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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於晴

   

  「你——」來找他啊,就算交談次數屈指可數,若有什麼不平之處,也可以來找他啊。

   

  「總之,是多謝公子相助,您……可沒有受傷吧?」她有些擔心的問。

   

  「我的身骨可比一個女人強太多了,挨了幾拳就叫痛,豈不讓人見笑。」他沒好氣的說道。

   

  「那……那我該怎麼報答您呢?」

   

  「報答?你以為我救你還要討賞?」

   

  她聞言一呆,差點脫口而出說道,救人,不都是要討賞的嗎?但見他臉色,就不由自主的把話吞回嘴裡。

   

  他瞪著她,讀出她的想法。「歐陽,送苗姑娘回去,防著那幾個地痞流氓再回來。」氣惱她,也氣惱自己,瞪著地上佛珠半晌,才轉身離開。

   

  余恩目不轉睛的目送他。

   

  「從小到大,就這麼一次……」她喃喃的。

   

  「什麼?」歐陽問道。

   

  她搖搖頭,沒再吭聲。

   

  就這麼一次,有人不求回報的救她,讓她深受感動。他連打架都不懂呢,竟然還會救她……也許,也許明天他就會回來要她報答了,但起碼今天讓她保有這樣的記憶,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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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一早——

   

  大街藥鋪前賣粥之地空無一物。

   

  聶七抬眼見天色,心頭頗覺奇異。這時候,她不都早來賣粥了嗎?

   

  「聶公子又來喝粥?別等啦,昨兒個晚上余恩他們連夜搬走啦。」張大嬸搖頭歎息:「連個話也沒留,讓咱們家的小翠哭得死去活來。」

   

  「搬走?」

   

  「是啊,好像她們家的男人回來了……」

   

  男人?誰的男人?是苗余恩的或者是那個叫冬芽的?

   

  「莫非是她大師兄?」貼身護衛歐陽見王子站在空地上,快步走來,聽見張大嬸的話。「爺,昨天屬下送苗姑娘回家時,瞧見她們屋子前站了一個男人,苗姑娘喊他聲師兄,興奮之情不在話下……那男人,應是懂武之人。」

   

  大師兄?她根本就不懂武啊。聶七垂目思索了一會,心頭複雜得難以言喻,分不清心裡那股悵然若失之意,究竟是為人抑或為粥.。

   

  目光飄忽至空地之上,彷彿見到她俐落的身影在煮粥、切菜。她不愛笑,不愛說話,在賣粥之時,偶爾有的話大部分也是對他說的。

   

  ——粥點照舊嗎?

   

  ——嗯。

   

  不曾把握,終究擦身而過;不曾問心,只戀住她的身影。怪誰?怪他自以為日久不變,以為只要每天守候,就能見到她的身影。

   

  是他自己活該。

  第二章

  三個月後——

   

  「帖子!七少爺,有帖子來啦!」嗚,感動流涕,感動流涕啊!

   

  「夕生,小聲點,不怕吵醒人嗎?」

   

  「不會不會!七少爺這時候都早起來誦經啦!」元夕生眉開眼笑的端著托盤,快步往偏善樓走去。

   

  天才微亮,就隱約聽見誦經聲,元夕生身後的白衣男子緩緩搖著扇,說道:「我怎會不知老七醒了,但是元巧還在睡,你是存心吵醒他嗎?」

   

  「是啊!奴才差點忘了您跟十二少半夜才回來,還不及幾刻鐘的時間……」元夕生用力拍了下後腦勺,喜孜孜的說道:「府裡沒了十二少,還真是死氣沉沉。」

   

  走至偏善樓,正欲敲門,卻及時被扇柄輕輕打了一下;他抬起臉,不解問道:「四少爺……」

   

  白衣男子斜睨他一眼,搖頭低語:「身為聶府總管,你還有得磨。」不理會他一臉受辱的模樣,俏聲推開樓門而進。

   

  門內是簡單的佛堂,佛堂前是老七背對著誦經。他也不打斷,示意夕生將托盤放在茶几上,推開窗子遙望。

   

  窗外,是一片清靜竹林,緊鄰著十二的石頭窩。

   

  白衣男子打開扇懶懶的搖著,白扇上畫的是風景,在扇的右下方蓋了個「聶沕陽」之印;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銅門上,銅門高掛「石頭窩」的牌子,他的唇畔浮起微笑,盤算著十二何時起床。

   

  過了半盞茶,誦經聲停下,守在一旁打起瞌睡的元夕生立刻驚醒,大驚小怪的叫道:「七少爺,帖子!有帖子來啦!」

   

  聶七站起身合什拜了拜,才轉過身來,瞧見老四沕陽。

   

  「我以為你會待在老五那一年半載的,怎麼才幾個月就回來了?」

   

  「玩幾個月,夠了。」聶沕陽上上下下打量他,目光最後落在聶七左手握著的佛珠上頭,笑道:「怎麼?終日見你不離的那串佛珠不戴了?」

   

