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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於晴

  「我胃痛、頭痛,心也痛。」她在他懷裡扮了個鬼臉,山不就她,她去就山也行,誰叫他動不動就想拋下她。

  「這麼痛……」

  「你抱我回家吧,我好難受。」話還沒說完,就被他一把抱起來,她自動纏上他的頸子。

  「該找大夫才對。」不疑有他,他轉回原路要快步跑向村落。

  「別別別,我回家躺躺就好。」她笑道,一點也沒難受的樣兒。

  他瞪著她。「你在騙我?」

  「我沒騙你啊,方纔我真是好痛啊,你一開口我就難受。」

  聶淵玄熟知她賴皮得緊,拿她沒轍,要放她下來,她不肯。

  「你下來,男女……」

  「男女授受不親嘛。哎呀!我的腿好痛吶。」

  他蹙眉,忙將她抱緊一點。「你的腿傷不是好了嗎?」難道又復發?她將臉埋進他的衣襟裡,雙肩不住聳動。他這麼容易受騙,究竟是怎麼教書的?他趕緊尋了一塊乾淨的竹子前,將她放下。

  「你別要誤會,我不是有意欺你,只是看一下傷口痊癒了沒有?」他要掀開她的褲尾,她立刻拍開他的手,滿臉通紅地說道:「男女授受不親,是你說的。」

  「我只是瞧瞧上回你的傷好了沒。」

  「好了、好了,」瞪他一眼。

  「是我騙你的,早就好了啦!」她喜歡逗他,但那不表示她得暴露自己的肌膚。

  聶淵玄半信半疑。

  「可是方纔你還痛停在抖……」

  竹林外頭有叫聲,她望去,正是先前以物易物的私塾夫子。

  「哼,早知道我就不陪你去換東西了。」她咕噥道,拉過他的手腕,將先前的繩子打死結。「我不想見他,我走遠一點兒等你。」她的身影閃得極快,才轉眼間就身在好幾根竹子後頭。

  他這才肯定她的腿沒有事。暗歎一聲,也笑自己真蠢,一遇她叫痛,平常什麼判斷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站起身時,年輕的夫子正好喘息地跑到面前。

  「八公子,總算跟上你們了。」

  「夫子還有什麼事嗎?」他溫和問道,看著夫子的眼睛不住地住他身後飄去。

  「我是想請教……八公子府上是否有困難?」才會一而再地拿貴重書品來換日常用品。

  「也不算困難,只是行至此地,遺失銀票與印章,所以──」他頓了下,等到發現時,自己的身體已經自動移到年輕夫子的面前,擋住癡迷的目光。除了求學外,年輕的夫子一生幾乎都待在鄉下,情緒很明顯地表達在臉上。

  「八公子,您別誤會,我不是……不是要瞧她。我是說,我的意思是您的未婚妻真是……真是艷冠群芳。」他試探地問,瞧見聶淵玄沒有任何否認的意思,失意之情溢於言表。

  怎麼可能呢?一個是他生平僅見的天仙美人,一個是戴著面具的醜男人……會直覺認為是醜顏,是因為在半面的面具外還有淺淺的疤痕,這兩個人怎會兜在一塊呢?他的惋惜不捨盡流露在臉上,瞧見聶淵玄張口欲言又閉上,他只好死絕一顆愛心說道:「八公子,我是想請教您,您那本《北漢全集》,我請人鑒識過了,確實是大宋年間的珍本,你拿它來換十天的米,未免也太輕視它了,你大可將它送到當鋪去,一定能多拿點錢回來。」

  聶淵玄溫和笑道:「書是要給懂得珍惜的人,我將它交給您,那是因為我確定您會珍惜,至於生活的問題,我只求短暫溫飽,用不著這麼多。」

  「可是你還有個老婆要養啊!」他衝口而出:「你可以挨餓,嫂夫人可不成啊!」

  聶淵玄一怔,回頭望了一眼在竹子後頭隨意畫圈的練央,順著她腕上的繩索看來,彼端繫在自己的手上。倘若能系一生一世……

  「八公子,你怎麼綁了條繩子在手上?」年輕的夫子衝動地要為他解開,聶淵玄立刻退開幾步。

  「不煩夫子費心了。改日若有需要,還盼夫子多多照顧。」

  「你收的書倒也多了。」夫子隨口道,眼角一直貪戀地瞄著竹林後頭。說沒有異樣的心情是假的,第一次想要將這個男人的眼睛遮起來,不要再偷瞧練央了。

  這種嫉妒的心情來得好狂,恨自己沒有匹配的外貌、恨她不生得平凡點,恨自己在瞧見年輕夫子迷戀的目光時,只能咬牙硬吞。

  他壓抑住陌生的心緒,說道:「我暫居之所裡只剩小說戲曲,另外還有一套《八先生文集》,夫子若不嫌棄,改日我……」

  「什麼?連《八先生文集》你也有!」他回過神,打斷聶淵玄的下文,口沫橫飛地叫道:「是手稿珍本還是印刷出的?」

  「當然是印刷的。」珍本在松竹書院裡,多兒園裡會有一套,還是練央這幾年都將他所著的書收在櫃子中。

  「這也對,你怎麼可能會有珍本呢,嚇我一跳。不過封書肆取得八先生的首肯,做出蝴蝶套書,我真是又喜又惱;喜是向來印刷精美的封書肆搶到印刷的權利,惱它價錢昂貴。八公子,你家是哪種款式的文集……」年輕的夫子忽然嘴張到一半,楞楞地瞪著他的面具。

