,而仙齡也一次比一次的順應著納真,由著他霸道的需索,先是輕觸,後是摩挲,再來便大膽的挑開她的唇瓣,與她做令兩人都臉紅耳熟的唇舌交纏。
「誰說的,」吻過了她的唇,納真仍捨不得放開她,一逕在她滑嫩的臉頰上游移著,再貼上她的耳垂,呼著熱氣喃喃而語:「如果有人在旁,我還能這樣子一親芳澤嗎?早知道苦肉計有效,我也不必白白吃了這麼久的醋了。」
仙齡聽了笑出來說:「對嘛,難怪酸氣沖天,原是這麼回事,」她環住他的頭項,巧笑倩兮的取笑道「堂堂一名大元帥,也好意思對一個女子使詐。」
「沒辦法,」他凝望著她,彷彿要看穿她的靈魂似的表白:「誰教她說什麼都不肯低頭,直教我寢食難安,腦裡轉的、心裡想的,無時無望都不是她呢?枉我早為她失了魂、迷了心,她卻還毫不留情的問我自以為是誰—一」
仙齡邊笑摀住他的唇,嬌喘著說:「是我心愛的大元帥,景仰的神射手,暗戀的……未婚夫,滿意了吧?可以消氣吧?虧你使得出那麼厚臉皮的一招來,都不曉得人家當時有多急,也不怕別人知道了,會怎麼笑你!」
他按住她的手,逐只手指的親吻起來。「能換來你這一番話,就算被天下人得知與嘲笑又如何?我納真在乎的只有你,告訴我,我是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