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白若亭便接掌了教主之位。頭幾年,他還不敢太過張揚,生怕會引起裴穆清的注意,只是專向關內女子下手。直至年前,那青春之血供不應求,才轉而找上關外的女子——
「你這惡魔!」弄蝶啐道。「遲早會有報應的!」從沒見過這般歹毒的人!相較之下,她倒覺得自個兒比他好上千萬倍。
白若亭笑了笑,道:
「即便有報應,也是等我將這祭品奉獻出去之後了。待裴穆清發覺後,我早已離開關外,搭船回到南洋。說實在的,我倒想瞧瞧裴穆清那痛不欲生的模樣——你可知要如何製成青春之泉?」那刀鋒在她心口上微晃了兩下。「首先,將你開腸破肚,讓那些污穢之物流盡,再趁著你猶有一口氣時,在你胸口畫上一刀,取下尚在跳動的心臟。這痛苦自是不言而喻,你可得忍耐忍耐了。」他邪邪笑了數聲,似乎以見她臉色發白為樂。
「任憑你怎麼說,我也不會讓你給嚇住——」才怪!此刻胃裡的酸水幾乎湧上了喉頭。
瞧他拿著那把鋒利的匕首,似乎在打量該從何處下手——坦白說,她怕死得很!倘若真死了,可就見不到裴穆清了!雖說有輪迴來世之說,但來世沒有裴穆清相伴,說什麼她也不要投胎。
一想起裴穆清,那眼眶裡的淚珠便忍不住打轉了起來,想起自個兒還沒告訴他有多愛他呢!!雖然有時挺惱他的,但一旦面臨這生死存亡之際,她才知自己有多想見他一面,好把心底的話全都一古腦的兒告訴他——什麼百寶箱她也不要了,她就是不能沒有裴穆清!雖知是在癡人說夢,但她只希望能見他一面,一面就夠了——
白若亭似乎已決定了下手的部位,他那陰沉的笑容配上森冷的匕首,竟是她眼裡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她不願再看下去了,只是用力的閉上了眼睛,腦子裡不停地閃過裴穆清的樣貌……
「颼!」的一聲,一陣冷風忽地掠過了她的臉頰——那一刀竟許久都沒有落下來。
白若亭呻吟一聲,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悄悄睜開一隻眸子,發覺白若亭手持匕首的掌心竟穿過了一枝利箭。
「你再怎麼料,也料不到咱們會發現你的藏身之處吧?」楊明冷然道。一把上好的弓正握在手裡,另一枝箭正蓄勢待發的瞄準了他。
白若亭愣了愣,本想拿弄蝶做人質,但裴穆清的身手比他還快。他躍下了台階,一掌便擊向白若亭,同時一柄劍刺穿了他的肩胛,引起他的連聲哀嚎。白若亭眼看著大勢已去,尤其瞧見裴穆清那殺人的神色,比起手持弓箭的楊明更讓人恐懼,當下便放棄了抵抗,迅速的轉身按下一塊石磚,逃進密道去了。
「你是逃不了了!」楊明早已勝券在握的追進了密道中。先前他們在路上遇到了改邪歸正的教徒,已將地下室的位置圖畫給了他們,就連密道也都畫得十分詳細,這回白若亭根本是插翅難飛。
裴穆清則留下來替弄蝶解開繩索。
「丫頭,可有受傷?」那聲音中竟帶著些許焦急,發白的臉色乍看之下竟比她還蒼白,彷彿被捉來的人是他,而不她裴弄蝶。
那是當然的!尤其當裴穆清一思及只差一步就將與這個丫頭陰陽相隔時,教他怎能不怕,怎能不懼呢?
「我好得很。」她眼眶中的淚水終於滑落了下來。待繩索一解開,也不等裴穆清抱她下來,她就自個兒主動的投進了裴穆清的懷裡,並且用力的抱著他,抱得緊緊的,還將臉兒塞進他懷裡,再也不肯離開了。
「好了!沒事了!」裴穆清以為她受驚過度,直輕拍著她的背哄著。
她胡亂地擤擤鼻涕——當然是用他的衣衫,而且還狠狠的擤了一堆。固然剛才受到的驚嚇讓她流淚不止,但一瞧見了裴穆清,讓她更加喜極而泣的哭得一塌糊塗了。
想來,自個兒當初也不會料到會愛他這般深刻吧?
