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一計。」朱陽沉吟一下,思量著:「但還須父皇配合。」
明世宗大喜,「說來給朕聽聽。」
朱陽望著窗格子,眸子晶瑩生光,說道:「嚴淞位居首席內閣學士,底下門生現在不是總督、巡撫,就是將軍,私黨遍居朝廷內外,可以說是大權在身。大軍在握,『請君入甕』或『迫其上當』當不可行,需用點智慧謀略,設法『調虎離山』,才是上上之策。」
「嘎!說仔細一點。」
朱陽不假思索,當即一點一點說出他智擒嚴淞之計。
「第一步,我們先請他的好友仇鸞邀嚴淞在徐州密會,仇鸞是贛省大將軍,嚴淞會以為自己的大軍都駐守徐州不遠之處,即使事有變卦,還能緊急來救援,所以他一定會買仇鸞的賬,故臣子推斷,嚴淞一定會答應前去徐州。」
「嚴淞前去徐州後,就可以進行第二步計劃,這就請父皇以兵部六百里加緊送去密函,開列數十名將軍,在距嚴淞防地不遠的題愈,召開『北方抗倭會議』,所訂日期必須與嚴淞貧款色徐州時間密切吻合,這樣一來,仇寫會邀產稅J起到開封與會,即使嚴淞對父皇突然召開會議有疑慮,但只要仇鸞力勸前往,並請其它人從旁 權力公後。依嚴淞自尊自大的性格不會露出怯意而托辭拒絕。」
「第三步,嚴淞前去開封,必會隨帶大批侍衛隊保護,所以我們要先下手為強,先以開封難找到較大的房屋為借口,使其留下待衛隊獨自進人開封,再以因是秘密會議,故要在晚間舉行,而且設置三道關卡,攔留隨行人員及兵器,因所有人都要遵照此規,相信嚴淞必不疑有詐。到那時嚴淞只是獨分一人,且手無寸鐵,只能乖乖聽我們擺佈。」
「最後第四步,也是最重要一步,我們要想出一套說辭,好讓嚴訟當場發飄,這時安排與嚴淞素有交情的臣於坐在其旁,好言相勸,讓他單獨離開座位,出去外面透透氣、消消氣,屆時在嚴淞單獨離開後;就立即逮捕他。這樣一來,既不會驚動他人、也能一舉殲滅他全部的勢力。」
明世宗聽完此連環計謀,讚不絕口,「好好!這事就讓你去辦,若事成,你要什麼,朕都會答應。」
「那倒不必。」朱陽欠身一福,「只要父皇到時答應我一件事就可以。」
「什麼事?」明世宗好奇的問道。「難道跟你目前帶進宮的那名少女有關係?我勸你不要跟你的皇兄們學什麼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壞行為。」
朱陽聽父皇說憶恩不是,心中快決不樂揮擺衣袖,準備邁開腳步離去。
「站住!」明世宗拳頭換得出汗,股氣得像紫茄子似的,「你是什麼態度?我才說你幾句,就跑成這樣,簡直沒把我這個皇帝看在眼裡!」
他這一生最傷腦筋的,就是這個桀贅不馴的兒子,本以為即便不能討個親熱、至少也不至於落個沒趣,沒想到他卻用這種態度對待。
他是至皇至尊,天下人都要看他的臉色,怎樣可以讓他的兒子爬到他頭頂上去!
明世宗腮上肌肉抽搐個不停。
「懶問沉浮事,閒娛花柳朝。吳兒調鳳曲,越女按鸞蕭。道許山僧訪,棋將野叟招。漆園非所慕,適志即逍遙。」朱陽吟罷,旋即走出門外,「我這一世只想逍遙。」
「好!」明世宗鐵青著臉孔,威嚇道:「你就做你的逍遙公,來人啊!把那名狐媚惑主女子給我抓起來,朕要好好審問。」
敢惹滅威,就要有走到死人堆的勇氣。
「若你敢動她一根寒毛,你要找的『武虎圖』會隨著她的一根寒毛消失在世上!」他說話一向算活。
朱陽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直瞪著明世宗,霍地捲起一陣風,吹得朱陽棉袍前後擺盪。
明世宗頓時氣得臉都發白,端著杯子的手捏的微微發抖,啪了一聲,杯子碎了一地。「你在威脅我!」
「不敢!只是忠實地陳述事實。」朱陽毫不膽怯的看著鑰世宗的臉。
看到明朝昏庸腐敗,他早已無心戀棧,要不是心存一點孝意,他早就歸隱山野,不問世事。
「好,好一個做兒子的榜樣、做臣子的楷模。」明世宗氣得血脈憤張,可是他心裡是雪亮,在這節骨眼上,他尚有可利用之處,還不能開罪他。猛吸一口氣,強壓住心頭烈火。
「若你能拿到『武虎圖』給朕,朕既往不咎,恩怨兩消。」
明世宗黑眸底閃過一絲狡獪。只要拿到藏在「武虎圖」的長生不老秘方,他的金口就可以任意改去。
「君無戲言,容臣告退。」朱陽黑眸底下看不出什麼情緒,頭也不回地旋足走人,留下一心只想成仙成佛的明世宗。
