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色刷白,好半晌,才勉強發出了聲音。「你……你……打算拿我怎麼辦?入宮當妃?」
他忽然笑了。「你不適合當妃子。」
哦?那就是留下她一人了。她是有些失望。真的,她很少會這麼喜歡一個男人,但坦白說,就算真要當妃子,她不見得會答允,她或許能時常見到他,卻不會快樂,永遠的不快樂,這種生活她不要。
一個皇帝啊!如果他不是,多好!她驚叫,發覺他的猿臂如鰻蛇滑上她的蠻腰,拱她向前。她瞪著他,在這種時候他的腦袋瓜裡又起春欲了嗎?但──
「你喜歡我的身子嗎?」她認真問。
他揚眉,斯磨她柔軟的臉頰,以茲證明。
「我有個法子……」她的理智冒出頭分析。她是真的不想失去他,是不是皇帝他都是龍天運,而她喜歡他,希望能跟他相處更長一段時日,至少讓她……的迷戀沖淡。
「哦?」
「我可以買一個掛名丈夫。」忽覺在她耳畔的物停下。「你聽我說,如果你想我時,你可以微服出巡來找我。當然,我不會議任何人碰我,除了你之外。」相處的時間是縮短,但至少不會中斷。
「你認為這是好法子?」龍天運皺眉。「比入宮還好?也許在某個夜裡。你的掛名丈夫忽然發現你有取悅他的義務,你打算如何是好?抗拒?或者迎合他?」他見她瞪著他,歎息。她的想法向來獨特而令人吃驚,有時教人又氣又怨。
「你可以買掛名丈夫,但若日久生情呢?」他揪出她的小辮子。
「不!不會有日久生情,我已經犯了一次錯,沒道理再犯第二次。這回。我會劃清界線。」她固執地說。
「你不會買。」
「我會。」
他平靜瞧著她,瞧著她有些毛骨棟然的。
「你可以試試,當你買下一人,你就是斷了他的生路,你買下二個,長安就會少了二名男丁,你可以試試看誰敢跟我龍天運的女人談交易,當然,沒要你入宮,但你必須跟我回長安見一個人,任何的決定你可以到那時再做。如果你想見到船上木刻版畫的雕版師,你必須來。沒有選擇的餘地。」
第八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
半月後。世上第一套彩色版畫出現在山東。
當時,無既正雕刻人物像,她膛目瞪著那一套十餘真的形版。
封面是數支寒梅,色淡而優美,右下方是胡印,是新生的門派,翻開第一頁,正是當日她的山水畫。不是出自她的刀。而是仿刻。
她的臉色背白,身子軟綿綿的靠在椅上。
「小姐,你還好麼?」鍾憐緊張問道。
當時她從街上瞧見這一套彩版好生驚詫,這些時日在無鹽身邊當助手,多少也知當代還沒有彩色版晝的出現,而她的小姐致力於彩版研究已三年有餘,直至半個月前才印出第一張彩版,當時的興奮之情不可言喻!甚至無鹽向爺露出個好開心的笑容。這讓他們當人奴婢的也覺鬆了口氣,如今這分明有人盜用點子,難怪打那日胡伯敏拜訪後,就再也沒見過人影了。
「備馬車。」無鹽忽然說道。
鍾憐決定有必要讓爺知道,然而半柱香之後,出現在馬車旁的是十二皇子。
「你要出門?皇兄不在,就讓我當護花使者好了。」龍天贏微笑道。
無鹽無心理他,只揮了揮手。「你想貪玩,不必拿我當墊背。」隨即上了馬車,壓根不把他當成人看。
龍天贏一臉深受刺激的躍上馬車,咕儂道:「差點,我真以為太學師傅附身於她。」這半月來幾乎接近不了她,終日她不是跟皇兄膩在一塊,就是雕著版畫,這樣的女人真的沒有什麼威脅性,老實說,他個人以為閉上眼睛隨便在街上摸一個都遠勝過皇兄的女人,想是這樣想,卻不敢說出來。
馬車一路順行,無鹽雙手絞扭,臉色不佳龍天贏實在悶得慌,忍不住插上一嘴。「你有身孕了?」
這句話終於引起了她的注意,這幾日老有人問她有沒有懷有寶寶,那語氣像是有寶寶就非得跟定龍天運不可。
龍天贏聳了聳肩,嘻皮笑臉的。「我尚未決定是否要痛下殺手,但如果你懷有皇兒的龍種。那麼甭說是我,任誰也不敢動你。」
無鹽瞪著他。「為什麼要殺我?」這些時間被龍天運是皇帝的身份給弄混了世界,實在無暇顧及其他砍殺問題。
