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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梵朵

  「沒事沒事,只不過跌了一下。」連繽葵站起身來拉拉裙角,然後面露尷尬地道。

  「是呵,沒事,茱莉,你再唱啊!」嚴棣音試著解除連繽葵的困窘。

  「她是誰?」不過,茱莉可是替大家問了一個大問號,因為,大家也只認得嚴氏兄妹,對於連繽葵可是沒什麼印象。

  「她是我嫂嫂。」棣音有點故意這麼作。

  呵!連繽葵差一點軟腳。

  「棣心,你沒說你已經結婚了呀!怎麼跑出一個老婆來?」茱莉與這一群朋友,大都是剛從美國回來度假的,因此,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根本搞不清楚。

  「別聽棣音胡說!」嚴棣心插嘴了。

  「你就承認吧!那小姐可是從你們臥房下來的。」有人起哄著。

  「我跟她真的沒有關係,她不過是我的看護而已。」情急之下,他脫口而出。

  不過,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但一切已來不及。

  他說,我只是他的看護而已?突然間,連繽葵讓嚴棣心口中說出的這句話給擊倒了。而她的蒼白,只有嚴棣音看得見。

  隨後,音樂又起,大家的熱鬧又起,而連繽葵卻在這堆紳士淑女的斛光交錯間,偷偷地躲到了廚房去擦拭傷痕。

  「繽葵,我不知道哥會這麼說。」嚴棣音覺得很過意不去。

  「他說的是事實,不是嗎?」連繽葵再也笑不出來,她只覺得好累。「棣音,這冰好像用完了,我去附近的雜貨店去買些回來。」她只想找個借口,逃離這一切。

  於是,她就帶著一身的落寞走出那個不屬於她的熱絡,象徵著她與嚴棣心本來就是隸屬於不同的世界。

  第9章(1)

  連繽葵走著走著,走過了雜貨店門口,走到了熱鬧的街頭,左右張望,而她該往哪裡去?何處有收容她的歸所?

  雨,開始不停地飄落,連繽葵躲在打烊的店家屋簷下,冷得直打哆嗦。

  「李綾,你好殘忍哪!你害苦我了——」她不禁掩面而泣,將她從不敢在人前崩潰的淚,傾洩而出。

  原來歡樂也有限度!她不是不能忍受他從來沒愛過她這個事,而是無法接受嚴棣心那一句「她只是我的看護」的淡漠。

  她已經很知足,沒要求過天長地久、也沒強求過曾經擁有,她只是想在嚴棣心沒記性的記憶中,成為一個不會忘記名字的朋友,即使可有可無,她也沒半句怨言。

  但,嚴棣心的那一句,不也同樣讓她痛得無話可說。

  風雨不斷地呼嘯著,多像她呻吟的痛。

  而她此刻才發現,她的一隻鞋子早遺失在某個街口,只剩另一隻還不牢靠地擱在她的腳下。

  這時,她想起了許磊欽,想起了他今天或許會放假待在家裡頭,或許她該到他那裡躲一躲……是的,躲一躲,雖然他不能給她真正休息的肩頭,可是,他卻是她唯一想到的朋友,唯一會收容她的居所。

  而不論是「唯一」或「朋友」,嚴棣心都吝嗇得半點也不給留。

  她不自覺地又哼起一首歌曲,歌詞裡像是說著——我將你的背影留給我自己,將自己,給了你……

  嚴棣心拿著一隻被雨淋得濕爛的高跟鞋,不停地來回踱步著。

  「怎樣?有沒有消息?」他已經叫人出去找了三、四趟,除了找回來這只鞋子外,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

  「都找遍了,還是沒見到她。」幾個替嚴棣心辦事的人說著。

  「不可能啊,她根本沒地方去呀,會不會出事啦?」他這一想心頭更慌了。

  「你明知道她無處可去,偏偏這麼欺負她,你知道你剛剛說的那一句話,是怎樣刺傷了她嗎?」嚴棣音為連繽葵不平地說著。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她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人哪!我哪料到這一回她會——」

  「那不一樣的。」嚴棣音提高嗓門說著:「難道你還認為她對你的付出,僅僅只為了李綾的原因?還是,她天生活該來受你氣的?」

  當然不是,「她說——說我們是朋友。」嚴棣心的確讓嚴棣音的話給震撼到了。

  「只是朋友?真的只是朋友?」嚴棣音重複著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因為能解答的只有嚴棣心,而他,不敢解謎。因為,早把愛給了李綾的他沒有資格,而連繽葵也有了許磊欽……許磊欽?她會不會在他那裡?

