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惠忽然轉向拉她來的那個鄰居。「為什麼你會拉我來?以前我們不都自掃門前雪的嗎?」往往有時吵翻了天,依舊沒人出面吭聲,最多只是嫌吵了點,但每個人獨善其身,那樣的日子沒什麼不好。
「還要理由喔。」那鄰居搔搔頭。「大概是因為喜歡上了互動關係吧,那種感覺就像一夜之間發現了自己原來還有這麼多的家人,不見得要有血緣,但有了困難,卻能互相幫助吧。」
事後,當雅惠回到家,嚴聖日堂而皇之跟著進了來。
「小嬸嬸,睡不著吧?」
「嚇,你進來幹嘛?」這傢伙是什麼時候是出來的?
嚴望日閒踱進來。「我來要根煙。」
雅惠看了看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煙拋給他,就自顧自地回到書房。小偷嘛,就算趕他出門,他照樣摸得進來。
好累!雅惠的臉貼在桌上。這些人沒完沒了的出現在她的生活裡,沒了嚴卿官,還有那麼多人……
雅惠的眼瞄到嚴望日走進書房。媽的!他像入無人之境似地東張西望,嘴裡叨著煙,隨手抽了一本小說,躍坐在可以看見斜坡的窗檻上。
拷!「這麼晚了你回去睡好不好?」
「不好。」嚴望日懶懶散散地翻著小說,黑濛濛的夜色襯著他的身軀勾織成詭異的氣氛;他的容貌在同齡少年中顯得過份俊雅,別說半顆青春痘,連疤痕都沒有。「小叔跟我談條件,而你是我的護身符,我當然要保護你。」他沒頭沒腦地說。
「哦……」雅惠隨口應了一聲。
「喂喂,沒有好奇心嗎?」
雅惠看了他一眼。「乖小孩去睡覺,好不好?」那語氣像在哄小孩,惹得嚴望日微微紅了臉。
「我十七歲了!」
「哦……」雅惠看著螢幕,沒當他是回事。
嚴望日看看指間的香煙,再看看她。「你知道我的名字吧?」
「啊?你……姓嚴吧?」雅惠莫名其妙地瞪著他。
「小叔呢?」
拷!這還用問?「嚴卿官啊!」這孩子是失眠無聊到玩問答遊戲了嗎?
「我叫嚴望日。」他沒好氣地說,就不信勾不起她談話的慾望。原以為小叔的女人是個普通人,而他對普通人一向有好感,畢竟從今年開始,他要以成為一個普通人為目標而努力。但顯然他對於林雅惠必須另眼評估了。
「嚴小弟,你想不想睡覺啊?」有人在場,就沒習慣碰電腦了。
嚴望日瞪了她一眼。「想不想知道小叔的過去?」
「不……」「不想」習慣性要脫口,但及時頓住。雅惠面露困惑,一向對人沒啥感覺的,更別談是好奇心了,如今才知對嚴卿官所知甚少。「我……想知道……」好奇怪的意念,這是首遭想要去瞭解一個人的過去。
嚴望日笑了.笑得有些邪氣。「小叔的能力在嚴家祖業中排行第五,是嚴家公認的天之驕子。你可別誤會,嚴家天之驕子的定義不同,不關運道不關背景,能利用自己的才能創造最佳的未來,這就是嚴家的天之驕子,而小叔就是這樣的人。他並非絕對性的天才,但一點點的努力、一點點的人緣,加上他的頭腦,他就能追上一般天才性的人物。而如果說,在家族裡我最服誰,那就非小叔莫屬了。」會提到自己,是因為嚴望日是家族中新生一代的十七歲天才,目前他在嚴家裡排名第七,唯一一個以年少之姿躍上家族前數排名之中,他的將來被喻來不可限量。嘿,不可限量嗎?他的將來會由自己決定。
「聽起來他像是神一樣的人物。」雅惠喃喃說。
「他能將內外雙職調適得非常好。你知道他拍了一個平面廣告是賣了個人情給嚴氏大兄長的吧?」
「嚴氏大兄長?」
「哦?」嚴望日挑眉。「你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嘛。」
媽的,就是什麼都不知道才想要問他啊!拷!當初看見嚴卿官的海報時,沒想要瞭解他過;老實說,那張海報長什麼樣都已經忘了,就連當初他拖她進那間公司避雨,她也沒多問,因為不想多作瞭解……
「咦?」雅惠忽然問道:「未成年可以在公司裡打工?」
「那是大兄長的公司,或者,要說家族的大本營也行。小叔沒說過嗎?那裡的職員都是沒有偷兒天份的嚴家人。」
「哦……」複雜的家族,足夠去寫成一本小說了!突然間,雅惠跳起來,指著他。「你……」
「怎樣?」
「十七歲?要考聯考吧?」印象中好像沒見過他苦讀。
