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宿原皺起眉頭。她的心思飄離了現在,看起來就像隨時會消失似的。
「即使是黑宿原都引不起你的注意?」穿越空間的眼因他的話而逐漸凝聚焦點,停格在他的臉龐上。她的神智游回軀殼裡,莫名地教他感到殘酷的滿足。
居住在島上,幾乎每日都能見到生與死,不見得是在人類身上,然而漠然地看著它們循著淘汰論而生而死,對他而言並沒能引起多大的同情,甚至在他以為那是理所當然的;就算要一個人死,於他也不是難事。
他不是一個沒有情緒的男人,然而對底裡的死傷就像螻蟻般的不在乎。黑忍冬在爆炸停頓的剎那,尚在失神地喃喃詢問他。
他也不過彈了彈手指,回復一句:
「別妨礙我的遊戲就行。」
「即使,死了那個充滿噁心味道的小女人?」黑忍冬驚恐地問道,只想迫切地證實他的堂兄還是個人!懂得恐懼、懂得……人類該有的情感!雖不至橫屍遍野,但傷者滿地,有沒有死人還不清楚,但在目睹了這一切之後,他怎能、怎能依然只在乎他的遊戲?人命關天啊!
他依舊是心不在焉地答覆,大有她死是她家的事之意。對她的投入未深,不必太在意;世上只要有人,總會找到新的遊戲!
這,就是他的哲學。
活著,不過是一連串的挑戰,只是意義不同。從他戰勝原有的命運時,他就成了上帝,開始懂得玩弄起其它人的命運,弱肉強食是鐵則,沒有人可以違背,也包括他。所以過去的他、現在的他,甚至未來的他都是強者,可以隨意操縱人的愛慾生死。他不愛強迫人,只喜歡給人鋪上幾條路,路由他們自己選,而通常他們所選擇的,總不出乎他的盤算。
而樊落,算是他無聊空檔時的一個小遊戲。
一個小遊戲啊……
因為找不到她的弱勢之處,所以沒法為他的遊戲鋪路。連死都不怕的人並不稀奇,通常這種人能忍受一瞬間的毀滅,卻無法接受長久下來的心靈折磨,但她不一樣。
她不是在忍受,她是在享受生命,而生命包括死亡;跟艾蜜很像,在死神招手之際,還不忘提供給他娛樂。
「你想說什麼?」她開口,專注的眸光探尋他的眼,毫無顧忌地。
是了,他就是要這種倔強不怕死的眼神,令他感到興奮……別誤會,是精神上的興奮;她的肉體還不至於吸引養刁的胃囗。
黑色的眸子瞇起,而後邪邪別起。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眼很邪氣?」那種肉慾的眼神很噁心,就像她是歐洲A片裡低級的女主角。
他微笑,隨意地彈了彈手指。
「你是頭一個。」因為沒人敢直視他的眼,就連忍冬也不敢。思及此,不免幾分愉悅,他喜歡挑戰,而她在一個星期內應不曾辜負他的期許。沒錯,他判定自己對她的興致只有七天;夠了,這已是他的極限了。
他的步伐邁前。
「幹嘛?」
「我喜歡挖牆角。」
「嗯?」
「我不愛創造,我欣賞毀滅。」他含笑。就算一堵牆再堅固,一旦挖去牆角,總會坍塌。他總愛這種時刻,而尋找脆弱的牆角過程也是一種挑戰。
「你把黑宿原提了出來,就該滿足我的好奇心……」細柳的眉蹙了起來。陌生人的貼近使她不自在,在未摸透他的意圖之前,突忽其來的錮制教她起了警覺之心。
「啊!」膨膨鬆松的短髮打到他的臉,精美俊俏的臉龐洩漏出厭惡,而後收斂起來,臉色變了,細長的桃花眼染上朦朦朧朧的神采,俯下的臉佈滿風雨欲來的情慾。很美的臉,但噁心!噁心!噁心極了!
樊落忙側過臉,血色的薄唇落在她的耳旁。嘔……他的臉龐順勢揉蹭她的,嘔!雞母皮都往地面跑路去了!
她僵硬成希臘石膏像,任他摸索到她的唇;他的眼是睜開的,直勾勾地望著她。
這是挑戰嗎?她的黑眸也須臾不眨地灼進他的,噁心的舌頭探進她的嘴。是很噁心,真的很噁心,始終無法理解囗水相交究竟有什麼意思,最多是拿對方的囗水洗淨自己的嘴。他的舌熟練地滑進她的牙齒,像是洗牙機!
