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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齊萱

  「真的?」仙齡看一看四周,心想:古代的官員可真闊氣啊,即便偏安南方,也蓋得出這般大宅來住,光是他們被送進來的這個廂房,就足足有台灣人一般的公寓大,而這,恐怕還佔不到全園的五、六十萬之一呢。

  古代的官員?老天,瞧自己仍是無法完全的扭轉過來,別忘了這位官員可是她親生的爹,而這片放大的莊園,是原本應該屬於她的「家產」。

  哇塞,這片土地若能一併帶回未來去,那她不就發了?就算不全面改建成公寓或別墅群,光是賣賣門票,開放供人觀賞遊覽,恐怕也能讓她成為首屈一指的餐館旅遊業界的女大亨吧。

  想到這裡,仙齡趕快把頭搖了又搖,爹剛殉國不久,姐姐更是前天晚上才過世,為什麼自己心中的悲切,硬是無法凝聚成形呢?

  答案恐怕她也是清楚的呢。

  因為經過時空的轉換,她整個人的「成分」,已是台灣的「林仙齡」居多,而臨安城的「趙蝶飛」偏少了,畢竟也做二十世紀現代人的時間,要遠遠長過當十三世紀古代小孩的年份。

  理智上,她已經接受了這異於常人的來龍去脈,但感情上,她對於林家榮夫婦和豁阿黑辰奶奶的眷戀,顯然要深過對於趙學士與鳳舞的悼念;而在她一歲多時即撒手人寰的親生母親,就更沒有辦法在她心中留下任何印象了。

  況且思前想後,若沒有那威力驚人的飛火槍,蝶飛便到不了未來;蝶飛若沒到未來去,那還會有現在的她嗎?

  這推論雖想得自己頭昏眼花,但結果卻是再簡單不過,那就是她依然渴望回未來去。

  了卻與血親的緣分以後,和「這裡」的牽連就更少了,只除了她仍舊需要大批的火藥之外。

  「仙齡?仙齡?」

  夏雨的叫喚,把仙齡給拉回到現實中來。「什麼?」

  「我問你餓不餓呢,從前天晚上到現在,你救人療傷,幫助木合黎他們脫逃,頂替巴巴桑兒公主,跟這韃子派去的人周旋,盯著他們厚葬了大小姐他們,幾乎沒吃多少東西,現在問你餓不餓,為什麼你還拚命的搖頭?」

  「沒有,我不是在搖不餓的頭。」自己聽來都覺得顛三倒四的,不禁笑出聲來說:「你別管我剛才在幹嘛了,我是餓了,好餓、好餓呢。」

  「他們既然把你當成了公主,當然得好好的伺候你,我這就去向他們要些吃的來。」夏雨說著就要往外頭走。

  「等一下,夏雨,別去。」

  「仙齡?」

  「你自己剛剛也才說了,我現在的身份是波斯的巴巴桑兒公主,怎麼可以主動去跟人家要吃的呢?那豈不有失身份?」

  「但是從昨天下午找到我們開始,到今天接我們回園裡為止,那韃子的手下分明答應要妥善對待你的。」夏雨嘟起嘴來數落:「人是長得挺斯文的啦,漢語也溜,就是名字可笑了些,什麼『朵奔』嘛,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你嫌人家的名字可笑,說不定人家還說你的名字好玩哩,這種語言間的歧異,你也有得好爭,實在是——」

  「公主。」外頭突然響起小天的聲音。

  「小天?什麼事?」

  「韃……呃,不,是納真元帥的侍從派人送鹽洗的器具和衣物來,另外還有侍女兩名,要侍候公主沐浴更衣。」

  仙齡一聽有澡可洗,馬上樂得跳起來,正要開口,卻已被老練的夏雨搶先指使道:「叫她們把東西抬進小偏廳去候著,說公主馬上過去。」

  「是。」

  「等一下,小天!」仙齡急急忙忙的喚住他。

  「還有什麼吩咐,公主?」

  「叫她們把東西留下以後,就可以走了,說我不習慣在洗澡時,身旁有生人看著。」開什麼玩笑?她可沒有被偷窺的癖好。

  「呃,嗯,這個,是,公主。」

  夏雨幾乎可以想見現在小天滿臉通紅的模樣,其實連她自己聽了,都覺得駭異呢,但轉念一想,又隨即明白了仙齡何以會如此的道理。

  「說的是,你沒有那個妖精的綠眼珠,萬一被他們的奴婢瞧見了,跑去告訴朵奔,那我們豈不馬上遭殃?還是由我一個人來幫你洗就好。」

  「我又不是三歲娃娃,幹嘛麻煩你來幫我洗澡?」仙齡莫名其妙的反問夏雨。

  「但是……但是大小姐以前——」

  連洗澡這種事,都有人幫著做,這古代的千金大小姐們也太嬌貴,或者應該說是太懶惰了吧?