  「少爺!是帖子呢!想想看,已經十年了!天啊,說出去都沒人相信,好不容易有人寄帖子來了!」元夕生感動得痛哭流涕,將跟著早飯送來的帖子拿起來,正要遞給聶七,卻見聶七視若無睹的走過他身邊,瞥一眼菜色。

   

  「七少爺!是劉老爺送來的帖子呢!我就說他識貨,明白少爺的高品味,哪像其他人……」

   

  「小聲點。」聶沕陽將窗關上,微微不悅。「你真忘了你還有個主子在隔壁睡著嗎?」

   

  「是是……」元兀夕生尷尬的笑了笑。」我是大嗓門嘛,四少爺,難道您不高興嗎?有人送帖子給七少爺了。那表示什麼?表示有人開始忘了那回事……」遭來聶沕陽白眼一瞪,元夕生立刻收住口。

   

  聶沕陽接過帖子,瞧一眼內文。「劉府美食饗宴,請你過府賜教。」

   

  「我茹素,推了它吧。」聶七注視素粥良久,才動起筷來。

   

  「正因為你吃素,劉老爺才邀你過去。他們請了個廚娘,是素餚高手。這也難怪,最近時興素餚這玩意,返璞歸真。我從沿海一帶回府的一路上,瞧見不少飯館改成素菜館。你不妨去試試吧。」

   

  元夕生在旁猛點頭。「是啊,七少爺,您的生活可不能老在廟裡跟府裡打轉,不是吃齋就是念佛,要不就是葬花什麼的。您又不是和尚,出去外頭打打交道也好啊。」堂堂七尺之軀去葬花實在不甚雅觀,尤其七少爺又是武人身材,看起來更覺怪異。他好怕……怕七少爺就此變了性……

   

  「夕生,你先出去吧。」聶沕陽隨意揮了揮手,在元夕生不甘願的退出去之前,補了一句:「先別忙著給元巧送飯,讓他自己餓醒了就會出來。」

   

  等元夕生離去後,聶沕陽沉吟一會,坐在聶七對面。「本來,一早呢,我是想來找你一塊上街喝粥……是喝粥沒錯吧?這一年來見你每日風雨無阻去喝粥,我一直很好奇究竟是哪個攤子如此美味,可惜一早過來聽歐陽說,那攤子收了沒了,攤老闆也失去蹤影了。」

   

  聶七停下筷,瞪著他。「你要說什麼儘管說便是。」

   

  「好,我就說。我說,彭廚子鬧脾氣了。他雖非一流廚子,但在南京城裡也算手藝不錯了,但他在抱怨,抱怨他的齋菜不合你胃口,所以往往白飯吃了幾碗,菜卻是原封不動的退了回去。夕生在抱怨,他不是個最棒的總管,不過他也曾偷偷上街細問那附近的人,想找出攤老闆的蹤影,找了三天仍然無所獲。我更要抱怨,我一回府才三更天,元巧睡了,我卻被人拉到一旁求救,為什麼?他們不敢找老三,所以找上我,希望我能解決。」

   

  「解決?」聶七瞇起眼。「你說話老愛七拐八拐的,你要解決什麼?」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聶沕陽故作苦惱的歎了口氣。「究竟是什麼人間美味讓你的情緒暴躁起來……」

   

  「我暴躁?」聶七怒道,隨即驚訝的收斂。「我的脾氣已改,哪裡來的暴躁,真是胡扯。」

   

  聶沕陽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掩飾過頭的神色,搖了搖頭笑道:「是是,是胡扯。就算是為了安他們的心吧,去劉老爺那裡走上一走,倘若那廚娘作的菜合你胃口,就由我出面交涉,將她請了過來。」

   

  聶七抿緊唇,不自覺的流露厭煩之色。

   

  聶沕陽看在眼裡,並未提醒他又顯惱怒。有多久不曾瞧見老七露出脾氣來?當年,若不是那件事,他的個性又怎麼會像現在一般溫和?

   

  溫和是假象,十年只磨平老七面具上的菱角,真正的聶七則隱藏在面具之下。究竟是哪個朋友將他的本性揭了一角出來?

   

  若有機會,還真想瞧瞧那個攤老闆,順便感激他,感激他讓老七的面具有了裂痕。

   

  繡芙蓉2003年10月24日更新製作

   

  假雞、假鴨、假鹿肉、假羊,琳琅滿目,似真似假,若不是事先說明了這是場素宴,倒真要以為劉老爺騙他來吃肉了。

   

  三月天的夜裡顯得有些陰涼,劉府的雙月饗宴設在春風亭裡;賓客不多,約莫三五人而已。宴取雙月,正是因為春風亭建在水池之中,方便文人雅士抬頭望天上明月,低頭瞧見水中隱月,這是劉老爺特別設計過的。

   

  也曾聽聞,劉老爺仗著雄厚的家財,有心要成為當代一流的美食家,不惜重金禮聘廚娘,三不五時邀人過府擺宴。如果說他未來的人生裡還有什麼值得追求的,那就是嘗遍天下美食,寫成一本美食書,以供後世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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