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之,有沒有心動的感覺啊?」
她笑:「心動……」見他驚喜,她又道:「我還在想呢。」
他立刻垮下臉,哼聲:「你早心動了,只是瞞著我而已。」
「是這樣嗎?」她很有趣地問。
他很理直氣壯:「當然!你雖然很隨和,可是絕不隨便,要不你早就被人吃了。你肯讓我碰、讓我親、讓我抱,讓我獨享你的親親青絲,就是你不小心心動,可又小器到不願意告訴我,要吃定我對你的情意。」
廟裡,抽氣聲此起彼落。
西門庭真服了他的無賴勁。他非得把他倆的事鬧得天翻地覆,逼三哥到無法抵抗的地步嗎?
「怎樣?我說得有沒有理?」他的大臉又快貼上她的臉。
她的腰微微後彎,很輕聲說:
「好像有點道理。」
「這就是啦!想我聶拾兒乃人中之龍,所到之地,眾人失色。你要說看不上我,我還當你是騙子呢。來,快多說幾句。」
「多說幾句?」她揚眉,見這張臉隨時要完全貼上她的,真怕他在眾目睽睽下玩瘋了頭。
「說你有多心儀我,好讓街坊鄰居感動我們的堅情,去說服你三哥,不然我怕我們會像梁山伯與祝英台,就這樣給活活拆散了,我可不要陪你殉情,死後的世界可不見得有趣……我又聞到你身上的香味了,你到底何時才要給我你大哥送的香料?」
「我……盡快。」見他像小狗一樣竟然間著她的臉,最後聞著她的嘴。她的腰往後彎得更離譜了。「聶兄,你想幹嘛?」光天化日之下,他絕對做得出任何事。
「挺之,從昨晚我就很想說了……」他追著她的臉,輕聲道,不打算讓旁人偷聽。「你說話時,連呼出來的氣都是香的,可嘗起來是甜的。」
「……」
「挺之,你在臉紅嗎?」他很好奇地問。她膚色如蜂蜜水,臉一轉暈,雖不是白裡透紅,但也十分好看,而且讓人垂涎欲滴啊。
「沒有。」她嘴硬。
他再逼近,黑髮垂到她臉上。「真的沒有?」
「聶兄,如果你讓我有呼吸的空間,我可以送你一樣東西,跟我身上的香味差不多,也許你會喜歡。」
他雙目一亮,連忙拉起她,伸手討物。
她略嫌狼狽,髮絲凌亂地垂在頰面,看他一眼,從腰間掏出一物塞給他,以拯救自己免於公開出糗的地步。天,她的腰痛得會站不起來吧。
「香包?」他嗅了嗅,嗅了老半天,才咧嘴笑:「果然跟你身上的味道很像啊,不知道我掛在身上,會不會跟你一樣呢?」
「一樣,一樣的。」
他掛上後,立刻又貼在她身上,很高興地問:「你聞聞看,聞聞看,是不是很香?」
「……」她無言以對。
是她失策,她無力地苦笑。他的厚臉皮,絕對是天性,不是做假,以前她還當他有敏銳的思緒,是她誤會是她搞錯,所以——
「很香,真的,很香比我還香。」打小到大,從來沒有跟惡勢力低頭的她,終於有了第一次的經驗。
「真的嗎?那我還想嘗嘗你嘴裡的香氣……」
「……」雙頰微熱,還是無言以對。
※ ※ ※
出了寺廟,聶拾兒原要拉她在大街上逛上一圈,最好鬧得人盡皆知。忽然瞇眼,瞧見那個從眼前走過的人。
「聶兄,你的眼裡充滿仇恨啊。」她的視線跟著他跑,落在了一名青年的背影。「是方果生……終於回來了嗎?我剛回來時,他正好離開南京一陣,三哥對他讚不絕口,你是打哪兒跟他認識的?」
聶拾兒深深吸口氣,拍拍她的肩,笑道:
「咱們的幽會晚點再續,我先去會故友。」語畢,像一陣風,迅速地追上去。
那方果生也有點功夫底子,一覺有人在後頭追,他回頭一看,看見一個很眼熟的人。
「哎喲,這不是小果嗎?你忘了我、忘了我嗎?太過份了,我在師父的淫威下等了你多久你知道嗎——」
那方果生聞言,再一見聶拾兒皮皮的笑,他渾身發顫,連看一眼都不想再看下去,轉身提腳就跑。
「別這樣嘛!我可愛的小護衛,你這樣我會傷心一百天,家裡每個護衛都這麼乖巧,就你這麼皮,想要逃離我的掌下,我很沒面子的耶」
「放過我吧!放過我吧!十爺,我受不了你成天玩我,我要逃亡才能有明天啊——」
「你放心,從今以後我會好好疼你的,小果,你幹嘛見了我就跑?你跑得過我嗎——」
「十爺饒命啊——」
兩人的聲音愈來愈遠。西門庭注意到聶拾兒就像貓逗老鼠,始終跟方果生保持一定的距離,在後頭放話——
這人,連自己人也要鬧。