他的眼迷濛的色彩漸褪,換上的是迷惑人心的妖邪。真是古怪,他的眼如黑天鵝的羽毛,漆黑而充滿神秘,他渾身幾乎的邪質並不令人討厭,如同燃燭,只須站在那兒,無數飛蛾便會自甘撲火。
今天如是換另一種角度相識,她想她會欣賞他。
「你很冷靜。」離開她濕濡的唇,他的手心一直停在她心臟的位置。
「我沒牙周病,你不必洗得那麼乾淨。」她眨了眨酸澀的眼。
黑宿原瞪著她,一絲詭異曝光在他眼底。
「你的乳房挺迷你的嘛。」他鄙夷地反唇相稽。順手抽起白帕子擦拭嘴唇,連帶把剛觸到她肌膚的臉龐一塊拭淨,不經意的舉動讓樊落的眼亮了起來。
她強忍住跟著擦乾的衝動,賊兮兮地笑了。
「我叫樊落。你呢?」她雙手斂於身後,偏著臉,帶著興味盎然的神采凝視他。
黑宿原遲疑半晌,像在評估反常舉止下的心思。
「我想,既然都嘴親嘴了,也應知道彼此的名嘛!」她的小舌舔了舔濕唇,吸吮遺留在唇上的濕意。
這算是挑逗吧!不過顯然他沒這麼容易上當,身後的手指動了動。好吧!那就來吧!
她直接跳進他的懷裡,黑宿原直覺地一側身避開;沒讓自己跌個狗吃屎,反而順著他的身形再跳進他的懷抱。
她的手臂環著他的頸。
依舊是黑眼對黑眸!
這回不是挑戰,而是調戲對迷惑!後者的迷惑隱藏得很好,幾乎察覺不出,但他身上散發的排拒很明顯,對他來說是毫不經意的;但顯然地,在她的眼裡是足以拿來抗衡的工具。
一向,她是隨遇而安的人。沒有什麼遠大的抱負或是期盼著該有的作為,日子就這樣過了,但都是屬於她想要的日子;平日也沒有競爭心的打算,這點是小爹咬牙切齒,成天擱在嘴裡的一句話。
是他撩撥起她的鬥爭心態!對他還是沒有什麼敵意,只是純粹地想教他吃上一回鄨。就那麼簡單。
「近看之下,才發現原來你有妖冶的氣質。」輕輕舔一下他的嘴,把囗水留在他嘴唇上頭。「長得還不賴嘛!」不等他甩開她,自動跳下來。
他的眼露出複雜的怒火。
「嘿嘿,你知道的!」食指點了點她的唇,拋了個媚眼:「這可是我的初吻呢!雖然是有點像洗牙啦,但你是我遇過最好的牙醫師!下回有需要,再找我唷。」
「你很得意。」白帕子已經沾過骯髒了,他只是淡淡地甪衣袖抹去嘴上的痕跡。如果真以為因為一個吻而傾心於他,那麼他就不叫黑宿原了。
她很聰明,能在細微之處,發現他的潔癖。這不算他的弱點,只是懶得去克服而已,如果以為這樣就算能掌握住他了,那也不值得他鎖定她了。
在競烈挑戰下,第一回合勝負已分。
樊落上榜居冠,而他在犧牲自己的情況下,慘遭滑鐵盧。哼哼,他是沒失利過,這種滋味……一次也就夠了。
「應龍。」戰敗的無法置信感迅速被克服了。他微笑,精目四射。
「嗯?」樊落停下腳步。趕著去刷牙、漱囗,簡直噁心巴啦,沒對著他嘴巴裡吐,已經是很給他面子了。
「你可以叫我應龍。」
她眨了眨眼。顯然,她遇上的是一個不懂什麼叫敗仗的男人。
她瞪著他半晌,而後轉身走了。就當眼不見為淨好了。
第三章
「找我?」樊落從於晴的小說裡抬起頭。
「黑先生要當面致謝。昨天若不是你以身相救,恐怕就讓那些恐怖份子得手了。」
「你……是黑宿原的秘書?」
黑忍冬公事化地點頭,戴著金邊眼鏡有濃厚的書卷味。他含蓄地微笑:
「你有一個疑惑:為什麼昨天我跟在應龍身邊?應龍也姓黑,跟黑先生及我是堂兄弟的關係,他純粹來島上度假,並沒涉及黑先生的『遊戲』之中。」
樊落沉吟了會,瞥視一眼黑忍冬。他沉穩中帶著理智性的睿光,看不大出是昨天爆炸現場跟著黑應龍的懦弱男人。
不管了!既然有快捷方式可走。沒有放棄的道理。
「好!我去見黑宿原!」她跳起來,放下小說。今天,樊落穿著相當輕便,一身短衫短褲,露出來的肌膚並不算性感,應該算是年輕健康吧……且年紀好小。
在古堡裡引路的時候,黑忍冬脫口問道:
「樊小姐今年沒過雙十吧?」
「我十九。」她和善答道。
「才十九?」聲音微微高亢起來。天啊,她才十九歲,好年輕,怎能應付那個殘忍跋扈的男人呢?
第一眼直覺地就認為她太平凡,幾乎閉著眼都可以隨便在路上摸到一個。宿原對於她興致的濃厚,始終讓他百思不得其解;而他一直以為以東方女人來說,外貌看似稚氣,實則都有二、三十歲的年齡,但沒想到她未滿二十,這樣的小女人怎能應付得了宿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