「皇兄……沒跟你說?」龍天贏坐正了身子,瞧見她身旁的鍾憐輕輕搖頭,忽大感不妙。
他這麼多嘴乾嘛?遲早會被自己害死。
「我跟你無怨無仇,你會想殺我……」她思索.皺眉。「是因為龍天運?」事實上。也唯有這個可能性了。
「呢……本來我是不該多說的,但我實在懷疑……不,是好奇諸葛先生的預言!」
真相是,他無法拒絕她提出的任何問題,不是因為他和皇兄般沒有品味,而是他對太學師傅的無法抗拒轉移到她的身上。
「預言?」
「正是。金壁皇朝建國之初,父皇曾請當代頗負盛名的神算大師諸葛靖雲預言金壁皇朝運勢。而金壁皇朝龍運圖吏便是他費時二年為皇朝占星上卦下的預言表圖。」
「這又關我何事?」天下如今雖是金壁皇朝,但她是漢人,什麼預言也不該會扯到她身上才是。
「上頭記載了無鹽女。」龍天贏的神色正經了些:「無鹽女得帝而毀之。帝是皇兄,而你叫無鹽,你倒說這其中會有何關連?」
無鹽難以置信,她幾乎說不出話來,揮了揮手。「你……你們相信這種預言!就因為這種沒有根據的預言,所以你們想致一條人命於死地?」她鄙夷的口吻讓龍天贏不自覺的縮了縮肩。
「咱們寧可錯殺一百而不能放過一個有可能毀滅金壁盛世的女人……」他的聲音略小了些。真的,他必須再重複一回。在她面前他真的像是未及弱冠的少年郎。
他雖是皇子之中最小的.卻也足了二十四,在民間也有他的女人,沒納為寵妾,但讓她們衣食無缺。她們心甘情願的為他守身生子,他已有了五名親兒.也許現在還正在增加中.誰知道呢?重點是,他的年紀不算小了,但在她跟前老自覺像個不懂事的孩子。
「你認為我像是毀滅金壁皇朝的人?是會放火燒了皇宮還是你認為我會入主為帝?」
「不像……是不像……但如果你的脾氣能稍為收斂一點。我相信皇兄寵幸你的時間會延長些。」他試圖反駁。卻見她挑起了眉脫他。噢,真是該死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刻她看起來不但像升天的太學師傅,更像皇兄那副倪視眾人的模樣。
「自金壁皇朝入主中原以來,從未有過民不聊生或壓迫漢人之相。我一直認為無論漢人或外族當家,只要為百姓著想的便是好的皇朝、好的皇帝,但現在我懷疑,一個需要依附莫須有預言的皇朝能維持多久的國運?」無鹽輕哼一聲,表達出強烈的不屑,龍天贏顯得有些錯愕,張了幾回嘴,終於想到抗議之詞「事實證明了預言,你叫無鹽,不正是預言裡的那個……」馬車在武氏祠前停了下來,無鹽擺了擺手,先行下了馬車,壓根沒聽進他的話。
他幾乎是想捏死她了。
「皇爺莫要輕瞧了小姐在皇上爺眼裡的重要。」鍾憐低語,便緊跟著無鹽下了馬車。她言下之意就是最好不要隨便在無鹽跟前胡亂說話。
「至少。本皇爺讓她的心情好了些,不是嗎?」龍天贏自我安慰道。
憤怒比沮喪要好太多,而她原先要死不活的樣子實在令人瞧不下眼,雖然現在她生氣,但精神卻好多了。
武氏祠旁依舊擺著攤販,順著道路是二排的店舖,不過半月光景,胡派書鋪改了個招牌,叫「胡派雕版鋪」。原先稀稀疏疏的場面如今擁擠不堪,有人慕名而來,有人為學拜師,在鋪子前擺滿了彩版書冊,旁豎著牌子,上頭寫著進胡派得繳十兩銀。
無鹽默不作聲,黑色的大眼盛滿了在馬車上殘餘的怒氣。她雙拳緊握,擠進人群之中。鍾憐見狀忙跟著上去。時近正午。顯得有些炙熱,本來是往雕版鋪子走去的,卻被擠到排隊報名那裡;事實上,若不是龍天贏在後頂著這二個女人,很有可能,她們會被一路擠到馬車上去。
「大熱天的,來這裡幹嘛?」龍天贏問道,當著無鹽的面,不太敢抱怨。他僅知她喜歡雕版畫,但不必在這種熱天裡出門逛雕版鋪子吧?
「姑娘也是要學雕版嗎?」發單子的小伙子眉開眼笑地遞給他一張紙。「把你的閨名、家居何方寫出來,順便先繳訂金五兩齦。」
「我要見胡公子。」無鹽開口。
「咱們的公子?」那小伙子上上下下掃了她一眼,嗤笑:「咱們公子沒空見你,不過等你進了胡派之後,是會有機會見到咱們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