  「夏雨,鳳舞是鳳舞,我是我,有些事,我向來習慣自己做,就不必麻煩你了,好嗎?還有,」她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來。「誰說我沒有綠眼珠的?」

  夏雨的反應是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來,而已經準備好要去洗一場暢快的澡的仙齡,卻仍然忍不住調皮的回過頭來,朝兀自瞪大了眼睛的夏雨笑道:「如果變不出綠眼珠,我哪敢隨便進元帥府裡來?」

  ☆☆☆

  「仙……仙……」夏雨看著一身勁裝的仙齡,叫了老半天的「仙」,卻還是沒有辦法把她的名字給完全的叫完。

  「在外頭呀,夏雨。」仙齡大笑著搖搖她的鼻頭說:「該叫我公主才是。」

  「你……你真的把眼珠子給換成綠色的了?你是怎麼辦到的?怎麼會這樣?我是不是瘋了?是不是在作夢?我……啊!」

  在突然尖叫一聲後,夏雨便暈了過去,嚇得小天這個罪魁禍首趕緊扶住她,並一迭聲的問仙齡道:「怎麼了?公主,夏雨姐她是怎麼了?」

  「還好意思擺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樣。」仙齡扯一扯小天因為那晚大火被燒焦了大半,索性剪成五分頭的短髮說:「自己第一次看到頭髮被我染成金色的時候,還不是哇哇鬼叫!」

  小天見糗事被說穿,不禁摸摸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卻又忍不住要逞強的辯道:「但我可沒有像夏雨姐這麼不中用的暈過去。」

  「是嗎?那第一次看到我的綠眼珠時,大呼小叫直嚷著說:『鬼!鬼!』的人,又是誰呀?」

  「那是我還不知道公主使的幻術真相嘛,後來我見你拿下那兩片綠色薄膜,又確定這顏料,」他指一指自己的頂上說:「洗得掉以後,不就什麼都不怕了?」

  「是,我知道我們小天最勇敢了。」仙齡是真的這麼以為,畢竟要一個十三歲的元朝少年,接受隱形眼鏡和染髮劑這種二十世紀的現代產物,並非一件容易的事。

  「但或許也正是因為他年紀輕,再加上原本對於她的「半仙」身份,就有先入有主的堅信念頭,所以才會由得仙齡幫他「改頭換面」,權充有波斯血統吧,反正剛進元帥府來時,他一直都用布巾把頭包住,也沒人見過他原本的漆黑髮色。

  但對於仙齡想幫他夾上的銀耳環,小天可就來個抵死不從了。

  「當然啦,我這唯一的男孩不勇敢一點,一旦有事,要教誰來保護你們兩位弱女子?」

  仙齡望著拚命挺胸,故做頂天立地男子漢狀的小天,想想若在二十世紀的台灣,他只不過只是個國一的小男生,不禁又憐惜、又感動、又好笑的說:「是,是,是,我和夏雨兩位弱女子的安全,可都寄托在小天的身上呢,那現在可不可以請你幫著我扶夏雨回房,並在一旁照顧她,等著她醒來,再幫我把綠眼睛和金頭髮的事解釋給她聽呢?」

  兩人扶夏雨躺上床後,小天即問要出門去的仙齡說:「公主,你要去哪裡?」

  「整天待在這『雙香館』中,我覺得有點悶呢,來這裡都快半個月了,那個納真卻連個鬼影子也沒出現,我當然得自己找點樂子羅。」

  「什麼樂子?」小天立刻掩不住一臉的躍躍欲試。

  「騎馬啦。」仙齡一邊把一些貼身的私人物品塞進腰間的囊袋裡,一邊按住小天的肩膀說:「稍安勿躁,下回一定帶你去,這回啊,你還是給我好好的待在這裡,陪被你嚇暈的夏雨吧,說不定待會兒,我們還得找人來幫她收驚哩。」

  「可是人家沒有騎過馬,很想試一試嘛。」小天仍然不肯放棄的說。

  「下回一定帶你去,我發誓,好不好?不然咱們來勾勾手指約定?」

  小孩果然是小孩,與她勾過手指後,小天便乖乖自守在夏雨的床旁,讓仙齡獨自出門去了。

  ☆☆☆

  朵奔幫她選的,是匹脾性溫馴的老母馬,雖然沒辦法享受風馳電掣的駕御之樂,但早春的和風迎面拂來,仍帶給她陣陣的心曠神怡。

  不曉得遠在屏東的同學,一直苦候不到她托自己去拿的「角膜變色片」,是會怪她呢?或者早已從報上得知她身亡的消息,而不會加以計較。

  幸好眼鏡是平光的,不然她為了改變顏色一戴,卻附加了頭暈目眩,連走路都不能走,那還得了!

  而一直等不到她固定一周打過去一次電話的奶奶,在得知她早天之後,更不曉得要傷心成什麼樣子,她需要的染髮劑,在內蒙可買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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