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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於晴「我哪瞧他不順眼,就因為太順眼了,所以才覺得自己心術不正啊!」語畢,二人同時沉默。 門外有轎停下,下轎的是輕衫便衣的青年。青年身子纖弱,手持搖扇,往醉仙客棧望來,直覺露出笑顏。 掌櫃連忙走上前,搓手說道:「譚大人,好久不見啦。」 譚碔砆笑道:「我每月必來報到一回,哪來的好久不見。二樓老位子還空著嗎?」 「空著,空著,就為等著譚學士,請請!」掌櫃讓小二招呼其他客倌,親自引路上二樓,順便偷瞄譚碔砆身後的兩名男子。 每月初九,大半是聶爵爺相伴而來,若無空時,總是段爵爺前來為譚學士打發一些斷袖癖好者,今天相伴而來的另一男子並非「官場四貴爺」中的一名,那麼會是誰呢? 「他是當今內閣最佳人選談顯亞,亦是前年狀元公,掌櫃還有疑問嗎?」段元澤看穿掌櫃嘴臉下三姑六婆的本性,問道:「最近京師有什麼趣事嗎?」 「段爵爺,就您跟我合著來!」掌櫃眉開眼笑地倒茶說道:「最近大過年的,大伙躲在家中避風雪,哪會有什麼小道消息,也不過就是……」他壓低聲音,貼近段爵爺身邊說道:「年初二,有人瞧見吏部尚書章大人帶著謠傳中的少年去廟裡上香,有人親眼目睹那少年的容貌,只有一句話:美!」他豎起大拇指,瞧一眼正好細聆聽的譚碔砆,忙改口:「他的美自然不比譚學士。譚學士瞧起來就是今人賞心悅目的;他不同,總讓人從心底發毛。」 「哦?」她微沉吟,憶起三年前的故人。 等掌櫃離去之後,談顯亞薄怒道:「好大的狗膽!竟然敢說朝廷命官的不是,他是不要命了嗎?」 「章大人的癖好是眾人皆知的事實,大家茶餘飯後聊一聊,聽聽就算,談兄何必如此認真?」段元澤不以為然說道。 不認真,怕碔砆也跟著淪陷在不正常的戀情之中!談顯亞幾乎脫口而出。眼角瞧見眾人舉目往這裡瞧來,譚碔砆微笑一一頷首。他奇怪問道: 「你與他們交情極好嗎?」在翰林院三年,不知譚碔砆交友情況,只知她趁空就發呆,不是活潑好動之人。 「不,我一點也不認識他們。」她笑道。 談顯亞楞了楞。「那為何與他們打招呼?」 「禮尚往來啊,顯亞兄,雖不相識,但總有幾面之緣,打聲招呼是應該的。」 談顯亞張口欲言,瞧見有人仍癡癡望著這裡,眼神充滿愛慕之情,他心頭更覺怪異,又見段元澤唇畔無奈的微笑,他方恍悟。 「談兄一中狀元,即被招贅,自然來不及享受一下被人崇拜的滋味。京師繁華,閒人閒話不止章大人一樁,老百姓無事弄出了官場四貴爺的稱謂,排名為首的是滄溟兄,第二則是不才區區在下我,三貴爺是三大營統帥武大人,小貴爺則是碔砆,都是取著好玩的,你猜咱們四人之間有何共同點?」 「單身、年輕、貌非凡。」 「談兄果然厲害。」沒說出口的是除譚碔砆外,其他人加官進爵皆屬高官之流,譚碔砆三年仍堅守崗位,要再升職,很難。能排上名,主因是譚碔砆貌美似女,朝中官員無一人可比。 「真是無聊。」談顯亞咕噥道。隱約惱怒自己未成百姓津津樂道的話題。 「說到單身……」譚碔砆輕輕搖扇,微傾身上前,神秘說道:「你們是否覺得滄溟大哥的年歲也不小了?」 「他年二十六歲,在朝中算是年輕了。」 「不不,我不是指這個。顯亞兄二十三娶妻,正值年少,便已成家立業,滄溟大哥卻仍是獨身。他的條件也算極好,難道你們都不曾想為他介紹一個美嬌娘?」 燙口的茶讓段元澤猛嗆了一下,血液倒流到臉上。 「碔砆,你是昏了頭嗎?」 她無辜地說:「我好得很。我是想,既然我身為滄溟大哥的義弟,自然該為他處處設想。他不娶妻,我怕將來他的年紀再大點,身價可就要暴跌了。」 「對!碔砆說得對!是該讓聶爵爺迎個美嬌娘回去的時候了!」談顯亞拍案大喜道。 娶妻回去,好跟你一樣成妻奴嗎?段元澤瞪他一眼,卻沒將話說開來,只認真望著譚碔砆說道: 「你們最近鬧意氣了?」 