「武虎圖」事情不急,但扳倒嚴淞刻不容緩。所以事不宜遲,他立刻著手佈局,必要將嚴淞逮捕到案。
在朱陽出宮以前,他寫了一封信給憶恩,說明他不在宮裡的原因,卻沒想到他讓封信在送到她手裡之前,就被皇帝截下來,銷毀了。
☆ ☆ ☆
京城天氣不比南方,太陽像一粒冰丸子在凍雲中緩緩移動,天色透光似乎即將放晴,但不過半日,大塊大塊厚重如鉛的雲層又壓過來,一切又恢復舊觀,仍是陰陰暗暗的世界。
憶恩路路走至花園涼亭,墊上涼亭中的椅子,看著一五一壑所形成的麓布,有如飛流直下三干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壯觀。
可是她無視於這份故現,心思飛了老遠、老遠。
她原本以為,只須在他身邊幾天,就可以不帶一片雲彩,瀟瀟灑灑走了。但,這幾天相處下來,她卻越來越沉溺;越來越離不開他的人,只想跟他在一起。
—想到他喃喃愛意、溫柔撫摸、霸道佔有……她彷彿像吸了鴉片,上癮了。
即使他對外態度,彷彿向世人宣告,她是他的禁待,她也完全不在乎,一心只想成為專屬他的女人,這份沉迷,讓她忘記他是隨時會變心,隨時可以再納幾房妾室的人。
憶恩沉浸在自己的思緒,完全沒聽到一個清脆腳步聲走了進來。
「你是不是叫憶恩?」一個宮女頤指氣使打斷憶恩思緒。
憶恩點頭承認道。
「那好!剛才皇上下令,說你從今以後到浣紗房做事,而你的房間也已經遷移到下人房。」
憶恩眨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這幾天發生的事,只是一個夢境?
「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趕快走!」宮女推拽著他,譏笑說道:「別巴望三皇子會來找你,他早上被皇上派去出任務,很久才會回來,而回來後,哼!早就忘了你了。」
憶恩從來沒想到,被打人冷宮的日子這麼快就來到,快得令她無法適應。
「還不趕快走,在天黑之前沒將那些衣物洗清,今天晚飯你就別吃!別看了,趕快走啊!
苦澀像鉗子般扼住她的咽喉,憶恩眸底浮上一層霧,慢慢凝聚成珠,滑下容顏。
☆ ☆ ☆
三個月後,紫禁城金鸞殿上。
明世宗氣得重捶一下桌面,桌上紙筆都跳了起來,「朕待你不薄,給你高官厚祿,為何還勾結扶桑背叛朕,說!」
嚴淞穿著囚犯衣服跪在地上,頭髮散開,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手銬腳鐐。酸厚樣十分狼狽。
「冤枉,老臣從未跟扶桑攀技,何來背叛之說?一定有人污蔑老臣,請聖上明察。」
被人從十里遠地方架到這裡,途中吃不飽、穿不暖,外加三餐各毒打一鎮。老命早就去了一大半,要不是拚著一口氣,硬是要皇上對質,命早休了。這筆賬,他記下,待他逃過此劫,一定要把這些人統統殺掉。
「還不承認。」明世宗拋一份信函到他面前,「證據都在面前,你還敢狡辯?」
嚴淞覷了信函一眼,「這不是老夫寫的,是有人模仿老臣筆跡。」
「你暗示說我老眼昏花,連你的筆跡我都不認得!」明世宗氣得骨頭喀喀作響,他這輩子最恨人家說他昏庸無道、貪色誤國。
嚴淞知道自己說錯話,立刻館媚道:「老臣不敢,皇上是天神降世,菩薩轉生,這點小伎倆怎能逃過聖上法眼。」先灌迷場,讓聖上樂不思蜀,再逐步剖析說道:
「聖上一定知道老臣在寫『了』字,其字在最後一筆,必不會往上勾,還有寫到『若』字,老臣右字一定寫成像石字,這種種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老臣之手,老臣被小人陷害,請聖上為老臣作主。」
嚴淞老好巨猾,在做每一件事都會留著後路,所以當他在提筆寫這封信就想過若被人拿到的情形,故在信上留一些敗筆,好讓以後有個萬一時,可以混淆視聽,以便開脫,所以他才拚了老命,硬要跟皇上對質。畢竟依皇上的昏庸,一定會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
明世宗本就是耳根軟、又昏庸的一位君主,他向侍立在旁的劉公公使個眼,劉公公答一聲,步下台階,拿回信函,恭敬的呈給皇上再次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