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一個月餘前,當他第一次看到張雲芳出入王家時,他就猜到此事不尋常,畢竟王家和龍門鏢局別說是朋友,連往來商家都稱不上,即使有往來也不該是由張雲芳和對方打交道。
因此他在王府安排了一名心腹打探消息,所以對於王郎彰打算劫鏢的事他自然清楚。
雖然劫鏢的事他事先知道,自然有法子可以阻止。可這回阻止了卻無法根絕王郎彰的報復行為,天知道他在劫鏢失敗後,又會想出什麼法子?為了讓他以後再也變不出把戲來,就該讓他自食惡果。
因此,他調度御府的待衛,且要他們配合地方官府作應變。
賀遙虹歎了口氣,「是我害你也被捉來的,我很過意不去。」這個傻瓜!他難道就不會想,如果不是她,他今天也不會落到這斯地步嗎?
「除了歉意,你難道沒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嗎?」
她紅著臉。「要說什麼?」
御驕一笑,道:「明天……如果明天之前沒有人前來救我們,這有可能是我們相處的最後一天了,在這時候,你沒有話告訴我?」
她的臉紅得如同晚霞,心跳快得幾乎要負擔不了。「我……我……」
姑娘家的矜持是美德,可她現在可不可以大方些?
怎麼他中意的姑娘平常時候大方得很,偏偏在坦承對他的情意時總是躲躲閃閃,矜持到了最高點!她知不知道,為了等她能夠清楚明白的表明心意,他已經等了很久了?
他知道她對他是有情意的,可他自己知道和她親口告訴他是不同的,而且對他也有不同的意義。
她那麼龜毛,怪不得他要算計她,連成親一事他都為了防她「龜症」發作,乾脆一併設計了。
看來,他不先開個頭,她是寧可選擇沉默!
「我相信,我對你的心意你早知道了。」他都已經開口說了幾回,甚至連傳家寶都拿來訂情了。「也許你會說,表白對我這浪蕩子而言是稀鬆平常的事。可,我真的是第一次對姑娘說這種話。」他苦苦一笑,「有時候不免擔心,若是你真的不中意我,也許我對你的所作所為會令你十分困擾吧?」
若是在平時他說這種話,她一定又認為他在灌米湯,儘管她心裡仍會甜滋滋的。可現在,她真的很感動。
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會是如何她並不知道,可此刻的她對御驕的話卻心有慼慼焉!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真的會患得患失,給得太多還會懷疑是否給得不夠。
生死關頭他仍惦著這件事,可見他是真心的。都已經這個時候了,她有必要再那麼矜持嗎?她平時的豪氣到哪兒去了?
也許,有些話此刻再不說,往後就沒機會了。如果她對他的情意一直到死都無法傳達給他知道,這會是非常大的遺憾的。
豁出去了!「其實我……我早就就傾心於你,只是……只是一方面生氣你之前對我的欺瞞和威脅我,一方面也因為……因為擔心你對我不是真心的,這才……」她的臉一直低垂著。「總之……」狠狠的嚥了口津液潤喉。「我……我真的是喜歡你的。」
御驕面露喜色。他想知道的事終於經由她的口親自傳予他知道了。「此事當真?」
賀遙虹臉露羞意的點了下頭。
雖然牢內油燈微弱,可她嬌羞的樣子仍是看得御驕心湖蕩漾,若不是他現在必須裝成和她一樣中了軟骨散以方便接下來要演的戲的話,真想過去抱一抱她、摟一摟她!
可惜啊可惜,時間不對,地點也不對。
他試探性的問:「若是有機會逃了出去,不知你……願不願意許了我?」
賀遙虹訝異的抬起了頭,見他說得認真,立即羞澀的將頭一垂。「我們……我們現在連能否逃得出去都不知道,還許諾這個?」
「莫非你不肯?」
「不是的……我……」她現在心情真是百味雜陳。
「不是?那也就是你答應嘍?」
聽著他急切的問話,她紅著臉笑了。有時候真拿他沒辦法,他好像天生有種喜歡強人所難,可又令人無法討厭他的特質。
歎了口氣,她說:「我記得咱們在客棧時你曾贈我玉珮,那時我告訴你,對於你求親的事我得考慮考慮。其實……在我收下玉珮時,我就已經……已經許諾你了。」不中意對方,卻以「保管」為由的留著對方的訂情信物?她不知道其他姑娘是否會如此做?可她肯定自己做不出來,除非自己已允諾他的求親。
「真的?」他是感受到她收下玉珮時的喜悅。
「當初你說要在這月底將我娶進門時,我覺得很瘋狂,可現在想想,如果真能那樣子,此生也真是無遺憾了。」
她的話給了御驕鼓舞,可他又怕她變卦,於是他說:「現在是如此說,出了這牢門也許你又反悔了。」
「依你的性子絕對不允許我反悔的。」她笑了笑,然後嬌俏的皺了皺挺秀的鼻子。「要是我答應過你的事又反悔的話,即使五花大綁,你也會逼迫我就範的。」
御驕笑了開來,看來她對他的印象還真是無惡不做啊!「你挺瞭解我的。」他一向帶著嘲弄意味的眸光此時化成柔情萬千的牢鎖住她,她忽地喟然一歎。「你怎麼了?」
賀遙虹苦笑,「現在才發覺活著真好,不知道接下來王郎彰會怎麼處看我們?」
還能怎麼處置?他還是先擔心他自己吧!