  「我家不是套書,是一般普價的……夫子,你的眼睛像見鬼,出了什麼問題嗎?」他確定自己面具沒有掉啊。

  「等等!等等!」年輕夫子誇張地往後跳兩步,看著他一身文人的打扮,吃驚地喃道:「不可能吧,都帶個八字,又戴著面具……八師傅?」他忽然對著聶淵玄喊道。

  「我是。」他直覺答道。

  年輕夫子的眼暴凸若銅鈴,顫抖地指著他。

  「你就是名聞書院間的八師傅?那個年紀輕輕就擁有數百學生,著有《八先生文集》、《研究陽明說》、《古文譯本》、《松竹書院文選》等以及其它不及備載的選集。不不!我不信,我一生待在這裡,一直在籌盤纏,好不容易等到今年秋季講學大會在松竹書院舉辦,可以一睹八先生的真貌,怎麼可能這麼好運就在這裡遇上他?你必定是假,你若是八先生,告訴我,你現不枉哪裡講書?」

  聶淵玄對他已經露餡的答案差點笑出聲來。「現下我在松竹書院講課。」

  「哎,果然是你!」美如桃花的女人已經被他拋諸腦後,現在他的心裡塞滿聶淵玄偉大的身影。

  「上天侍我不薄啊,失敬、失敬!八先生,我現在立刻回家將你給的書及簍子送回,能夠為您出一分心意,是我的榮幸,怎能讓你拿出這麼貴重的東西來!」

  「等等!」聶淵玄抓住他的手臂,溫笑道:「夫子,您別看得嚴重,那些書能夠留在您那裡,是它們的福氣,你我同是教書人,不要拘泥在虛假的身份上。」年輕夫子感動地望著自己被握住的手臂,決定能拖一天不洗澡就多拖一天。

  「八師傅你與你的未婚娘子真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無雙絕配……」他誠心誠意道。

  聶淵玄禮貌性地接受他熱情的邀約,答允過幾日再過府拜訪,走回君練央身邊時,還不停地聽見年輕夫子喃喃低語:「才子佳人、才子佳人。」

  「怎麼啦?瞧他死抓著你不放,我方才差點以為要去救人呢。」練央笑道。

  聶淵玄歎了口氣。「剛才我也被嚇著了。」不止嚇著,甚至差點被吹捧到連自己都忘了丑顏,足以配上她了。

  才子佳人、才子佳人,難道那夫子沒有瞧見他戴著面具嗎?什麼叫才子佳人……在那夫子的眼裡,他們算是一對的嗎?

  「那可要多嚇點才好。」她惡意地笑道,見他的衣袖不見了一角。

  「這也是他撕的?」聶淵玄尷尬地答道:「他說要留紀念的。」見她掩嘴笑起來,搖頭跟著苦笑:「這種經驗只要一遭就夠,再多嚇點,我可禁不住的。」

  「你又不老。」她笑道:「今兒個吃什麼呢?也許待會兒咱們可以來賭一盤棋,輸者入廚。」

  他輕輕應了一聲,在她的身後忽然低聲說道:「我養你,好嗎?」

  「嗄?」她半側轉過身,露出那張桃花似的臉。

  「我養得起你。」她聞言,微敢朱唇瞪他。

  他微笑,往多兒園的方向走去,直到繩索拉動她的手臂,她才回過神追上他。

  第七章

  那是一個風塵僕僕的高大男人,身上穿著黑黃交錯的衫子,上頭有幾個顯眼的補釘,看起來並不落魄,只是有些滄桑。

  有點兒眼熟,那種感覺像是當初遇見拾兒與十一郎時的反應。對他眼熟的也不是單指男人的相貌,而是瞧見衣著的品味這麼差勁的,至今他只遇過一個──他暗叫不妙,想要視若無睹地轉身離去,眨眼之日,男人已經閃到他的面前。

  「這不是我最親愛的八弟嗎?咱們是不是太久沒有見面,久到連你也忘了我的長相?」男人緩緩露出陰森森的笑。

  聶淵玄只好硬著頭皮,跟著笑道:「這位兄台,你恐怕是誤會了,我在家中是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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