她抬起臉,任裴穆清拿衣袖將她的淚跡擦去。
「從今以後,沒人能傷你了——」
「你先別說話。」她下了決心似的說道:「我要先說一句話。本來我是挺不好意思說的,但先前我許下了一個願望,若是能再見到你,我一定要把這話說給你聽。」原本已嚇白的臉蛋竟抹上了兩朵可愛的紅暈。
裴穆清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
她有些羞怯地主動勾住了他的頸子,將朱唇送上,輕輕觸了一下他的唇角,低語道;「你可知,我愛上你了?」
裴穆清愣了愣,似乎沒料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
她瞧他沒啥反應,於是鼓起雙頰,有些氣惱地道:
「我可要事先聲明,我向來不吃虧的!今兒個既然很不幸的愛上了你,當然你也必須愛我,要不然我可跟你沒完沒了!你是聽進去了沒?」她還來不及問他,便叫他給深深的吻住了。當然啦!她是該抗議,起碼也得等她把話說完了再吻嘛!不過,她實在是挺喜歡他的吻的——
半晌後,弄蝶才臉頰紅撲撲的離開了他的唇,待喘了口氣後,才不好意思的低語:
「你可愛我?其實不一定要愛,有些喜歡也可以,一丁點就好……你倒是說話嘛!」今兒個好歹也得問個清楚,若是他不愛她,她就要花時間來培養感情,就訂一個月吧。
在一個月之內,她定要他喜歡上她。
裴穆清只是笑了笑,不再言語。
「你倒是說話啊!」她怨艾似的瞪著他。
裴穆清將她摟緊,說了一句:「你猜。」便又攫住她的朱唇,讓她臉紅得跟什麼似的,一時間也沒法思考,忘了這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至於那楊明——
早將白若亭給解決了,一出密道,發覺自個兒似乎太礙事了,但若是打擾了他們也不好,乾脆就坐在那兒,面帶賊笑的直觀望著這精彩的一幕。
當然,天底下可沒這般便宜之事,沒多久他便叫人給踢了出來,外加附送兩隻熊貓眼。
他聳了聳肩,瞧天氣還不錯,便一路哼唱著曲子騎馬回楊家牧場去了。
遠方白雲不時的飄來,綠油油的草地被太陽曬得暖烘烘的。在裴家牧場上,有一處地方謂之人間仙境。在那裡,鳥兒爭鳴,百花爭艷,不遠處還有一條清澈小溪緩緩流過,而附近的楊柳樹下正坐著一名男子,他的大腿上半臥著一名年不過十七的少婦。她手中拿著本宋詞,嘴裡念著秦觀的《鵲橋仙》,偶爾有不解的地方,便詢問這名男子。別瞧他這男子一臉的不苟言笑,但找從成婚之後,那笑容的次數可是愈來愈多了,讓執事的管家好不驚訝——
這男子便是裴穆清。
想當然耳,躺在他大腿上的自然就是古靈精怪的弄蝶了。
白若亭之事已過了年餘。這一年來,弄蝶學習的慾望極強,見到什麼便想學什麼,尤其近日又迷上了易經之學,她口中一直不離什麼「干兌離震異坎艮坤」,不是念著「太極生兩儀」,便是「四象生八卦」。雖然學藝未精,但她三天兩頭便捧著一本易經教起下人來了,有時還「指點」桌子該擺哪兒,花盆又要移到哪兒,累得富海抱怨連連。不過,抱怨歸抱怨,還是得乖乖聽話,免得惹得少夫人一個不開心,少爺又會對他扳著一張臉了。想想,還是有笑聲的裴家牧場較好,比起以前刻板的生活,富海簡直要叩謝弄蝶了——這是私下話,當然不可以告訴她,免得她自我膨脹過了頭,說不定一得意,又要他搬動屋子裡的擺設,屆時累的又是他了!
至於那裴格正——
弄蝶忽地停下了念詞,道:
「繭兒已有三個月的身孕了。」那語氣似在妒羨。
裴穆清揚了揚眉,撩開她的劉海,笑道:
「難不成你這丫頭也想做母親了?這倒也成,免得你整日跑來跑去的,也不知節制。」
她臉紅了紅,道:
「誰說我想做母親了?只是想想有些不公平罷了!咱們明明就比裴格正他們早成親,為啥繭兒這般快就有了身孕——」
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當日繭兒代喝補湯而中毒,裴格正在一旁照顧,迫使他們不得不正視彼此的感情。而愛情的魔力也實在很大,裴格正竟徹底的改頭換面,成為一個好丈夫了。他並且向裴穆清貸了些銀兩重建牧場,如今也有了一番不小的局面,自然使得柳家老爺無話可說——有裴穆清出面,還能搞不定嗎?
想想,有一堆孩子也挺不錯的……
裴穆清輕點她的鼻尖,似笑非笑地道:
「你若當真想要個孩子,今晚努力些便是。」那話一說完,弄蝶的臉蛋又紅了起來,成親年餘,那害羞的模樣還是一如當初。
不過,裴穆清可是認真的。
有了孩子也好!免得她三天兩頭便纏著他派人去找她親爹,敢情是要將她爹也接來牧場住?