算算時候,想必現在王郎彰和他那些綠林弟兄已經給前來救他們的人擺平了,官府的人會押著他們等候審理,至於御府的人馬嘛,他們還得留下來演一場戲哩!
說遲不遲,這時地牢的大門又給推開,有人由外頭走了進來。不同於上次的日光刺眼,這回外頭的天色已暗,進地牢的人手中還握著火把。
唔,他家的人來了,王郎彰已經給擺平了。
也好,接著就是拿著皇上的御賜金牌去看看王郎彰的下場吧!
來人拿著鎖匙打開牢們,一把拉起御驕往外走。
賀遙虹怔了怔,心中立即被恐懼佈滿。「喂,你們……你們要帶他去哪裡啊?!喂……」那些人根本不理她的叫喊,逕自將御驕拉出地牢。
御蘭風會被帶到哪裡去呢?
上蒼……求求你保佑他平安無事!求求你……
「六日後的午時。
只是一樁鏢局劫案,皇上竟然也因為關心此事的發展而派來了心腹陪審?可見此事非同小可。京兆府的邱大人今天隔外的謹慎。
隔著竹簾,邱中行向坐在簾後的陪審侍御史一作揖後即開始審案。
王郎彰跪在官府堂前,一臉倨傲,一整個下午,就聽他口舌靈巧的欲替自己脫罪。
「王郎彰,你可知罪?」邱中行任官十數年,第一次遇到像他這樣頑強且無禮的罪犯。他是早聽聞過王家父子的劣行,今日一見果真非空穴來風。
「知罪?」他嘿嘿的怪笑,「我也不過是交友不慎結交上一些綠林朋友,他們劫鏢與我何干?更何況,那鏢銀不過是少少的一萬兩黃金,我王家財大勢大,會將那麼一些小財放在眼裡嗎?」
他的話令和他合作劫鏢的綠林弟兄十分生氣。「當初明明是他找上我們一塊去劫鏢的,否則龍門鏢局的貨我們哪敢打主意?就連劫鏢的路線圖也是他提供的,他明明是主謀,現在卻說得好像與他無關似的。」
跪在地上的另一批人則是龍門鏢局的鏢師。「是啊!我們被下了迷魂散,清醒時還聽到王郎彰和這些劫匪商議著要將我們活埋的事哩!」
「我和龍門鏢局也無多大過節,何以要看那些人於死地?說也真奇怪,你們這些人幹啥誣陷我?還說路線圖是我提供的,我哪來鏢局的人脈吶?」王郎彰一臉清者自清的模樣。「我說邱大人,你把我捉來這也有數日了,也該放了我這無辜者吧?」
「就這麼放了你,那不太沒天理了嗎?」坐在簾後一直靜默無聲的侍御史開口說了話。
這聲音……好熟吶!王郎彰心裡一震。
「好個伶牙利齒的王郎彰!看來,不讓你看看我是誰,你是不會認罪的。」竹簾一拉,當王郎彰看到端坐在竹簾後陪審的年輕公子時,平靜的臉色瞬間崩塌!
是……是御蘭風?!皇上御筆親點的陪審侍御史是……是他!那不是……完了,一切完了!
老天!他怎麼會劫鏢劫到侍御史身上?!
看到他發白的臉色,御驕冷冷的一笑,在邱大人耳邊說了幾句話。
邱中行驚堂木一拍,「本府再問一次,王郎彰你可認罪?」
王郎彰雖知大勢已去,可仍試圖的想力挽劣勢。「我……我……」
「不認?好!宣人證張雲芳。」
張……張雲芳也來了?
看著緩緩步入堂內的張雲芳,王郎彰終於死心伏首認罪……
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了?賀遙虹被關在一間有許多家丁看守的屋裡,幾乎足不出戶,又這屋分為外中內三房,住在內房的她這幾天來真是渾渾噩噩的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