「是啊,再過幾天吧。」他詭異地笑。「下個月神偷大賽的名單中有小叔,本來是沒啥值得擔心的,但是近年新生一代的神偷雖出類拔萃,但顯然道德素養不及格。光是在美國,小叔就遭到了好幾回的暗算,你是小叔的女人,當然需要保護,而我就是你的保護者。」嚴望日不滿地斥道:「嘿,你那是什麼眼神?不信嗎?要將你完完整整的送回給小叔不是難事!」
雅惠聳了聳肩。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震撼,大概生活太過平常,所以體會不出被人當靶的刺激。
「然後呢?」雅惠乾脆關上了手提電腦,專心聽講。
「咿?」剎那間,他暫時分散了注意力,漫不經心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有人在外面嗎?」雅惠問道。
「哦?不……沒有人。你不是想聽小叔的過去嗎?接著我們就回到他二十歲那年好了,那一年啊……」
事實證明,嚴望日的身手非凡。
大概在凌晨六點,雅惠迷迷糊糊打起瞌睡來。平常她的警覺性滿強的,或者是因為望日的年紀還小,也或者他是嚴卿官的親戚,所以防心不重,當她醒來的時候,駭了一跳,發現嚴望日依舊坐在窗前看日出,關節卻有紅腫的跡象。
據說,他是出去揍了人,誰知道呢?她的關心不多,恰好只繞在自己身上。
但日子卻有了改變。
當她想要回到獨居時代,卻有人硬拉她出殼;有時是中學生,有時是癡武,大多時候是一些她記不得名字的鄰居。
五專聯招那天,雅惠被拖去當聯考陪客。據尤癡武說,嚴望日只考五專,而她大熱天的,只能在教室外咬牙切齒的做代工。
「有什麼不好?一舉兩得,可以陪望日那小子聯考,同時兼作代工嘛。」尤癡武揮汗如雨的說服她。
本來以為嚴卿官不在的日子,她可以自由自在的享樂,而如今快過了一半,她的每一天都有外人參與。
煩死人了!這是她的老實話。她沒有必要為外人浪費自己的生活。一直到月尾的某天,她一直是如此堅信的,如果將來真有誰要分享她的生活,嚴卿官算是唯一的吧,沒有愛情,但能生活平靜,那就足夠了。
那一天,大概是在半夜二點鐘的時候,雅惠就哈欠連連了。白天被人拖來拖去,忙東忙西也不知道忙些什麼,累死人了!還是搬家的好吧
準備睡大頭覺的時候,好像聽見些怪聲音,她皺眉,循聲欲跑廚房,卻見烏漆抹黑的廚房裡跑出一個人。
她駭了一跳,尖叫出聲。
那是貨真價實的小偷
「媽的!」鋁棒放在床頭,拷!就知道她很霉,霉到連小偷都來闖空門!還記得二年前斜坡上的某戶人家遭了小偷,左鄰右舍沒一個去幫忙,眼睜睜地看著小偷跑了,而她也是其中一個自掃門前雪的鄰居,不是嗎?
王八蛋!這是她咎由自取又怎樣?除了自己誰能幫忙?
「媽的,去死啦!」雅惠見了東西就往他那裡扔。那小偷動作挺快的,拿著水果刀就往雅惠衝來。
「雅惠,怎麼啦……啊,小偷!嘿,雅惠,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讓開!」
忽然,尤癡武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雅惠呆了呆,回頭。
「啊?」剛剛經過她身邊的那群人是誰啊?
唯一沒跑過她身邊去痛毆那小偷的傢伙就站在門前。「我只負責開門,我想……大概沒有我插手的餘地吧。」嚴望日隨意玩弄繞在食指的萬能鑰匙。
「夭壽哦!要是我們沒有聽見林小姐的叫聲,一條人命搞不好就被你給糟蹋了!」歐巴桑拿著鍋子死命往小偷打去。
「王八蛋!敢欺負老娘的朋友,是不想活了是不是?要不要活?要不要活?快說,想活就給我做代工,聽見了沒?」
雅惠遲疑的回頭,看見五、六個滿眼熟的鄰居,有的還穿著睡衣、有的雙腳拖鞋不一樣。「他們是怎麼了?」她喃喃自語。瘋了嗎?不然怎麼會這麼好心?這不是她所知道的鄰居,是誰改變了這一切?
「雅惠姊?」中學生匆匆忙忙地跑進門。「我剛才聽見有人叫捉小偷,你還好吧?」她身後跟著她的爸爸媽媽。
雅惠渾身上下不舒服起來!那種感覺很讓她噁心。明明人性是自私的,為什麼會在短暫時間裡有了劇變?而她呢?依舊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