  「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找出許磊欽住在哪裡。」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去處,然而,是或不是,?同樣讓他的心揪得不像話……

  天已微亮,而嚴棣心在漫漫長夜中,讓等待成了一種煎熬。

  此刻的他,才恍然明白,原來,連繽葵不知在什麼時候早已進駐了他心中的城堡,成了他生命中燦爛耀眼的花園,讓他枯燥煩悶的黑白世界,也能有色彩繽紛的時候。

  是的,他們真的不只是朋友,她在他的心裡,有著超乎他想像的地位。只不過,如果真的不是朋友,他與她該算什麼?他又能承諾她什麼?

  「報告嚴先生,許磊欽還在部隊,他的住處根本沒人。」回來的人,一臉疲憊地帶來這個壞消息。

  「怎麼會這樣?那她——」嚴棣心跌坐在椅子裡,臉上的懊惱與焦慮同時現形。

  「少爺,少爺,回來了,少奶奶回來了。」突然,門口的福伯大聲地喊著。

  「繽葵,繽葵。」嚴棣心立刻站起身,在嚴棣音的攙扶下往門口走去。

  「吱——」門被拉開了,她全身濕透地走進門來。

  「你到底去哪裡了?」壓抑的焦慮,讓嚴棣心所有的擔心全爆發出來,連話都激動不已。

  「我沒地方去,我真的沒地方可去——」連繽葵看著他,神色怔忡,語焉不清,「我走了一個晚上,就是找不到可以收容我的去處——我沒地方能去,我只能回來這裡——對不起,我只能回來這裡打擾你。」說罷,她兩眼一閉,腿一軟,整個人陷入一片黑暗的冰冷裡……

  一覺醒來,她便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溫暖的臂彎裡,是嚴棣心,他正躺臥在她的身邊,還不放心地用一隻手環著她的肩。

  「你醒了嗎?」他警覺性很高,稍有動靜他就感覺到了。

  「不,我還在夢裡面。」連繽葵直覺地這麼認為。

  「如果真是夢,那我就不會這麼矛盾了。」他溫柔地用手指輕撫著她的背。

  「矛盾?」連繽葵被他的撫觸給迷醉了心思。

  「就是很想好好臭罵你一頓,又萬般不捨。」他加重手的力道,讓他們更加靠近,像是要彼此融合般的緊密。

  「你怎會不捨?天哪!這鐵定是個夢。」連繽葵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哼起歌來了,還哼得挺好的,完全沒走音。

  沒錯,是夢。因為只有在夢中,她才能在人前唱出她原有的水準。別人是靠打耳光來確定是否為夢境,而她則是靠歌聲來驗證。

  「你——你是連繽葵?」嚴棣心突然間不敢這麼肯定了。

  「很奇怪嗎?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連繽葵將回憶拉回到那一年的歌唱比賽,當年的她,才小學六年級,不過在此之前,她已經獲得過多次的歌唱大賽的冠軍。

  「我媽媽知道我很喜歡唱歌,也很有天分,所以,她都會把買菜的錢攢些下來,然後買唱機與卡帶來滿足我的學習……」她說著說著,然後想起了天地變色的那次歌唱大賽。

  那是一次全省性的比賽,而她果然不負重望地過了關,一直比到了決賽。就在那一日,眼看她就要上台了,卻發現向來都會來聽她唱歌的母親,竟然遲遲還沒來,她心裡有點忐忑,不過,她還是盡量專心地比完賽,因為,她想讓母親看到她拿到那一面獎牌。

  「你沒得獎?」他問了。

  「不,我得了兒童組的首獎,我拿到了那個會發亮的金牌——」她的聲音突然哽咽了起來:「可是,就在我把獎牌拿在手裡的那一剎那,我哥哥衝了進來,用著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忘的聲音哭喊著,媽死了,她是為了要趕來看我比賽,讓一輛車給撞死了……」她再也說不下去,掩著臉,痛哭流涕。

  自此後,她只要在人前唱起歌來,都不自禁地會想起當年的情景,而那像是一口無形的痰梗在喉,頓時讓她甜美的聲音變調走音。

  「喔,不要哭,不要哭。不是你的錯,真的不是你的錯。」他也不禁心疼地紅了眼,然後雙手再將她抱在懷裡面,用著他溫柔多情的唇片,安慰著她傷心的一切。

  「棣心,是你嗎?這真的是你嗎?」連繽葵感動得再也無力去分辨,只是接受著嚴棣心不斷給她的繾綣,她只想好好地去愛他一回。

  「喔!我的小乖乖,我的小向日葵——」他的纏綿囈語,讓連繽葵僅剩的一絲理智都沒了。

  「這一定是夢,是夢,也無所謂了。」她的回應透著孤注一擲的堅決。

  是的,堅決。連繽葵想向世界證明,她比李綾更愛他嚴棣心,因為,她可以在這麼無望的前提下,為他交出整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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