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粗暴、怒意,都是針對她這個「床伴」的,她才不要這樣的祈燁來關心自己!再次的,她又用力地要抽回手。可這回不再順利了,祈燁帶怒意的手比她更執著也更有力,他加重力道握緊了她纖細的手腕,力量強得甚至弄疼了她。
祈燁瞇起眼冷怒地看著曦寧似柔似堅的美麗容顏。
一直,她都是柔順的,甚至在他粗暴地傷害、掠奪了她後,她還是帶著靜柔的眼神伴在他身旁;她說愛他,而她淡柔的眼神的確也是這樣傳達的。是什麼使她改變了?
「放開我。」曦寧心知爭力氣是爭不過他的,於是撇開眼望向別處;她的語調還是柔軟,可在無形中卻帶了幾分剛強。
曦寧其實也為自己此刻的心思而震撼。她在見著祈燁的瞬間心口就起了無名的變化,而他染著怒意的眼神更加強了這層變化;雖然她不明白這是什麼樣的心情,可著實令她難過。
為什麼……她竟覺得不想見到他!?
祈燁望著她微低首的容顏,靈透的眸子掩在纖長的眼睫下,而眼睫因著眼瞳的移動而微顫著;她,美麗依舊,甚至是如此的不從也帶著奇異的柔順,美得十分驚人。可她這似柔的排拒卻比明白的反抗更惱人,而這樣的美也令人惱怒。
祈燁沒鬆手,反再加了力道,只見她的臉色蒼白了卻還咬唇硬倔著不語;或許就是這份突來而沒預警的倔強性子惱了他,沒想到隱在這份柔美下竟有一顆頑強的心——更重要的是他還不曉得這頑強所為何來?
或許無形中他的力道更強了,曦寧的臉色比之先前又再蒼白許多,在額角也微滲出些汗來,原本粉嫩的柔唇也染上了一層死白,她的頭本是低垂著,此時也緩緩抬起,漂亮的水燦晶眸對上了他的冷鷙,可卻讓人瞧不出這淡淡的對視含了什麼用意。
沒有乞求,沒有反抗,更沒有先前那一層柔順的頑強,只是淡淡地、輕輕地注視著他,然後,她的眼睫垂下了,慢慢地、緩緩地,在祈燁發現時她已失去了意識,整個身子全軟癱下來。
祈燁本還恍惚於曦寧那淡淡的一瞥,所以當她輕盈的身子軟下時使他驀地一驚,立刻以手臂接住她柔軟的身子,將她納入懷中。此時他才發現自己沒輕重地將她的手腕都握得瘀紫起來,小小的手也變得冰涼。
該死!他暗咒自己一聲,立刻鬆了手;但才一鬆手,曦寧的手又湧出大量鮮血。先前施力過猛暫止了血流,現在一放鬆,那血瞬地沖流出來,失溫的手也回復了溫度,可那血流的模樣真是驚人;為何這麼一個傷口會有這樣多的血?彷彿不會停止般。
「曦寧姑娘!」
一聲驚喊劃破了書齋內凝重的氣氛。
香兒帶著藥籃子回來,就見曦寧倒在祈燁懷中,而那受了傷、讓額駙執起的手正滴淌著血;她嚇壞了,也不顧該有的禮節,在大喊一聲後就衝上前來。
「怎麼越來越嚴重了?」香兒蹲跪在曦寧身旁,翻開藥籃子就想替曦寧上藥。
祈燁揮開了香兒伸過來的手。
「我先替她止血。」他握住了曦寧的手腕,將內力運至她的腕處,一種奇異的熱能瞬地流進,指尖的血流立刻止了。
在一旁的香兒瞧得都有些傻了。怎麼原還如注的血流忽地就這麼止了?也沒瞧額駙做什麼動作呀!
