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總是愈傳愈神奇,琴醫聖手哪有這般神奇的醫術?」她不以為然地撤嘴。
「喔?」他疑惑地凝睇她認真的臉。
「真的,她沒有這麼厲害,見到你,或許她也會手足無措。」她忽地閉嘴,似乎把他講得病人膏肓、無藥可救了。
「原來你也認為琴醫聖手無法奈何得了我?」
「唉!為什麼大家要神化琴醫聖手?為什麼要期待她的存在?我看這全是人心作祟。若是人本身沒有心病,擁有健康的心態和生活,這世上何需琴醫聖手?既然如此,又怎會有琴醫聖手的出現?琴音的主要功能是陶冶性情,並不在於醫治心病呀!」她又長長地歎了口氣,細腕上的掌力輕了,沉暗的目光變柔了,她意外地捕捉到那眨眼即逝的光影。
「為了迎合我,你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伶牙俐齒。」他又恢復傲慢的態度,看了她一眼,返回竹峰閣的路途。
「喂,你要回去了嗎?」
他冷冷回頭,「你逃過一劫了。」說完,使上輕功,沒一會兒便不見人影。
洛琴心坐在地上喘息,「我真的沒辦法打開他的心房、淨化他嗎?」
???
一打開門,嬌小的身軀蜷縮在角落邊,小頭顱搖搖晃晃的,似乎睡得很舒服。
濃眉深蹙,她又回來幹什麼?
不理會她,逕自走到井邊打水,繩索一拉,水桶緩緩上升,騫地一隻小手握住繩索,綠影就在身旁。
「這種事是奴才做的吧!」昨晚她想了許多,若為了自身安全,人家願意放了她她就該趕快離開,可是……可是心心唸唸的還是他狂妄無情的目光,她放不下他。
也許是未曾遇過棘手的案子,使她又折返了。
盯了她好一會兒,關灝熙才開口,「是奴婢。」
「女扮男裝好辦事。」
「辦事?」他危險地瞇起眼。
將水桶的水倒進水盆,她端著水盆進房。
「洗臉了。」擰乾毛巾遞給他,自己則用盆裡的水潑臉,水珠在她臉上顯得十分晶瑩剔透。
「你還沒回答我。」他薄怒。
輕歎一聲,她認真的望著他,「進酥香苑的事。女人豈能陪你在酥香苑來來回回,毫不避諱?所以請你暫時將我當成男人。」
「你的身材再怎麼平板,我也無法再將你當男人看待。」
洛琴心正想開罵,他卻用手中的毛巾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水珠。她動也不敢動,滴溜溜的眼珠子凝睇他的眼,在他眼中找到一絲溫暖的光芒,她笑了。
關灝熙擦完才發現自己無意識的動作,惱火地轉身走開。
她也不說破,打定了主意,他並非無藥可救,只是得花費一些時日。
拿起掛勾上的衣服,走近他,將一襲白色襦衫撐開。「穿上。」
俊臉遲疑了一下,渾身不自在地讓她更衣。
「同樣是關家少爺,你從來都是自己做這些事情的嗎?」她隨意問道,不料他拉下臉來。
「你願意留下來是你甘願的,我的私事你甭管。」推開她的手,關灝熙不讓她更衣了。
「若是不喜歡,以後我不問就是了。」她一臉失望,將洗臉的水拿去澆在草皮上。忽然頭上被人彈了一下,她叫痛回頭,「幹什麼你?」
「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乖巧?」薄唇微揚嘲諷,眼裡卻沒有不悅。
「你這個人有病……」咬著下唇,她暗罵自己不懂得說話。「喂,你很難伺候,難怪一個奴才、奴婢都沒有,他們一定全怕了你,只有我洛琴心最耐罵、耐打,才會跟了你。」
他朗朗笑了起來,低沉富磁性的笑聲很好聽。
「我正需要耐罵、耐打的奴才,你正好派上用場。」
「其實我也不是好欺負的,而且耐性有限,哪天你打罵得太過火,我可會不留情在你睡覺時偷襲你。」她將水盆中殘餘的一點水往他身上潑,得意洋洋地吐了吐丁香小舌。
「你這小鬼!」
「再叫小鬼我真的要離開了!」她氣惱地叫道。
「琴心。」薄唇毫不遲疑地喚她閨名。
洛琴心瞬間火紅了臉,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好說話?只是……他叫她琴心的聲音好好聽喔!
「這還差不多。」哥兒們似地拍拍他的寬肩,她問道:「今天上哪兒去?」她希望聽到不同於以往的答案。
「酥香苑。」
這個店名微微刺痛她的眼,今天陽光好像特別刺目。
???