她頗感好笑,正要轉身先回信局的同時,瞧見眼前有一名女子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自己。
「就是她嗎?」
「正是。」熟悉的男人聲音,連帶扯痛她左肩已愈的疤痕。她慢慢地往女子身邊看去。
那男子,正是宮萬秋。
她甚至來不及看清他何時走近的,隨即,眼前一黑,頓失知覺。
第九章
「萬秋,你說的就是她?她真是個女人?」宮麗清問。
宮萬秋遲疑了下,看著懷裡男女皆宜的長相,沉聲道:
「南京城居民口耳相傳,聶拾兒公然喊她的兄長為舅子,放話要娶西門庭回去當老婆。若是斷袖之癖,必然不會這麼明目張膽。」
宮麗清微微瞇眼,注視著他懷裡的西門庭。
「她有什麼好?」
聶拾兒又有什麼好?宮萬秋心想,卻知這話萬萬不能說出口。
忽然間,他注意到附近人群漸散,而且散得極其不自然。遠處滾滾黃沙,一直線地捲了過來。
黃沙之中像有個人在奔跑——
「是聶拾兒!」
「放開挺之!」跑得太快,腳步及時煞住,後頭的方果生立刻撞上他的背。聶拾兒連動也沒有動。
「你早就知道我們潛伏在此?」
「不知道。」聶拾兒嘿笑了兩聲,道:「人家是人怕出名豬怕肥,我是巴不得天下都知道我的一舉一動。你大概不知道現下南京城裡最炙手可熱的話題是我跟挺之吧?多虧街坊鄰居,你一動手,我在千里外也能知道。」面色一正:「請你放開她!」
「聶拾兒,你寧願選擇一個不男不女的人,而瞧不起我嗎?」宮麗清怒聲道。
世上有一種人是根本有理說不通的。聶拾兒很感頭痛,但依舊平靜道:
「宮小姐,我跟你說過,我要的不是你,但絕不是瞧不起你。你壓根追不上我的速度,你只想綁住我,即使你能與我並行,但,我對你仍是毫無感覺,就算有朝一日我瞧見你跟宮萬秋共躺一床,我也只會看看就算,你懂嗎?」大概是不懂了,不然也不會一路追上來。
他就不知道自己的相貌好到可以處處有桃花,對牛彈琴真是命苦啊。
宮麗清問言,怒斥:「你把我跟萬秋並提?」未覺身後男子的臉微沉。她使勁甩動鞭子,道:「宮家的宗旨是得不到的就要毀掉!聶拾兒,我對你一咋真心,你竟然如此踐踏,那就不要怪我無情了。你的功夫也不過是三卻貓,我要毀掉你,輕而易舉。」
「小姐何必動手?」宮萬秋冷聲道,讓她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他的臉色罩著寒霜,雙臂突然一鬆,懷裡的西門庭立刻跌落。
黑影疾快一閃,方果生猶如靈巧的猿猴矮竄過去,及時抱住西門庭,叫道:
「毫髮無傷。爺,您心愛的人毫髮無傷,是不是可以放果生一條生路?」
聶拾兒暗地狠瞪他一眼。這小子,討了功勞又故意惡整他,分明要宮麗清聽見那句「心愛的人」,再起波濤。
「小姐,你也不必花力氣教訓這小子。」宮萬秋平板地說:「當日他在宮府,受你百般注意時,我在他的三餐裡下了慢性毒藥。」
毒藥?甫清醒的西門庭聞言,心裡一驚。
方果生立刻摀住她的嘴,小聲說:「六少,不,六小姐,你也知壞人通常很長命,咱們十爺就是典型的長命人,他要早死,我甘願將全部家當送給那個害死他的人。」暗暗稱奇,宮萬秋那一掌打在普通姑娘身上,必定要昏個好幾天,西門庭倒像是沒事人,立刻坐起。西門家的人,果然個個都能跟聶家人媲美啊。
「萬秋,為什麼你要下毒?」
宮萬秋撇過臉。
聶拾兒好心地說:「宮小姐,你的眼睛是看在哪兒呢?我也不過是個普通人,沒什麼作為,功夫又三腳貓,最多也不過是臉皮比宮兄好看點,但論真心,你在我眼裡連粒沙子都不如,在他心裡你卻比皇帝老子還神聖。」
「住口,由得你胡言亂語!」宮萬秋惱羞成怒。
聶拾兒攤了攤手,眼角瞄到西門庭目不轉睛地注視他,他展顏向她拋了個媚眼。
「萬秋,你還沒有說清楚,你對他下了什麼毒?」
宮萬秋冷哼:「不過是老爺珍藏的毒藥而已。被下藥者,外表與一般人無異,唯一的徵兆是腹痛如絞,毒性在他體內積下數月方能真正生效,讓他在風寒中死亡,連仵作也認不出他真正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