血止後,祈燁打橫一把抱起曦寧就準備向裡間的小寢房走去,忽然一聲清脆的響聲止了他的動作,不知什麼東西從她的裙裙裡滾落出來,他還沒來得及細看,香兒已快一步將東西撿起。
「唉,就為這隻猴子曦寧姑娘才傷了手的!」香兒有些不高興地抓著掉落的玉猴,語氣彷彿是在埋怨這只無生命的猴兒。
猴子?祈燁的眼光銳利地停留在香兒手上,待看清後,又將視線調至先前曦寧靠著的小八仙桌上,赫然發現桌上有一把小小的、染著血的刻刀。
「你把那隻玉猴還有藥籃拿進去擺在床邊。」他抱著曦寧邊交代邊向小寢房走,進房後就立刻將她輕放在床上。「你下去吧。」他眼光沒離曦寧蒼白的粉臉,沉聲道。「還有,將外面桌上那把刀子給我丟了。」像想起什麼,他對正退出的香兒又再冷冷地吩咐。
☆☆☆☆☆☆☆☆☆☆ ☆☆☆☆☆☆☆☆☆☆
「愛是很奇妙的東西,它雖無形卻擁有巨大的力量,可以讓你徹底改變,變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當遇上它,它會讓你嘗盡千百種難言的滋味兒。」
恍惚間,曦寧彷彿再度聽見娘的聲音,但是她覺得頭好沉……
她眨動了一下眼睫,想將沉重的眼皮睜開,睜不開眼讓她有種迷迷糊糊的感覺,似醒似夢地很不真實,也弄不清此刻身上的無力是怎麼回事。
掙扎著,她睜開了眼,終於拋開那介於現實與虛幻間的迷惑。
倏地,一張讓她想見、又不想見的臉孔映入眼簾;一見到這張線條剛毅的面龐,那心口的疼痛又緊緊地攫奪了她——娘,「愛」所產生的千百種滋味兒沒一種讓人好受的,尤其她弄不懂的、現下心中的這份痛;只看著他,就好難過……
驀地,她的眼眶濕熱起來。
「你是誰?」祈燁沉穩的聲音低低響起,他直視著曦寧,見她眼眶泛出潮水,於是伸手抹去她落下的晶瑩淚珠,然後將那隻玉猴舉到她眼前。
當曦寧昏睡時,他一直守在床側看著她蒼白細緻的容顏;她沒梳任何花樣的青絲散落在床畔,身上傳來陣陣甜美的馨香。他留心觀察著,想在記憶深處尋出她的影像;初見時就覺得她有那麼些依稀的熟悉,她的名、她身上這奇異的淡香味兒一再地惑著他,但由於對和沂的惡感及不信任,以致他對這個由和沂手中帶回的女子自然產生了排拒——可心底卻莫名地不受控制,總在不知不覺間受著她的吸引。
但在見著這只現下已接近完成的玉猴時,他開始思考起之前她所說的話的真實性。
這隻玉猴是他與失去記憶間的聯繫,原本他大可不在意這幾個月間發生了什麼事、他又忘了些什麼,但每當見著這未完成的猴子時,一種淡淡的沉悶就會纏上心房,莫名的,他變得十分重視這猴兒,從不離身。
但不知何時,它不見了,他遍尋不著;想不到這玉猴竟掉在她這兒,再見時卻幾已完成。這是同一種雕刻法,沒有刻意、沒有做作,十分樸拙自然的成品——是她,這的確是她的作品。那麼,她又是什麼人?
曦寧的視線停留在玉猴上一陣子,又再順著那執著玉猴的大掌向上移,最後她的目光直直地與他交會。
「我是曦寧。」她輕道。他,為何這麼問?
可是,他又為她拭淚了……曦寧在心底感染上絲絲暖意,但有一種陌生的感情卻比這更強烈,就是那直揪心口的莫名疼痛;她好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祈燁得到了回答後只默默注視著曦寧,對於她這種等於沒回答的回答有著難言的熟悉;循著這份熟悉,他努力地回想、搜尋,可卻是徒勞。
「告訴我,為什麼我不記得你?還有,我失去記憶的那些日子在做些什麼?你和我又是什麼關係?」那種熟悉感越是想捉住就越淡,唯有不經意時才特別明顯。
祈燁的話讓曦寧一驚。他相信她說的話了?
她坐起身來,而在撐起身子的當兒,她的手扶著床沿而觸碰了傷口,那刺疼倏地讓她縮了手。
「傷還疼嗎?」祈燁沒漏掉她微微顰眉吃疼的表情,立刻抓起她的手關切地問。
祈燁的動作使曦寧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她定定地望向他沉黑凝肅的眼眸,它們正透著誠懇地盯著自己,可是她還是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疼。」她別開了眼。
祈燁注視了她好一會兒,才道:「是什麼使你改變了?」他伸手撥開遮掩了她半張姣好面容的髮絲,輕輕將它們攬至她耳後。
是因為他先前不相信她的話,甚至粗暴的傷害了她而使得她有了改變嗎?若如此,這改變也來得太慢、太突然了。
「別碰我!」曦寧喊了一聲,下意識地躲開這層略帶著寵溺的觸碰。她不要祈燁碰過那個可以同他相伴一生的人的手來碰自己,她不要同樣的溫柔!
「你是怎麼了?」祈燁皺起眉怒道,曦寧這彷彿躲瘟神的態度惱了他,縱然她是這樣莫名地勾著他的心房,但她如此的態度在他還是不被允許的。「我不許有人用這態度對我。」他攫起曦寧尖小的下頷,強迫她面對自己,眼光銳利地注視著她似柔卻堅的眼眸。
曦寧來回地看著祈燁染著怒意的黑眸,它們帶著強烈的傲慢氣息。在豫親王府待了也有一段時日,或多或少的也聽香兒說了許多有關「身份」的事,現在她曉得為何祈燁總充滿著掠奪;因為他是「皇族」,是擁有「高貴身份」、「高貴血統」的人,是「貝勒爺」,現在更是「額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