平日到酥香苑都是她牽著馬匹領在前頭,關灝熙英姿颯爽地坐在馬背上。
但他今兒個也不知哪裡不對勁,竟然吩咐她坐到馬背上去,更教她吃驚的是坐在他的身前。
當他身體往前握住韁繩,結實的胸口便與她的背部緊密貼合,教她心兒怦怦亂跳。
沒有男人如此親密的對待過她,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內心對他這個人的評價慢慢地在轉變。
當他們行經大街,每個人見到他們同駕一匹坐騎,雖然不敢當面有異議,但一雙雙眼睛全是指責和驚愕,彷彿他們做了天理不容的事。
「發生什麼事了嗎!」洛琴心仰頭問,關灝熙依舊文風不動,神色不改。
一定是發生什麼她不知道的事,但為什麼他要隱瞞不說?
「關大少爺,上房早早為您準備好了,媚娥也等候著您呢!」鴇母笑吟吟地迎上來,扶著他的手走向專屬他的上房,眼角餘光瞥見緊跟在後的洛琴心,笑臉立刻拉了下來。「喂,你先站到後面去,我有話跟關大少爺說。」鴇母揮著手中的絲絹,有如在趕只討厭的老鼠。
「琴心,留下。有什麼話在這兒說。」
「可是……」鴇母為難地抿著唇。
「到底說不說?」他不耐煩地打斷她的猶豫。
「好啦!」鴇母以手擋住,在他耳畔細語:「這坊間現下謠傳您物色了一名絕美少年,少年進府代替了媚娥伺候您,這媚娥該做的事,他全做了。關大少爺,這謠傳我聽聽便罷,但您又天天帶他上門,這之間的曖昧耳語難免……您說是嗎?」
洛琴心的耳力本來就比一般人敏銳,鴇母又是大嗓門的人,就算刻意壓低聲音,仍然教她聽得一清二楚,一宇不漏。
看了神色未變的關灝熙一眼,他是怎麼搞的?全京城的人都在謠傳他們的曖昧關係,他一點也不介意嗎?這些謠傳又有幾人能看得清真相,為他說句公道話?
「就這樣?」他挑眉問道。
「是……但這件事……」鴇母忽地接收到一記冷芒,滿腹想說的話全吞進肚裡去了。
洛琴心默默跟在他們身後,這時候以她的立場多說無益。
走到房門口,她又被留在門房外,這一等,不知得等多久了?
她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什麼時候才能觸碰他最心底的角落?
近中午,她想今天的午膳一定又是一粒饅頭什麼的,俏臉一垮,忽地有人從房內走出來,定睛一瞧,眼下是雙繡功精緻的繡花鞋。
「媚娥姑娘……」
媚娥忽然捧住她的臉,「是像娘兒們,是長得十分清麗絕俗,但你不是女人,永遠也不能做到我為熙所做的事情。這麼多年來,我和熙的關係大家心知肚明,就算沒有正室名分,少說也會是個妾室,我出身卑賤,所以不計較這麼多。我數年心血,眼看就要毀於你的手裡,你用了什麼迷藥魅惑他?」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是你的付出是有目的的,是不是?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在算計關家少奶奶的位子,是不是?你是真心愛關灝熙這個人嗎?」拿開媚娥的手,她搞不清楚怎麼回事,但倒是知道一點,媚娥正跟一個「男人」在爭風吃醋。
媚娥臉色鐵青,她的處心積慮竟然只教她幾句話就給戳破了。
憤怒地一揚手,狠狠地甩了洛琴心一巴掌。
「你若是知道全京城的人是怎麼看你和熙,你會難堪至死;如果是我,為了熙的名聲,就算相思再苦也不敢光明正大跟在他身邊。」
洛琴心真是有苦難言,不過媚娥的話讓她忍不住想要瞭解沸騰在老百姓之間的謠言,究竟誰是始作俑者!
「小鬼,有點自知之明吧!熙對你只是一時好奇,很快就會膩了,他需要真正的女人。」
「還以為你多瞭解關灝熙,他是不是有不正常的癖好,你竟不敢確定,還道聽途說,一味的認定是他的錯。」
「那全是因為你用狐媚之術誘引他。」媚娥恨得牙癢癢的,一雙黑眸似要將她四分五裂。
「要論狐媚之功,她豈能比得上你?」低沉危險的聲音騫然闖入,關灝熙不知何時推門而出,站在她們身後,冷厲的鷹眸瞅著媚娥。
「熙,我不是說要親自為你送去午膳,你怎麼出來了?」媚娥一改妒恨的臉,溫柔可人的笑著。
「你與琴心交情不錯,談很久了?」薄唇不悅地抿起。
「我是關心他是否能把你伺候好,才會找他聊聊,說到底,男人粗手粗腳總不比女人嘛!」她偎進他懷裡,嬌滴滴的說:「要不然,我也進府去,反正全京城的人也沒人敢說話,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