「沒有啊,我與大哥向來互相敬重,怎會有意氣之爭?」 「那你怎會突發奇想,想為他尋妻?」 她緩緩眨了兩次眼,失笑道:「段大哥,這不是突發奇想。你與大哥朋友多年,難道沒有覺得他很寂寞嗎?」 滄溟兄是寂寞,但那是在認識碔砆賢弟之前啊!段元澤強壓下話來。這二人是老相好,滿朝文武皆知,義結金蘭只是巧立名目,明為兄弟,實則有曖昧之嫌,碔砆會突出此言,表示他們之間真有問題了。 「滄溟兄……知情嗎?」他試探問道。 「他是不知情。但他的心事,我最是瞭解,也該是有個賢妻照顧他的時候了。」她微笑道。 「那……你呢?」碔砆怎能不痛不癢地說出這種話來? 「我?我年紀還小,大哥之後還有段兄擋著,我還不急娶妻。」她徐緩搖著扇。對女人來說,二十一歲已過婚嫁;但對男人來說,卻正是立業時機,當男人真好。 「正是!」談顯亞面露喜色。「碔砆,你總算想通了,我還以為得費盡心血才能說服你脫離聶爵爺的控制!」 「什麼控制?話說得這麼難聽,他們是兩廂情願,誰也怨不得誰,你這外人來插什麼手?」段元澤不悅說道。 「我與碔砆是同事之誼,怎能眼睜睜見他墮落?他本性單純,若不是聶爵爺有心勾引他,他怎會自甘墮落?」 「難道你娶妻就正常,就算快樂嗎?」段元澤忍氣暗示道。任誰也知道談顯亞之所以能入主內閣全賴背後岳丈支持,但相對也受其控制,他的才學與抱負只能依吳大人之意而行。他會急於拉譚碔砆脫離斷袖之戀,正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你這是什麼意思?」談顯亞薄怒,猛然拍案站起。 譚碔砆搖頭歎息,見掌櫃循聲上樓,她舉手示意無事。 段元澤冷笑道:「我的意思很簡單,管好自己的事即可。碔砆告假,你也不必死跟著他來,到時嫂夫人誤以為你別有用意,掀起一場風波,累及碔砆,那可就不妙了。」 「哎呀,大伙加起來也要過半百了,何必吵吵鬧鬧,讓別人看笑話?」當事者沒動怒,只覺好笑。 她站起要拉談顯亞坐下,卻被他揮開,她沒預料到他激烈的反應,往後蹌跌幾步,纖腰打到花欄,連忙穩住身子;扇子飛落,正好掉在經過的轎頂上,輕咚二聲,彈到地面。 「碔砆!」段元澤身手極快,在她扶住花欄的同時,抓住她的衣領,一股香氣逼來,他錯愕了一下。 「碔砆,你沒事吧?」談顯亞反應慢了一拍,見到客棧裡的男人皆站起身來望向這裡。他心裡一驚,暗道就算他讓碔砆脫離聶滄溟的魔掌,這樣的美貌怕也會被其他男人騙去。 她不以為意地展顏笑道:「沒事沒事,我好得很……」 轎子停下,走出一人,她楞了一下,腦海才浮出警訊,就見那人抬起頭望向二樓。 「你離欄邊遠一點吧,方才真是嚇壞我了。」談顯亞上前要拉離她,見到她臉色閃過淡淡惱意,心底略為吃驚。 譚碔砆一向隨和客氣,笑顏永在臉上,讓人瞧了就心底愉快;他跟著往下看去,好奇是什麼人讓譚碔砆困擾—— 「是章大人?」 段元澤聞言,低叫:「不好,碔砆快退。」要托她身子往後移,又暗詫她的身子好輕。有碔砆在的地方,必有滄溟兄;滄溟兄若不在,必會托他照顧碔砆,但他知碔砆是滄溟兄的人,也不曾輕言靠近他,今天一近身,只覺這個碔砆……當男人太可惜。 「來不及了。」譚碔砆面不改色地笑歎道,微微向樓下章大人頷首。 「要躲什麼?他是是吏部尚書,碔砆與他打交道只有好處。」談顯亞奇怪道。 段元澤是武將,凶狠瞪人時格外今人駭怕。 「你懂什麼?」低咆才完,就見一名小廝上來。 「咱們家大人有請三位大人下樓。」 「好,咱們馬上就來。」譚碔砆笑道。 「碔砆,待會你就待在我身邊,他若要你做什麼……全由我來說話。」段元澤附在她耳邊低語,又聞到一股香味。是碔砆的體香嗎?一個男人有這樣的體香,也難怪一向不曾動過心的滄溟兄會不顧性別地愛上碔砆了。 「段爵爺,你這是大驚小怪了。吏部尚書與邵元節有交情,他若願為碔砆在皇上面前——」話還沒說完,衣領猛然被拉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